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海道经,中国行

人生一场康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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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历1642年8月底,淡水堡完工。堡高3层,面向外海与内河的西南与东南方向各附属一座半月堡。东北方的背面,还修筑有一座小型炮台以遮护侧翼。

    守序在南海号会议室召见勒内.阿勒芒,重新调整舰队编制。

    舰队在基隆缴获的两艘战利船,其中的小型三桅战舰被命名为基隆号,该舰拥有18门炮,连续炮甲板单舷6门6磅炮。2门6磅尾炮。上层前甲板2门、后甲板2门,共4门4磅舷侧炮,此外还有8门回旋炮。帆装较为简易,各桅均无上帆,后桅只有一面三角帆,首斜桅只有一面横帆。舰体较小,改装空间不大,只有加2面前支索帆的潜力。

    另外一艘6门炮的单桅通报舰被命名为淡水号,也只能略改帆装。淡水号最近出勤率比较高,从淡水堡至台南这段短途逆风航程就是暴风号与淡水号两艘纵帆船跑了。基隆有些物资需要依靠它们在台南和淡水之间转运。

    台北分舰队暂就只有这两艘船。守序对阿勒芒说,“委屈一下,暂时以基隆号为旗舰。我们的军官不够,基隆号的船长你也得兼着。”

    阿勒芒道:“提督,旗舰小一些没什么关系,可你好歹再给我留些水手,以现在台北分舰队的人员情况,暂时我只有淡水号可用。”

    守序:“舰队的情况你也知道,缺编很严重,我现在已经让陆战队兼职做水手的活了。新来的这200多华人渔民,我只能拨给你60人,剩下的我都要带走。”

    其实这段时间鸡笼淡水陆续接纳的移民有不少,但出于对郑芝龙的担心,守序只敢将其中的浙江人编入舰队。

    台北分舰队的两艘战舰要形成完整战斗力至少需要160名以上的船员。守序给阿勒芒留下60名老兵,再佐以60名新水手。台北分舰队的人员编制和训练都是问题。

    “好吧,提督,那我只能集中人力让淡水号投入使用,”阿勒芒叹了口气,“我们现在只能依靠它。”

    其实也没分舰队司令说的那么惨,汪汇之留下了130多人,除了几个身体状况较差的人在基隆港上班,剩下还有130人分到了另外8艘船上。这8艘船是在大员购买的近海桨帆两用船。其中最大的3艘在中国也叫喇叭唬船,产地是福建烽火门。船单桅,有龙骨,船长4丈,宽1丈,船尾有座小官厅。每舷有桨10只,甲板两舷各有一条长板,作为桨手的座位。其余5艘为普通的八桨船,单桅无甲板,就是个大号舢板。八桨船的多用途性显然比较强,可以在基隆外海巡哨,也可以在基隆港内接驳。喇叭唬战船用处就更大了,不仅有一定战斗力,在淡水基隆之间跑个短途运输任务也能胜任。

    “好好干,我走以后再招募一些水手,尽快完成训练课程。”守序拉着阿勒芒的手,走上南海号甲板。阿勒芒没说什么,敬礼后下船了。

    天气晴朗,港内没什么风。舰队的客人此时都聚集在甲板上,守序挨个与他们握手。

    “蒙先生,数月来多亏来你的协助。”

    蒙达握手之后又双手抱拳,“国主大人客气,蒙某与大人真有相见恨晚之感。请大人放心,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蒙某做的,尽管招呼。”

    守序微笑点头。蒙达其实与守序面临一样的问题,在西南季风期北上台湾后一时无法离开。守序便雇佣他在台北与福建之间跑往返,主要是购买粮食,随船也带来了300多移民和几头耕牛。梅登把这些福建华人都安排在了八尺门航道对岸的涧内社区附近。

    守序询问了蒙达的船一个季风期的收益有多少,照单支付。不过他付的报酬不是白银,而是在婆罗洲缴获的香料。香料重量轻,价值高,是除了白银之外最受欢迎的货物之一。但香料作为战利品对守序来说却很鸡肋,他暂时不想掺合进葡萄牙、英国与荷兰人之间在香料贸易的明争暗斗。干脆打包全给了蒙达,他可以带回巴达维亚卖给荷兰人。

