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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问顾谦易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会是什么,那便是在最后那一刻,他竟然松开了那只手。
徐濛冉惶恐的瞪大双眼,看着他眉间落下的鲜血,无法言语的痛灼烧着她的双眼,“啊!”
静谧的林间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震慑其中,霎时,夜风更凉。
不远处,正拿着冰冷器的两人惊慌失措的踉跄两步,刚刚有什么东西穿过他们的发顶,然后本是站立的身体突然往后一仰,他们清晰的看见了他头上的子弹孔。
“顾谦易,顾谦易?”徐濛冉抓住他的手,刚刚还是温暖的大掌,现在竟然变得异常冰冷。
“嘀……”山间中回荡着救护车来到时造成的回音。
正在阳台上独自品茗的老爷子轻叹一声,将酒杯放下,这大晚上又是那家人不想好好吃饭了?
管家在他叹气过后的下一刻破门而入,几乎是毫不顾忌顾家的规矩。
顾老眉头微蹙,冷冷道:“做事冒冒失失,气喘允了再说。”
容不得管家恢复平静,他忙道:“刚刚二少夫人来了电话,说是二少他、他……”
“他又怎么了?难不成又跑去夜店疯癫了?”顾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站起身,“去给我取外套,这小子就不知道老实一点,难怪冉冉一脸嫌弃,我都挺嫌弃他的。”
“不是,老爷,是、是二少在回程的路上遇伏,头中枪,凶多吉少,让您、您去医院见、见最后一面。”
“咚。”顾老觉得有什么东西绊住了自己的脚,他竟然失去平衡的软倒在地上,然后抬头认认真真的看着说话的管家,他刚刚说了什么话来着?
“老爷,您没事吧。”管家忙不迭的跑过去扶住止不住颤抖的男人。
顾老拉扯住他的衣领,目眦欲裂,“你刚刚说见谁最后一面?”
管家咬住牙关,“二少!”
“滚。”顾老蛮横的将他推开,踉跄着从地上站起身,单手撑住桌面,声音亦是控制不住的发抖,“这小子就爱弄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来吓唬我,让我收拾残局,是不是他又做了什么坏事,找不到借口了才让濛冉这么说的?”
管家站在一旁,忍不住的抹着眼泪。
“父亲。”顾瑾易站在门外,已经穿戴好了外套,神色凝重的走进,“我带您去医院。”
顾老仰头冷笑,“连你也被他给蛊惑了一起串通来骗我?”
“父亲,弟妹刚刚来了消息,说是正在手术,因为伤到的是头,所以可能会——”
“住口。”顾老紧紧的攥着手杖,“别说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他一定是又偷偷去了酒吧,惹了一群人对不对,然后找你去帮他打架,这小子这么多年一直都这么不靠谱,我就说不能相信他会收心这种话。”
顾瑾易不着痕迹的扶住因为情绪激动而险些倒下的父亲,声音中亦是透着起伏的情绪,“我们去医院,备车。”
“好,我马上去安排。”管家捂着嘴匆忙的跑出去。
医院内,清冷的走廊上独独坐着一个女人,她手中握着刚刚医生送上的两张病危通知单,她的身上亦是残留着那一大片从他头上滴落的血迹。
她好怕,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说过要过一辈子的,可是他的一辈子却只给了自己一天,他这行为算不算食言了?
“叮……”手术室大门再次敞开。
徐濛冉从未有过这般执着的去渴望见到一个人的出现,对待刘煜,她也只是怀着如果他能出现便好,如果不能出现也罢了。
可是他呢?顾谦易呢?
