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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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小路几乎没什么车,两侧种着香樟树,雨后潮湿的空气中飘起一股独特的香气。拐出去再经过一条主干道就是许琳琅举办婚宴的酒店。

    聂修无意识的放慢了车速,这幽静道路若能再长些就好了。

    佟夕不识此处小路,车子减速也没觉出什么,只是以为路窄需要缓行。就在车子即将开出路口时,她看见路边有只小猫卧在湿漉漉的地上,小细尾巴还拖在旁边的水坑里。

    佟夕忙说:“好像是受伤了,我下去看看。”

    聂修停住车,和佟夕一起下了车。小猫看样子也就刚满月不久,一条后腿有血迹,也不知道是擦伤还是骨折。

    佟夕抬头问他:“附近有宠物医院吗。”

    聂修说:“上车找找看吧。”

    车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佟夕担心小猫弄脏了他的车,便把自己买的书拿出来放到后排座位上,将小猫放进无纺布的袋子里,抱在膝上。

    聂修看到封面上有镜头语言,如何拉片的字眼,都是和影视相关的书籍,心里想,莫非是要报考电影学院?以她的外形,当演员是完全没问题的,素颜已经美得惊人,只怕上了妆要倾国倾城。

    车子开出这条小路,拐到一条比较宽敞的道上,很快找到一个宠物医院。医生给小猫处理了伤势,顺便又给小猫驱虫打了针,处理完一切,两人才想到一个问题,这个小猫怎么办?

    聂修率先说:“我妈有严重洁癖,家里不让养任何宠物。”

    佟夕一脸为难:“我姐姐猫毛过敏,也不能养。”

    两人同时看那个宠物医生,那小伙子连连摆手:“我们只负责诊治,不收养。”

    佟夕又把目光投向聂修。聂修无法描述那目光,只是骤然间便明白了以往不解的一些事。为何那些枭雄臣服美人石榴裙下,扑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拿出手机拨电话给莫斐,问:“你姐姐还养不养猫?我这边刚刚捡了一只小猫,才满月的,”

    聂修知道莫丹家里已经养了两只猫,担心她不要,便开始描述小猫的长相。

    如果不是声音和号码都对,莫斐简直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聂修的真身。因为家传的洁癖,这个素来对宠物敬而远之的人,捡了一只小猫不说,还罗里吧嗦的形容这只奶猫如何的美貌,如何的可爱。

    莫斐很嫌弃的打断了聂修的啰嗦,说我去问问我姐,你别挂电话。

    聂修拿着手机等莫斐的回话,面前的落地玻璃窗,映出一副画面,婷婷玉立的少女,手里抱着一只白色小猫,可入诗入画。

    佟夕站在他的身后,忐忑不安的等消息。目光一开始关注他的手机,因为小猫的命运取决于手机里的那个人。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目光开始飘到他的手指上,细致修长,精致纤白,仿佛不沾人间烟火。再到线条完美的下颌,凸起的喉结……

    终于,手机里响起莫斐的声音,你送来吧。聂修松口气,说好,我马上过去。一扭脸,正对上佟夕的目光。

    来不及收回视线,佟夕只好硬生生接住他的目光,眸光相交的那一刹,心跳有点加快,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

    “我有个朋友,他姐姐愿意收养。”

    佟夕喜极,灿然一笑说:“太好了真谢谢你。”

    聂修笑笑,心里冒了一句“怎么谢呢?”

    他本来就是要送佟夕回酒店,所以这一路都是朝着酒店方向来。

    佟夕坐上车没过两分钟,便看见许家安排的酒店就在路边。然而,聂修却没有先把她送到酒店的意思,车子呼一下从酒店旁边开过去,明显还提了速。

    佟夕抱着小猫,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小猫是两人一起捡的,让他把自己送回酒店,小猫交给他独自处理的话,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可是万一他朋友住的十分遥远,岂不是要耽误很久才能回去。

    她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你朋友家住得远吗?”