    蒙达身后是东印度公司下级商务员威瑟林。威瑟林被特罗德纽斯任命为第一任淡水商馆驻扎官。

    “淡水商馆的建设怎么样了?”守序随意与他打着招呼。

    “感谢阁下关心,一切都很顺利。”

    实际上守序当然知道荷兰人淡水商馆的工程形象进度。那是一座占地面积广阔,包括仓库、货栈和办公楼的综合建筑。四周由围墙圈起,并拥有一座岗楼。荷兰人向守序申请,出于仓库保管安全的考虑,给商馆配备了9名武装保安,守序也同意了。几杆火绳枪而已,他就算不同意荷兰人也能用别的名义带进去。

    守序给威瑟琳准备了一份礼物。

    威瑟林打开礼盒后惊讶的合不拢嘴,那是西班牙鸡笼行政长官波蒂尼奥的配枪。虽然只是比普通燧发手枪略精致一些,但这意义可就不同了。

    “阁下,这件礼物我受之有愧。”

    守序摆摆手,“你冒着生命危险向西班牙要塞指挥官递送了劝降书,一把枪而已,这是你应得的荣誉。”

    威瑟林给守序提供了不少帮助,守序当然也没少送钱给他。但他觉得对于威瑟琳这种还有着使命感的年轻人,送些有荣誉性质的礼物更有纪念意义。

    一抹血色爬上威瑟琳的脸庞,“那就太感谢阁下了。”

    守序面带微笑,靠近了威瑟琳的耳侧,轻声说道,“威瑟林先生,上帝作证,如果有那么一丝可能,将来你不在联合东印度公司工作了,金城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威瑟林听到此话,开始有些讶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联合东印度公司是家公司,不管什么公司都会有雇员跳槽。不久后,联合东印度公司还会有个牛人跳槽到法国东印度公司,并担任法国东印度公司在亚洲的一把手。

    威瑟琳平静地说道:“阁下,未来的事情只有上帝知道。”

    “是的,上帝。”守序走开了,心道,“还有我。”

    最后是吕从先。他是蒙达雇佣来的那四艘船的首领。

    “吕船主,你考虑好了吗?”守序这次北上需要运力,而他现在很缺船。蒙达自己的两艘船会暂时留在台湾,在西南风期内做一些福建至台北的生意。等东北风起,他就要返航巴达维亚。

    吕从先是个话不多的人,“我们可以跟着你去,但有个条件。”

    “土地,女人,白银,还是别的什么,”守序微笑着,“尽管开口。”

    “钱和女人是必须的合理报酬,”吕从先道,“除此之外,我想要炮,红夷炮。”

    守序盘算了一下,现在南海号、拉斐尔号、暴风号一共拆下了25门炮给炮台和台北分舰队,这3艘船原本70多门炮去掉了3分之一,火力已经大减,但似乎暂时也遇不到危险的敌人。他点点头,“我答应你,完成这次航行送你4门红夷大炮。”

    潘学忠原本也在鸡笼,不过这几日难得天气风向较好,他赶着回去赚下一趟生意,昨天匆匆离开了。

    台湾海峡时而风大浪急,时而根本没风,帆船往返海峡花多少时间完全看命。顺利的从安海、铜山出发到台南,两三天就到了。不顺利的,光从厦门到澎湖就得八天。最不顺利的,得花一个多月候风,路上再跑十多天。还有些倒霉蛋,花七八天到了台湾,结果风大无法进港,只能调头回福建改天再来。最奇葩的几个案例,出海遇到风暴,被东北风一路吹过南中国海,乘风破浪倒是速度很快,12天完成从澎湖抵达广南的航行。

    戎克船和荷兰人都遇到过这种事。料罗湾海战,有几艘荷兰战舰在港内停泊的时候锚缆被大风吹断,消失在舰队眼前。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完蛋了,结果上帝保佑被风吹到了越南,最后跌跌撞撞返回了巴达维亚。他们的运气不算坏,因为东北风吹拂下,从台湾到越南的航线上横亘着两座可怕的群岛,东沙群岛和西沙群岛,但凡运气不好的船都撞碎在了恐怖的珊瑚礁上面。