护士踌躇着将病危通知单递过去,“情况不是很好,头颅上神经太多,成功率不足两成,医生让我告诉您,请做好准备。”
徐濛冉跌坐在椅子上,身边的温度太冷了,冷到她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镇定,她几乎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那不可抑制的痉挛颤抖。
“究竟怎么回事?”顾以辰先行赶到医院,看了一眼亮着的红灯,又紧张的看着徐濛冉。
徐濛冉低着头,任谁都看不清她此时此刻的心绪。
“我问你究竟怎么回事?”顾以辰怒不可遏的抓住她的双臂。
林洁钰见状,扣住他濒临失控的双手,安抚道:“别激动,不能急,医生——”她低下头,眼中放佛被什么东西刺破了瞳孔。
顾以辰拿起那三张病危通知单,一张一张的写着心跳停止,一张一张的写着尽全力抢救着。
林洁钰扶着他趔趄的身体,抱着他,“不会有事的。”
顾以辰紧紧的攥着纸张,咬紧下唇,“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车子爆胎,我们走公路上去,有人偷袭。”徐濛冉断断续续的吐出一句话,却是音如蚊音,让人不仔细听,只怕是连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偷袭?”顾以辰双眸泛红的瞪着她,“你说有人会在顾家的山域上偷袭你们?”
“不知道,就听见一声枪响,他、他就倒下了。”徐濛冉双手掩面,就像是什么不想想起来的事情重新放大在她的脑海里,她绝望的哭泣着,无助悲哀。
“我知道了。”顾以辰挺直后背,声音较之前一刻竟多了几分冷漠。
林洁钰不明白他眼神里的杀意为何愈演愈烈,紧紧的抓住他的手。
“我去办点事,你留在这里等二哥出来。”言罢,他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开。
林洁钰感觉到掌心一空,想要追上前,却又跟了两步过后无可奈何的停下。
“我是不是配不上他?”徐濛冉抬了抬头,目光灼灼的落在她的身上。
林洁钰转过身坐回她身旁的椅子上,仔细的翻看着那些通知单:“你现在后悔吗?如果二哥就这么死了,你会为他哭吗?”
徐濛冉闭上双眼,“我害怕。”
“其实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一个人看着那盏红灯,如果里面的人让你害怕了,你应该知道他在你心中的分量,徐濛冉,你其实很后悔对吧。”
霎时,走廊上无人再言语一句。
片刻过后,她似是很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既然爱了,我就会承认,后悔了,我也会承认,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如果……如果他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我该怎么做?”
林洁钰回复不了,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复。
“我应该相信他能醒过来吧,至少他答应过我的。”
林洁钰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盏红灯,“一个人心里的位置就那么多,有人要进去,有人就不得不离开,我希望你别再把失望落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如果爱,一定要深爱下去。”
“还有机会吗?”徐濛冉抹了抹自己的脸,液体灼过指尖,她竟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痛,在抽搐,在撕裂。
……
月上中天,一道脚步声从走廊一头铿锵有力的传来。
顾瑾易站在病房前,隐忍不住紧张的点燃一根烟。
顾以辰看向玻璃窗内昏迷不醒的男人,点了点头。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前一后离开重症监护室。
空旷无人的医院前院,夜风尤甚。
顾以辰将录音笔打开。
里面的声音有些杂有些慌,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害怕:“当时我们走到顾二少身后的时候,还没有出手就看着他倒下了,他是被子弹打伤的,我们没有手枪,不可能会伤害他。”
“是谁让你们来的?”顾以辰的声音隐忍着怒火,似乎很是平静的等待对方的回复。
对方道:“是一个叫做江宏的男人,他说就算打不死顾二少,也得把他废了,让他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断子绝孙。”
“江宏是吧,他有没有说任务完成过后在什么地方见面?”
“没有,都是靠着电话联系,对方很隐秘,我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顾二少,我们也不知道杀的人会是顾二少,当时他们给我一个地址,让我们在这里埋伏起来,就好像知道他们的车会爆胎似的。”
“你们在离开的时候,没有见到持枪械的人?”
“当时我们都忙着跑,哪里还有精力去注意旁边的动静。”
录音到此结束。
顾瑾易抖了抖指尖淡淡烟灰,冷笑道:“看来还是两方人手。”
“对方出手如此狠绝,毫不保留实力,心思缜密撤离迅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应该是部队的人。”顾以辰道。
顾瑾易吐出一口烟圈,“你怀疑谁?”
