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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晚风阵阵,带着菱叶清香。
段誉一袭白袍,背负赤红长剑,站在一艘小船的船头。船夫又划了一个多时辰,天渐渐亮了,只见前方迷蒙雾气里裹着一座青翠山峰。他记得听香水榭和琴韵小筑都在东方,曼陀山庄亦复如是,而现在小船向北划去,越来越远。
段誉不由得想起了王语嫣,忽儿又想起了小渔村里的素素,但他很快就摇了几下头,不去胡思乱想,有缘自会再相见,何必耿耿于怀呢?
将近午时,小船划到了小山脚下,段誉上岸顺便问了一下当地人,得知此山叫做马迹山,已离无锡甚近。
对于无锡这个名字,段誉是再熟悉不过了,在春秋时便已出名的一座大城。
段誉步履轻灵迅捷,绕着此山行了近乎一个时辰,就见到了无锡城,遂大步走进去。
行人熙来攘往,甚是繁华,比之大理别有一番风光。
信步而行,突然间闻到一股香气,乃是焦糖、酱油混着卤牛肉++的气味。段誉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呢,昨晚也不过是喝了些酒,吃点花生米罢了。他当即循着香气寻去,但见是一个不算大的酒馆,招牌写着是“醉鱼轩”。
“且慢,这醉鱼轩不对劲,我记得原著里,前任段誉就是在无锡城里的松鹤楼遇到的乔峰,我何不试试看运气呢?对,得忍耐一下饥饿,去找寻松鹤楼!”
段誉计议已定,就向行人们打听松鹤楼的位置,这酒楼很是出名,问第二个人的时候,就得知了其具体位置。
原来松鹤楼离这里不远,走了两条街,再转了一个弯,只见老大一座酒楼当街而立,金字招牌上写着“松鹤楼”三个大字。
招牌年深月久,被烟熏成一团漆黑,三个金字却闪烁发光,阵阵酒香肉气从酒楼中喷出来,厨子刀勺声和跑堂吆喝声响成一片。
他上得楼来,跑堂过来招呼。
段誉扫视了一下这一层楼里,但见坐得差不多满了,都是些三教九流的江湖人物,热火朝天的吃喝谈笑着,又望见上边还有一层,就去了楼上,然后段誉让跑堂的来碗米饭和几盘好菜。
如果待会儿运气好真的遇到乔峰,那么肯定得喝酒了,空腹喝酒会容易醉,而且对胃不好,因此段誉得先吃些东西垫一下底。
跑堂的偷偷看了段誉一眼,心里嘀咕道:“这位公子背把剑难道是装饰么?行走江湖居然不喝酒,真是算不得好汉。”
段誉倚着楼边栏杆自斟自饮,看着下边繁华的街道,以及听着周围热闹的声音,觉得蓦地里一股莫名的凄凉孤寂之意袭上心头,他毕竟是来自后世,灵魂深处的孤独又有谁能够理解?因此,他忍不住一声长叹。
叹息之后,他还是低头大口吃饭,大口吃菜,什么事还是得等吃饱再说,大侠也不能饿着肚子不是?
一会儿之后,段誉吃得差不多了,打了个饱嗝,他在考虑是否要在松鹤楼住一段时间,说不定能等到乔峰来此,但又觉得守株待兔有点傻,胡思乱想之际,不经意间的转头一看。
但见西首座上一条大汉回过头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地在他脸上转了两转。
段誉见这人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段誉心底暗暗喝了声采:“好一条大汉!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江南或是大理,都不会有这等人物。包不同自吹自擂什么英气勃勃,与他相比,岂不是成了脓包?似这条大汉,才称得上‘英气勃勃’四字!只是不确定他真的就是我大哥乔峰么?”
段誉打算再观察一会儿,就过去搭讪。
那大汉桌上放着一盘熟牛肉,一大碗汤,两大壶酒,此外更无别物。可见他便是吃喝,也是十分的豪迈自在。段誉觉得这跟水浒里的好汉差不多吧!