    汪汇之也也不在船上,守序对他说了去辽海的计划,勾起了他会一会鞑靼人的兴趣,便答应了。守序大喜之下,送了他6艘船。

    最近守序弄到了好几艘戎克船。在鸡笼缴获了2艘,在台南采购了3艘2号福船。前不久,潘学忠用2艘船运来了第一批浙江渔民,守序接收了移民,并且买下其中1艘鸟船。守序把这6艘船全部送给了汪汇之。戎克船需要的水手少,汪澳主现在还有接近500人,原本乘坐6艘船是在水手之外保持了富余的战斗力量,如今有12艘船,航行的人手倒也够用。

    3艘福船,1艘鸟船,外加8艘桨帆船,总共花去了价值5000两的白银和货物。从福建商人的脸上,守序分明看见“赚大了”这几个字。3艘福船长8丈余,双桅,松杉木料,蔑帆无竹桁支撑,石锚棕缆,载重约80吨,活脱脱的破船。

    虽说郑芝龙的战舰也是破船,但好歹船板更厚,船钉更结实,有四爪铁锚,硬帆有竹桁支撑。

    若说戎克船,还是汪汇之原先那6艘船好,下广船上福船的综合船体。铁力木也就是柚木建造的船身,福船式的上层建筑,有战棚,硬帆可分张两翼。虽无铁锚,也同时装备了石锚和柚木锚。

    广船V型底,横摇幅度大,侧漂较小,操控略佳。福船底近似U型,横摇尚可。

    福建缺乏广东的热带硬木,造船用杉树松树,船身八九汛后就被船蛆吃到不堪风浪。但此时的明朝战舰都喜欢用福船型,因为福船有战棚而广船没有。广船船身还会有竹棚,遇火易燃。福船的杉松船板太破士兵不在乎,反正官家有的是木头和人工造新船。

    送走了客人,守序扬帆再次踏上征程。舰队包括南海号、拉斐尔号、梅尔维尔号、暴风号和16艘戎克船。阿勒芒调任后,守序只能自兼南海号舰长。

    舰队从基隆启航,西南风向下,几艘福船无法航向闽江口,让守序瞻仰闽江马尾的意图落了空,只能下次再来了。舰队过福宁外海,直航温台甬。几艘福船即便是顺风速度也快不起来,守序便趁此机会,对明朝的海岸线进行一些初步的测绘工作。

    如果说从中国至马尼拉是东洋航线,至金城是西洋航线,那么从广州开始沿着海岸北上的航线则被称为北洋航线。北洋航线历史与西洋航线一样悠久,天朝古人确实有天才。三国时就有了研究潮汐的专著,唐朝对潮汐的研究已经相当成熟。宋朝的先辈则已经把从广州至大沽口的航线完全趟熟,并且有了详细的海图。两宋国家多有依赖海路之处,宋朝时的制度已经很完善了,沿着海岸线建有一系列烽燧,夜间会点起火把给海船提供导航路标。

    到了明朝,曾在辽西任副总兵的茅元仪在著作《武备志》中收录了《郑和航海图》,天启元年在南京刻版刊印。只要有钱,明末的人都能看到郑和星槎船队的航路图,明朝的航海技术绝没有失传。

    当然,只有海图不行,还得有海经。

    在南宋末年,金履祥建议宋军由海路登陆大沽口,直捣幽燕。元军攻占杭州后,此计划的海经被元军缴获送至燕京。元朝初年开通海上漕运实赖此经甚多。从金履祥的海经开始,经过元朝和明初未知人数的中国航海家对其进行增补,于明朝初年形成了《海道经》一书,著者佚名,似不欲独占此功。

    守序抚摸着手中的《海道经》珍本,由无数佚名的先辈付出了财富,人生甚至生命凝结成的这本只有几十页的小册子。

    《海道经》不仅是一本海经,它也是一部奋斗史。在华夏第一次亡国时,几个不甘心在鞑虏铁蹄下沉沦的海上勇者,试图用大海来拯救中国。

    这本书中每句话的背后可能都是一个被历史湮没的故事,也许激昂的让人热血沸腾,也许悲壮到让人潸然泪下。

    可能以南宋末年的技术条件,他们没有成功的希望。但对勇者来说,成功永远不是奋斗的唯一目标。

    守序的中国行,就由这本铭刻了南宋亡国战士心血的海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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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底用广船式,上用福船面,庶足涉鲸波而销氛祲也”。从外观上辨认中国古船型可能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