“我想这个答案很清楚。”顾以辰双手成拳,“刘煜快死了,刘启又被顾家压制成这般模样,只怕早已动了杀机,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蒙混过关,如果这个时候有第二批人帮忙出手,他便可以趁乱出手过后全身而退,至少在我们花时间去抓这两个小角色的时候,他的人完完全全就有时机离开。”
“只是为什么会是二弟?”顾瑾易蹙眉道。
“毕竟刘煜喜欢着徐濛冉,或许他还想着替自己的儿子出一口气,二哥是大意了。”
“那这事我们应该怎么处理为好?”顾瑾易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接,顾以辰冷冷的扬了扬嘴角,“刘启应该到了退休的年龄了。毕竟人老了,还是得选择一个清幽雅致的环境颐养天年。”
“这事我来处理,江宏就交给你了。”
顾以辰点点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林洁钰站在房间内的窗户前,直视着院中相谈甚久的两人,犹豫过后,还是拿着外套走出了房门。
顾以辰结束谈话,径直走进电梯。
林洁钰碰巧从另一部电梯内走出,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电梯中,又无可奈何的退回去。
“等一下。”突然一只手出现在电梯缝隙中。
林洁钰忙不迭的将电梯敞开。
男人笑了笑,进入电梯。
林洁钰不以为意的按下五楼。
男人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另一侧。
“听说顾二少死了?”男人邪佞的声音回荡在电梯中。
林洁钰警觉的盯着往着她方向时不时偷偷瞄上一眼的男人,没有回复。
男人回过头,嘴角扬起一抹别有深意的弧度,“现在的顾家也是一团乱吧。”
林洁钰不予理会,只是忍不住的往后小小的移动着。
“你们这些有钱人总是带着戒备去看待外人,不累吗?”男人不再避讳自己的眼神,越发大胆的靠近她。
林洁钰眼睑一敛,冷冷一哼,“你最好知道这里有监控。”
男人抽了抽鼻子,指了指头顶上那个黑色的半圆球,笑道:“怎么了?我可没有动手,更没有接触林小姐一分一毫。”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清楚现在你应该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
“难得跟林小姐这样的女人站在一起,忍不住的就想闻一闻林小姐的味道。”男人挑衅的伸了伸脖子。
林洁钰明白了,瞄向电梯的数字,毫不迟疑的抬起一腿直中男人要害。
“啊。”男人慌乱的捂住双腿,仓皇的踉跄一步。
下一刻,电梯敞开,林洁钰再抬一脚将他踹开。
“臭娘们儿。”男人啐出一口唾沫,忙不迭的想要伸手去抓她回来。
结果他的确抓到了什么东西,虽然那只手也挺白挺修长,只是手掌是不是有些大了点?
顾以辰面无表情的看着从电梯里伸出来的手,眸色加深,不带犹豫一扯一折,将他的手臂狠狠的扭曲到他的脖子上。
“啊,痛,你给老子放手。”男人痛到语无伦次的吼着。
顾以辰心口压抑着一团火,从今天下午看见程戚聿开始,那团火就被他强势镇压起来,后来发生二哥的事,他的火就像是控制不住的火山随时都会爆发,现在爆发了,彻底毫无保留的爆发了。
他一声不吭的将男人的四肢重叠起来,右手绑着左手,腿脚就这么从腰板叠过,狠狠一压,男人就这么被他弄成了一个球,然后重重一踹,男人撞在墙上,连喊都没有来得及喊一声就这么痛晕过去。
顾以辰站起身,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林洁钰心有余悸的将外套披在他身上,随后紧紧的搂住他的腰。
顾以辰抬起手温柔的拂过她的头发,“吓到了吗?”