大汉向段誉瞧了两眼,便即转过头去,自行吃喝。段誉当即决定试试看去结交他,就唤跑堂的过来,指着那大汉的背心说道:“这位爷的酒菜帐都算在我这儿。”
大汉听到段誉这边所说的话,回头微笑,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段誉总不可能像后世之时那么任意的走过去就坐下搭讪,毕竟在天龙的江湖里,行事还是不要那么孟浪的好。
“大不了等他再喝一会儿,我再过去问他是否是乔峰?”段誉心道。
须臾,只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两个人来。前面一人跛了一足,撑了一条拐杖,却仍行走迅速,第二人是个愁眉苦脸的老者。两人走到那大汉桌前,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那大汉只点了点头,并不起身还礼。
跛足汉子低声道:“启禀大哥,对方约定明日一早,在惠山凉亭中相会。”
大汉点了点头,道:“未免迫促了些。”
老者道:“兄弟本来跟他们说,约会定于三日之后。但对方似乎知道咱们人手不齐,口出讥嘲之言,说道倘若不敢赴约,明朝不去也成。”
大汉道:“如此,你传言下去,今晚三更大伙儿在惠山聚齐。咱们先到,等候对方前来赴约。”两人躬身答应,转身下楼。
这三人说话声音极低,楼上其余酒客谁都听不见,但段誉是先天虚丹境界的高手,内力充沛,耳目聪明,虽不想故意偷听旁人私语,却自然而然的每一句话都听见了。
大汉有意无意的又向段誉一瞥,见他低头沉思,显是听到了自己的说话,突然间双目中精光暴亮,重重哼了一声。然后那大汉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兄台,独酌无伴,不如过来同饮一杯如何?”
段誉笑道:“好啊!”
遂吩咐酒保取过杯筷,移到大汉席上坐下,段誉拱手朗声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大汉笑道:“兄台何必明知故问?大家不拘形迹,喝上几碗,岂非大是妙事?待得敌我分明,便没有余味了。”
段誉笑道:“兄台想必是认错了人,以为我是敌人。不过‘不拘形迹’四字,小弟最是喜欢,先干为敬!”他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基本上在这个时候,段誉已经确定这就是乔峰了。
乔峰微笑道:“兄台倒也爽气,只不过你的酒杯太小。”叫道:“酒保,取两只大碗来,打十斤高粱。”
那酒保和段誉听到“十斤高粱”四字,都吓了一跳。
段誉心道:“我在后世之时的酒量最多是六两,也就是三个歪嘴,要是再多我就会醉了。我曾看水浒里那些好汉动不动就要喝酒解渴,听说宋时的酒不过是醪糟水一般的淡薄,却不知这十斤高粱酒到底烈不?”
酒保赔笑道:“爷台,十斤高粱喝得完吗?”
乔峰指着段誉道:“这位公子爷请客,你何必给他省钱?十斤不够,打二十斤。”
酒保笑道:“是!是!”过不多时,取过两只大碗,一大坛酒,放在桌上。
乔峰道:“满满的斟上两碗。”酒保依言斟了。
这满满的两大碗酒一斟,段誉登感酒气刺鼻,有些不大好受。平时段誉都是喝的稍微清香型的酒,这般酱香型的酒还以大碗乘着,让人有些抗拒之意,不由得暗自皱起眉头。
“想我没穿越之前,毕业聚会之时,寝室六个兄弟,打了五斤白酒,我们都喝得烂醉,不知今天会是怎样的结果?”段誉心道。
乔峰豪爽的笑道:“咱两个先来对饮十碗,如何?”
段誉见他眼光中颇有讥嘲轻视之色,这在他前世都是受不了的,犹记得曾经他刚入大学的时候,并不喝酒,别人总找他敬酒,吹瓶子,后来他就怒了,为了尊严,就开始练起喝白酒,练出六两的酒量,在酒席之上又劝又喝,兼且划拳划得好,几乎可以百战不殆。
现在段誉被激起了豪情,心道:“喝吧,喝死当谁着!”
他当即胸膛一挺,大声道:“在下舍命陪君子,正所谓,我愿长江化作酒,浪来一口喝一口。”
说着端起一碗酒来,咕嘟咕嘟的便喝了下去。顿时觉得跟前世吹瓶子的感觉差不多,毕竟他明白白酒不是这么喝的,得品,或者是一边吃菜一边小口喝,这样才能有持久的战斗力。
乔峰见他竟喝得这般豪爽,倒也出乎意料之外,哈哈一笑,说道:“好爽快。”
遂端起碗来,也是仰脖子喝干,跟着便又斟了两大碗。
段誉笑道:“好酒,好酒!”呼一口气,又将一碗酒喝干。
乔峰也喝了一碗,再斟两碗。
这一大碗便是半斤,段誉一斤烈酒下肚,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烧,头脑中有点犯晕了,心道:“我的六两酒量啊,这下有点悬了。”
此时,第三碗酒已经倒好,乔峰见他霎时之间眼神有点飘渺,心下暗暗可笑,知他这第三碗酒一下肚,不出片刻,便要醉倒在地。毕竟能喝一斤的人真的不多,除非是北方草原的那些把酒当水喝的家伙们。
段誉未喝第三碗酒时,已感烦恶欲呕,待得又是半斤烈酒灌入腹中,五脏六腑似乎都欲翻转。他紧紧闭口,不让腹中酒水呕将出来。突然间丹田中一动,一股真气冲将上来,只觉此刻体内的翻搅激荡,便和当日真气无法收纳之时的情景极为相似。
他心中一凛:“看样子我只好像原著的段誉那般,以六脉神剑将酒逼出来了。我可是陪乔大哥喝了一斤,已经很有诚意,后边的就排出去吧!”