    聂修答:“不远,十五分钟路程。一起去吧。”

    佟夕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酒店,只好硬着头皮说,好啊,一起。

    莫斐和莫丹在小区门口等着聂修。远远看见聂修的车子开过来,两人都没想到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个姑娘。

    当佟夕抱着小猫下来的那一刻。莫斐的脸上十分完美的诠释了一个惊艳的表情。莫丹在学美术出身,专业所致,对一切美的东西都格外敏感,包括美人,见到佟夕,她也看直了眼睛。

    聂修简单的给三人做介绍,只说了名字,并没有深入介绍,他初开始也只是打算把小猫送给莫丹就走,谁知莫斐提出要一起吃晚饭。

    莫丹也附和说:“一起吃饭吧,附近开了家私房菜,新开张打折呢。”

    聂修扭脸看着佟夕,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自然,他心里也想多和她待一些时间。

    佟夕和姐弟俩刚刚相识,觉得不大方便,便对聂修说:“你和他们去吧,我打车回去就好,不用你送了。”

    聂修没采纳她的意见,说:“一起去吧,吃完了我送你。”语气是不容置否的肯定。

    莫丹指着斜对面的街口:“对啊,很近的,你看就那间。”

    三个人齐声邀请,盛情难却,佟夕只好答应。

    莫丹将小猫和钥匙交给莫斐,交代他送回家去。莫斐诶了一声,飞奔回去。

    佟夕便跟着聂修和莫丹去了那家新开业的私房菜馆,暴雨天气,食客很少,显得十分幽静。包厢极具古典气息,垂着红色宫灯,挂着篾片编织的帘子,隐隐约约听见细微的流水声。

    佟夕看得入神,没留意脚下,突然一个台阶踩空,身子一歪。聂修伸手托住了她的腰。肌肤相碰的那一刻,两人都是心头一跳。佟夕说了声谢,貌似大方,其实心如鹿撞。

    聂修面不改色的说不客气,碰过她腰肢的指尖酥麻半晌,心里许久不静。

    忽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生根发芽。

    莫斐很快送了小猫回去,飞奔赶来。他一向话多,看见漂亮女孩儿也不会怯场,属于憨大胆的那一类男生。聂修平素和女生打交道很多,但基本上全都是被动,论主动开拓话题,不及莫斐。

    莫斐也不会顾忌到那些问题能问,那些不能问,落座之后,怀着一腔好奇,就问起佟夕的年纪,学历。听闻佟夕读的是浠镇高中,惊讶的问:“你不在T市?”

    佟夕解释:“我家是这里的,不过这几年在浠镇叔叔那里念书。”

    莫丹道:“浠镇我知道,都说景色极美,不亚于同里周庄。最关键是人还少。”

    佟夕点了下头,实事求是的说:“是很美的。人少是因为没被商业开发,当地的很多年轻人也都出去打工了。镇上比较空。到了晚上,真正的万籁俱寂,满天星星仿佛就在头顶上。若在浠湖泛舟,便能体会诗中所说的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意境。”

    这一描述,莫丹顿时听得心生向往。

    莫斐忙说:“我姐姐一直说要去浠镇写生的,回头我们去了联系你,你电话多少?”

    佟夕报了自己的手机号。莫斐立刻拿了手机拨过去,然后说:“这是我的,你记一下。”

    佟夕说好,低头把他的手机号存上,又很认真的问,是文采斐然的斐吗?莫斐连连点头。此时,一直在旁边沉默的聂修,拿出手机说我也记一下吧。

    莫斐一惊:“你还没她电话。”

    佟夕替聂修回答:“我们也是今天中午刚刚认识。”

    莫斐面露喜色,太好了,刚才还担心是不是聂修喜欢的女孩儿,原来也是刚刚认识。

    聂修报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佟夕偏头问:“束身自修的修?”

    聂修点头。大部分人都问杨修的修?或是修养的修?当初聂修祖父取名时说的就是这四个字,佟夕是唯一一个刚刚好说到这四个字的人。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莫丹因为弟弟和聂修是好友,和聂修也颇为熟悉。知道他和陌生人聊天的时候,很常见的动作是微微低垂眼帘,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既可以认为他是在十分投入的倾听,也可以认为他其实在走神,魂游天外。到底是那种情况,也唯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这一晚,莫丹很惊异的发现,佟夕在说话的时候,聂修放弃了他一贯的习惯,眼神牢牢的锁在佟夕的脸上。