林洁钰点点头,“你刚刚打红了眼,就好像恨不得杀了他一样。”
“我太紧张了,吓坏你了。”顾以辰按住她的头,一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林洁钰轻轻摩挲着他眉间的折痕,“我知道你在发泄心中的抑郁,除了二哥这件事,还有程戚聿那件事对吗?”
“我只是不想看到我顾家的人被人欺负罢了。”
“如果你真的不想见到他,我明天就——”
“钰钰,我没有去介意谁,我只要你好好的就可以了。”顾以辰捧住她的脑袋,“可能我这段时间去不了林氏帮你,父亲考虑是对的,程戚聿虽然居心不良,但至少他是有真才实学,等我处理好二哥这件事,再去处理他。”
林洁钰清楚的感觉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是带着杀气的,那恨不得吃他肉,饮他血的气势,让她不由自主的背后发凉。
第二天,难得放晴了几天的天又一次白雪纷飞。
一片一片冰冷的落在发梢上,司机打着伞时刻注意着台阶的位置。
林洁钰小心翼翼的坐进车内,看了一眼身后的白色大楼,升上窗子,“走吧。”
林氏大楼,与往常并没有过多的差别,唯独在一个人的到来后瞬间大乱。
程戚聿有想过顾以辰那小子公道私仇肯定没安好心,可是看到后勤部那一堆乱的杂物间时,还是有一种想要分分钟跟他格斗一场的冲动。
“咚咚咚。”苏珊为难的敲门走进。
林洁钰放下外套,连头都不曾抬一下,直接道:“把稍后和薛氏合作的资料的给我看一下。”
“大小姐,那个程先生在外面。”苏珊开口道。
林洁钰坐回椅子上,抬头目光直视她,“他的上级应该不是我,让他有什么话跟他的上级说,然后一级一级报上来。”
苏珊苦笑道:“毕竟他是来协助您的,这样不太好吧。”
“如果他觉得委屈,可以离职,毕竟他是父亲特聘的,你让人事部按小时结算工资。”
苏珊噤声,这是明明白白的要划清界限了?
“还有事?”林洁钰敛眉问道。
苏珊不敢再多说什么,安安分分的走出办公室。
程戚聿就这么风流倜傥的倚窗而站,眉目间温文尔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人疯狂的男性荷尔蒙。
苏珊是个正常的女人,看见这一幕,第一反应就是怦然心动,这么一个气质俱佳,笑意温和的男人如果贴在自己的身上,那是何等醉生梦死的一幕啊。
“她不见我?”程戚聿似乎已经想到了答案,嘴角若有似无的挂着那抹淡然的笑容。
苏珊甚是觉得他在这里太屈才,不满抱怨着,“您这样的身份留在这里是不是大材小用了?程先生如果觉得为难,可以——”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怎么可以婉拒?”程戚聿双手斜放在口袋里,笑道:“既然这样,那我等一下再上来。”
苏珊不明,追上一步,“大小姐似乎是有意避而不见,您还上来做什么?”
“她是孕妇。”言外之意清楚明白。
苏珊明白,“我可以通知大小姐尽可能的注意休息的。”
“你们说的话如果她会听,那她就不是林洁钰,这种时候得想到用激将法。”程戚聿按下电梯键,瞥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笑而不语的走进。
苏珊轻叹一口气,左边顾三少如玉君子谦谦有礼,右手程大少温润如玉笑意和煦,都是暖男啊。
“苏珊姐,您在傻笑什么?”小秘书拿着一摞资料从电梯走出,第一眼便瞧见了一个人偷着乐的秘书长,笑的格外惊心动魄。
苏珊尴尬的轻咳一声,“拿这些资料给大小姐送去。”
小秘书暗暗的吐了吐舌头,叩响房门便推门而进。
林洁钰全神贯注的盯着电脑屏幕,指向另一侧,“给我一杯牛奶。”
“大小姐早饭吃了没有?”