段誉当即潜心静气,运转内力,将那股真气纳向大锥穴。体内酒气翻涌,竟与真气相混,这酒水是有形有质之物,不似真气内力可在穴道中安居。他却也任其自然,让这真气由天宗穴而肩贞穴,再经左手手臂上的小海、支正、养老诸穴而通至手掌上的阳谷、后豁、前谷诸穴,由小指的少泽穴中倾泻而出。
他这时所运的真气线路,便是六脉神剑中的“少泽剑”。
还好这些天来,段誉专注于练“少泽剑”的经脉线路,因此还是很娴熟的,平时作战不用,是内力还没有那么浑厚,还不如一阳指来得实在。少泽剑本来是一股有劲无形的剑气,这时他小指之中,却有一道酒水缓缓流出。
段誉的头脑感到有些清醒,察觉酒水从小指尖流出,心里暗叫:“很爽,这外挂开得!”
他左手垂向地下,乔峰并没留心,只见段誉本来醉眼朦胧,但过不多时,便即神采奕奕,不禁暗暗生奇,笑道:“兄台酒量居然倒也不弱,果然有些意思。”他又斟了两大碗。
段誉笑道:“哥哥你见笑了,我这酒量是因人而异。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大碗嘛,我瞧也不过二十来杯,一千杯须得装上四五十碗才成。兄弟恐怕喝不了五十大碗啦。”说着便将跟前这一大碗酒喝了下去,随即依法运气。他左手搭在酒楼临窗的栏杆之上,从小指甲流出来的酒水,顺着栏杆流到了楼下墙脚边,当真神不知、鬼不觉,没半分破绽可寻。
片刻之间,他喝下去的四大碗酒已然尽数逼了出来。
其实这相同的招数,段誉在未穿越前也是用过的,比如聚会喝白酒,他一般是准备半杯茶水在旁边,碰杯之后,别人是不会注意你行动的,他就将酒喝在嘴里,须臾,就可以端起茶杯来假装喝,顺势就可以将酒水吐在茶杯里。再等几分钟,趁桌上其他人不注意,再将杯子里的酒水混合物倒地上就行。
虽然有些不甚光明,但这是在应酬之中保持高战斗力的好办法,当然,如果是喝五粮液或者国窖1573,那么还是别这么浪费了,喝的都是钱啊!
乔峰见段誉漫不在乎的连尽四碗烈酒,甚是欢喜,说道:“很好,很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先干为敬。”斟了两大碗,自己连干两碗,再给段誉斟了两碗。
段誉轻描淡写、谈笑风生的喝了下去,喝这烈酒,直比喝水饮茶还更潇洒。
他二人这一赌酒,登时惊动了松鹤楼楼上楼下的酒客,连灶下的厨子、火夫,也都上楼来围在他二人桌旁观看。
乔峰道:“酒保,再打二十斤酒来。”
那酒保伸了伸舌头,这时但求看热闹,更不劝阻,便去抱了一大坛酒来。
段誉和乔峰你一碗,我一碗,喝了个旗鼓相当,只一顿饭时分,两人都已喝了三十来碗。
段誉自知手指上玩弄玄虚,这烈酒只不过在自己体内流转一过,瞬即泻出,酒量可说无穷无尽,但乔峰却全凭真实本领,眼见他连尽三十余碗,兀自面不改色,略无半分酒意,心下好生钦佩。
而且肚子能装到这么多酒,也得看肚子的大小啊!段誉这么斯文,有些汗颜。
段誉心道:“如此比拚下去,我自是有胜无败。但这汉子饮酒过量,未免有伤身体。”
堪堪喝到四十大碗时,说道:“哥哥,咱两个都已喝了四十碗吧?”
乔峰笑道:“兄台倒还清醒得很,数目算得明白。”
段誉笑道:“你我棋逢敌手,将遇良材,要分出胜败,只怕很不容易。这样喝将下去,只怕小弟身边的酒钱却不够了。”
段誉从包袱里取出一大锭银子放在桌上。
乔峰已明其意,反正喝得尽兴,也不再多说什么,大笑着携了段誉的手,说道:“兄弟,这酒也喝好了,帐也结了,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