    莫丹不动声色的想要仔细观察一下,他的眼神是否有爱慕的意味,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

    聂修深藏不露的功夫,在三人小团队中拔得头筹。其次是傅行知,自家弟弟是最傻白甜的一位。

    因为是刚开业的缘故,菜肴做的十分精致,量也足。佟夕吃的不多,莫丹食量也小,莫斐今天踢了球,饥肠辘辘,直到聂修都停了筷子,他才吃到半饱。

    佟夕对莫丹说我出去一下。聂修以为她去了卫生间,直到莫斐放下筷子,还没见人,觉得不大对,请莫丹去卫生间看一下。不多时,莫丹回来说佟夕不在卫生间。

    聂修立刻拿起手机给佟夕打电话,一听说她在前台买单,瞬即起身。

    佟夕出门时带的现金都买了书,只剩下四十多块钱不够结账,万幸还带了一张□□。可是饭店刚开业,收银员说刷卡机还没弄好,暂时只能现金支付。她只好去旁边的银行提了点钱,一来一回耽误了时间。

    聂修穿过回廊走过去时,她已经结完了账,正往钱夹里放零钱。

    “怎么能让你买单。”聂修的语气中有微微的自责。

    佟夕认真的说:“应该我买单啊,你送我回家,莫丹帮忙收养小猫。难道不该我谢谢你们吗?”

    聂修骨子里比较传统,让一个女生买单,总觉得那里不对。拿出钱夹,要把钱还给佟夕。佟夕不肯接,说:“你下次再请我吧。”

    她也只是随口一说,聂修却很认真的说好,并强调:“下次我请你,你可不要拒绝。”

    佟夕笑笑不语,心里觉得是不会再有下次了,此后恐怕再也不会碰上他。

    聂修送她回到酒店,叔叔问她吃了饭没有。佟夕也没什么隐瞒,如实告诉叔叔,下雨碰巧遇见聂修,和他一起吃的晚饭。

    佟建文也没多问细节,只噢了一声,说那孩子十分的厉害,三岁看到老,小时候去浠镇的时候,他便和同龄的孩子大不一样。

    佟夕十分好奇他如何的不同,不过却没问。

    萍水相逢,转瞬各奔东西,大约再见无期。不过,即便再无见面可能,她也不会忘记曾经认识过这样的一个人。

    大雨肆虐过的城市,夜晚分外的安静空寂,路面的水迹在路灯下闪着波光。

    车里放着最喜欢的古典音乐,聂修却丁点都没听进去,心思飘忽,不知所在。这种情况很是反常,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什么要发生。

    四十分钟后,车子开回梅山别墅的车库中,他没有立刻上楼,坐在车里,拿出手机给好友之一傅行知打电话。

    电话里的傅行知那边吵吵嚷嚷,仿佛是在聚会。聂修说:“你找个僻静的地方,我有要紧事和你说。”

    傅行知拿着手机从KTV包厢里出来,一边走一边问什么事。

    聂修听着他电话里静到几乎没噪音了,这才问:“如果你要是喜欢上一个高三的女孩儿,你是等一年等她考上大学再追,还是现在?”

    “这还用说,当然是现在,先下手为强。进了大学那还不是水入大海,羊入狼群。在虎视眈眈的学长学哥包围之下,对了,还有学姐,那成功的概率可就大大降低。”

    聂修又问:“会不会影响她学习?”

    “怎么会呢,爱情也是一种动力啊,而且你这会儿追到她,刚好可以让她考B大,学长学妹,近水楼台,同校校友。”

    聂修觉得挺有道理。果然经常谈恋爱的人就是经验丰富,深谋远虑。

    三人小团体中,莫斐和傅行知都经历过恋爱,唯独聂修,属高不可攀的高深莫测型,不断有人追却从未被追上,今日居然动了凡心。

    傅行知好奇的不行,火烧眉毛似的追问:“你是不是看上谁了?”

    聂修坦然承认:“嗯,今天碰见一女孩儿。”

    傅行知更为激动:“我去,一见钟情啊?”

    聂修否认:“不是,六年前见过。”

    “我认识吗?在哪儿上学?咱们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

    这些问题聂修跟没听见似的,非常友好的说:“你去唱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