“吃了,有点渴,牛奶加一点糖。”林洁钰继续道。
“我觉得这事应该交给程先生处理的,他一看就是很有本事的那种人。”
“难道偌大的一个林氏还处理不了小小一个薛氏?”林洁钰目光瞥过小秘书,再道:“出去吧,我整理好文件之后,让人准备车。”
“您真的打算自己去薛氏?”小秘书愕然,“要不让副总代替您?”
“如果副总能震住这群人,还需要我担忧?”林洁钰打开资料夹。
小秘书不再吭声,安静的退出办公室。
程戚聿又一次忍不住跑上来,这一次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必须进去。
“程先生,您来了。”小秘书见到从电梯里出现的人,就像是见到什么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么激动,毫不委婉的扑上去。
程戚聿诧异的看着站在他面前自己把自己激动到气喘吁吁的女人,笑道:“我知道我魅力非凡,你们一个个都——”
“你能不能劝劝大小姐,薛氏的合约完全可以交给副总处理,可是大小姐却想自己去交涉,这外面才刚刚下了雪,她身体又不方便,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小秘书一通说道。
程戚聿在她语无伦次谈论中也算是清理出了头绪,问道:“我可以进去?”
小秘书点头,“难道您不能进去?”
程戚聿摇头,“你先去忙你的,这事交给我处理。”
“叩叩叩。”房门轻响,他径直推门走进。
林洁钰不以为意的瞥了一眼不请自来的男人,语气不温不火道:“我说过你的上级不是我,一个企业的管理有自己的规矩,程大少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这样是不是有失身份?”
程戚聿一言未发的拿起桌上的文件夹,一页一页的翻开。
林洁钰神色不悦,毫不客气的拿回,跟母鸡护崽那样按在自己手中,“这是公司文件,程大少这样冒冒失失的拿起来就翻开,是不是太过失礼了。”
“毕竟我们也是有过一段很美好的过去,钰钰现在说话就跟带着敌意攻击我似的,难道我就这么让你厌烦不安?”
林洁钰尴尬的松下手,道:“程大少如果没有事请回自己的办公室,我很忙。”
“薛氏的事交给我吧。”程戚聿不等她同意直接抢过她护着的文件夹,然后退后两步明显的拉开距离。
林洁钰站起身,“不用你,我自己可以处理。”
“我留在林氏总要有所建树别人才会对我信服,你也才会相信我有真才实学,这薛氏的案子就是一个契机,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你遇到我,是何等的幸事。”
林洁钰咬牙,推开椅子,大步上前,“我自己的事不喜欢假手于他人。”
“你可以把我当做自己人。”
“……”
“当然,我知道你会拒绝,所以我不会给你机会拒绝。”言罢,他就这般拿着文件夹对着她挥了挥手,转身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比以往每一次离场都走的潇洒。
林洁钰站在原地寸步难行,看着瞬间空落落的办公桌,还想着找一点事来让自己忘记那些烦心事,现在看来都是奢望了。
“叩叩叩。”小秘书端着牛奶动作轻盈的进入。
“是你通知程戚聿的?”
小秘书如芒在背,不敢吭声。
“算了,你出去吧。”林洁钰坐回椅子上,电脑资料只做了一半,她抬手抚了抚额。
……
顾医医院,轻重缓急的脚步声来回徘徊在走廊深处,床上本是熟睡的人仓皇的睁开了双眼。
徐濛冉意识混沌,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床上。
她的身前,一道身影背对着她安静的站在窗户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个人会是顾谦易。
只是,当想起昨晚上那一幕一幕之后,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究竟是有多可笑。
来人转过身,扶着一旁的轮椅坐下,随后笑容可掬的靠近病床。
徐濛冉料想过对方会是谁,顾大少?或者顾三少?还有可能会是大哥,只是未曾想到会是他。
刘煜在距离她三步的距离停下了动作,道:“你醒了就好。”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徐濛冉掀开被子,头重脚轻让她感觉很不好。
刘煜依旧笑的那般从容淡定,“我昨晚上看见一个人神色匆匆的进入刘家,我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徐濛冉停下下床的动作,僵硬的扭过头,不敢置信的瞪着这个自己曾幻想过无数次能够靠近自己的男人,声音有些颤抖,昭示着她到底有多恐慌。
她问道:“你告诉我,这事不是刘家做的。”
刘煜抱歉的低下头,“我对不起你。”
“够了。”徐濛冉掀开被子,却没有下床,她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高傲的抬起头,冷冷一笑,“所以你现在出现是为了看他死没死?”
“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刘煜泛白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血色,那虚弱的模样宛如下一刻就会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徐濛冉站起身,走了一步,却又慌乱的退后两步,“我不想看到你,既然我们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我来赎罪好不好?”
“你能赎什么罪?”徐濛冉禁不住冷笑,“用你那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的身体来赎什么罪?”
刘煜撑着轮椅站起身,却是忍不住虚弱的双腿晃了晃。
徐濛冉知道他每动一下身体,眉头就会忍不住的紧蹙一下,应该很痛吧,可是她依旧视若无睹的任他自虐,甚至还觉得这样的惩罚不够。
“你不知道子弹穿过头颅带给我的恐惧,那比知道你得了绝症治不好时的无助来的还要绝望,我以为我已经攒够了失望,原来我还要再继续攒下绝望,刘煜,你告诉我,你究竟给了我什么?从一开始的困境到如今的绝境,你告诉我,你还想给我什么?”
刘煜闭上双眼,牙关紧咬,“对不起,我早就应该离开的,我不应该回来,甚至不应该再缠着你,你应该有自己的幸福,不是我一步一步的把你弄的如此不幸。”
“你走吧,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
刘煜想要再握一握她的温暖,却发现自己连靠近的勇气都荡然无存,踉跄着跌回轮椅上,点点头,“我不应该被你记住,其实这样也很好,恨着我,真的很好。”
徐濛冉背对过他,身后时轻时重的喘息声让她心口一阵一阵颤栗,可是她不能回头,也不再允许自己回头。
就当做风没吹过,你没来过,我没爱过。
重症监护室前,一道身影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玻璃窗前,她目光独自成伤,好像有说不出的惆怅在其中。
“或许徐小姐不认识我,不过我认识你。”蒋雪回过头,看着由远及近带着明显打探意图的女人。
徐濛冉收回唐突的眼神,斜睨一眼监护室内自始至终都沉睡着的男人,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我想整个A市上流圈子,没有不认识我的人。”
“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蒋雪穿着病服,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
“你在什么地方是你的权利,与我无关。”
蒋雪冷笑,“我流产了,所以要来医院调养。”
“……”一席话,成功的让她盯上她。
蒋雪高傲的仰头嘴角带着苦涩的笑容,“你想知道那是谁的孩子吗?”
“谁的孩子都与我无关。”徐濛冉重新将目光落在病房内,“如果你的话已经说完了,请离开。”
“我有时候真的为他挺不值的,我早已听说你跟刘煜那个新晋影帝之间的陈年往事,轰轰烈烈,荡气回肠,有时候我不得不想继续听说下去,或许说不定还会传出什么让人瞠目结舌的艳史,包括私生子之类的。”
徐濛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面色依旧如同最初那冷冷冰冰的态度,甚至认为蒋雪话里的主人翁跟她毫无瓜葛。
蒋雪蹙眉,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濛冉站的腿酸,坐在椅子上,肩膀因为笑声而轻微的抖动着,她抬起头,目光如炬,“就算这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蒋雪吃瘪,她没有想到徐濛冉说的话与顾谦易却是那么的不谋而合,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刚刚一番冷嘲热讽就像是跳梁小丑被她恣意的笑话。
“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可以离开了。我不喜欢重复说自己说过的话,如果你有那么一点自觉,就请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
蒋雪不可抑制的捏紧拳头,所有的伪装瞬间荡然无存,冷笑道:“真不知道徐小姐那张脸怎么保养的,竟然可以不知廉耻到这地步?”
“怎么?难道你还想要我给你推荐我的护肤品?”
“……”
“做人要有四样必备的东西,扬在脸上的自信,长在心底的善良,融进血里的骨气,刻进生命里的坚强。我问心无愧,为什么我要感到羞耻?”
蒋雪侧过身,似是云淡风轻的点点头,“我倒很期待徐小姐会坚持多久你所谓的自信。”
徐濛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压抑太久的不甘最终还是得到了宣泄,她站起身,直视着蒋雪那毫无血色的面容,往前踏出一步,越发靠近她故作镇定的身体前。
蒋雪有些摸不准她这么做又想干什么,禁不住有些畏惧的往后退了退。
徐濛冉嘴角浮现一抹挑衅的冷笑,“关你屁事。”
“……”蒋雪一口气堵在心口,徐三小姐那高高在上的教养呢?徐三小姐自以为是的气质呢?
徐濛冉指了指里面的男人,“他顾谦易的情人可以很多,床伴也可以很多,唯独顾二少夫人的位置,却只能是我徐濛冉一个人,无论你在挑拨离间什么,你终归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罢了,甚至还是一个过眼云烟被抛弃了的情人,所以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可以原谅他婚前花天酒地,婚后如果还要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我想我第一个解决的会是那个妄图勾引他的女人。”
蒋雪被逼至墙角,正欲反驳什么,却见徐濛冉已经转身离开。
徐濛冉从来就不是什么能够轻易被人牵扯着鼻子走的女人,别人敬她一丈,她必定加倍奉还,如若别人损她一分,只怕是这辈子都甭想让她再好言相对。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林洁钰从电梯内走出,一眼便认出了面带怒色的女人。
蒋雪注意到多出来的那道身影,莫名的突然有一点明白林沁嗳当时的心境。
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恨到看见她好自己就会忍不住的心生妒忌,为什么同样都是女人,她凭什么可以轻易得到自己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
那种心理上的不平衡,着实会把一个正常人给折磨成疯子。
徐濛冉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猛烈的推搡着自己,下一刻,她脚下一拐,直直的往着地面扑去。
林洁钰瞠目,想要提醒她什么却是为时已晚。
徐濛冉被推倒在地,她怒不可遏的回头瞪着敢这么对待自己的女人,可是她明显的感觉有什么难以言喻的疼痛在自己的小腹上蔓延。
蒋雪回过神,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踉跄数步,想着自己必须要离开,马上离开。
林洁钰回过神,吼道:“蒋雪,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事吗?”
蒋雪仓皇的跑开数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林洁钰是不会追上去的,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追不上,急忙蹲下身子检查徐濛冉有没有受伤。
徐濛冉颤抖的握上她的手,面色在隐忍中渐渐的失去血色,她不确定的看向自己的双腿,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林洁钰惊诧,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你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
“孩子,我的孩子,救、救救他。”话音未落,是她在疼痛中不受控制涣散的神经。
林洁钰猛然惊觉,走廊一头是听到声音急急赶来的护士,三人合力将昏厥过去的女人扶上了移动病床。
急救室前,林洁钰惶惶不安,她看着自己裙底被染上的鲜血,竟也能感觉到肚子里宝宝的躁动。
她轻轻的顺着肚子,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
“钰钰怎么了?”顾以辰从电梯中走出,环顾左右,这才在最末处的急救室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林洁钰听见声音,抬了抬头,“你来了。”
顾以辰第一眼入目的便是她裙上的血,慌乱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的身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林洁钰扯了扯裙角,“是徐濛冉。”
“她又怎么了?”
“刚刚蒋雪跑来了,她、她大概是被徐濛冉激怒了,推了她一下,然后、然后就、我就看见她流血了。”
顾以辰听得迷迷糊糊,“流血是指她什么地方受伤了?”
“孩子,她、她怀孕了。”林洁钰扯住裙角,“孩子会不会有事?”
顾以辰温柔的抱住她有些混乱的身体,轻声安抚道:“不会有事的,不要太紧张。”
林洁钰稳定情绪,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嗯,我坐下等。”
顾以辰放松下来,却没有料到她一坐下又站了起来。
林洁钰不安道:“如果出事了该怎么办?现在二哥昏迷不醒,如果孩子保不住——”
“钰钰,你听我说。”顾以辰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入怀中,“这世上没有那些如果,你要相信天有眼,会开眼。”
林洁钰再次郑重的点头,结果刚坐下,又得站起来。
医生从急救室里走出来,摘下口罩,表情明显带着轻松,“孩子保住了,不过看大人情况不好,前段时间休息不好,又受到了刺激,情绪过激,这几天必须得在医院仔细观察了。”
林洁钰如释重负,“谢谢。”
“我会派人密切留意她的情况,老爷子那里也会派人通知喜讯。”医生再道。
顾以辰微不可察的点头应允,“麻烦你们了。”
病房内,淡淡的茉莉花香弥漫散开。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她暂时还不会那么快醒过来,你也休息一会儿。”言罢,顾以辰尽可能的避开多余声响走出病房。
病房外,一人久久的坐在轮椅上,他低着头,面上所有表情被隐藏。
顾以辰放下手机,看见他短信的那一刻,便寻着理由走出来。
刘煜掩了掩嘴,指向隔壁病房,“谢谢你肯出来见我。”
“你究竟想说什么?”顾以辰打开病房的门,等待他的进入。
刘煜面色灰败,有一种说不出的苍白感。
顾以辰将病房内的窗户合上,打开暖气,“说吧。”
“我知道二少这事是他做的。”刘煜抬头直视着他冷漠的眉眼,继续道:“我想找个机会赎罪,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我,可我仍想试试。”
“你想怎么赎罪?我二哥现在生死未卜,或许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你觉得我们顾家会稀罕你们刘家人的道歉?”
“这辈子我活得很失败,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或者是亲情,我都没有一样是成功的。”
“不怪你,是你这辈子太短了。”顾以辰靠在墙上,双手斜放在口袋里,声音还是那般带着明显的抵触,“你回去吧。”
“他虽然是我父亲,可是我知道他这辈子造的孽太多太多,所以老天才会让他断子绝孙,我也不指望他能够迷途知返,我只希望他别再执迷不悟下去。”
“你这话应该去对他说。”
“不,我希望你能够帮我。”刘煜颤抖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只U盘,就这么放在他身前的小桌上,“这里面都是他私收贿赂的证据,还有贩卖军火的交易记录,我应该早点拿出来的,对不起,我的自私行为让他终究还是犯了错,对不起。”
“你说什么?”顾以辰有些不确定的拿起那只外形普通的U盘,似研究什么珍贵东西那般认认真真的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刘煜一手掩住心口,有些气喘,“只要他不在那个位置上,或许就不会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错事出来。”
下一刻,他的手脱离心口的位置,就像是枯叶离开了树枝的搀扶毫无反抗之力的坠落下。
顾以辰诧异的扶住他倒下的身体,“你怎么了?”
刘煜惨白的面容上微微的上扬些许笑容,从未有过的轻松舒服,他觉得身体里的痛终于消失了,折磨了他整整半年的病痛好似突然间就治愈了那般,终于不疼了。
“你等我,我去叫医生。”
刘煜紧紧的扯住他的衣角,虚弱的摇头,一口血从嘴角流出,他笑着,“其实我是知道注定我和她的结局……是会输的,可……可我还是不甘心的下了注。”
“你撑着——”
“来……来不及了,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她,就……就让她……她继续恨我……恨我的身体的……身体里流着的……刘家的血!”
他仰头,似乎看见了什么影子在自己的瞳孔里渐渐清晰:
那一年的夏天,她喝的酩酊大醉,趴在自己背上,不停的追问:我沉不沉?
他莞尔:整个世界都背在身上,你说沉不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