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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活下去!而活下去的前提是——必须想方设法地查清方才追杀她的那四个黑衣人,到底是何人派他们而来?竟要赶尽杀绝?
想起当时林茂为了保护她,如此不要命地强攻那三名黑衣人,以一人的力量死死地困住了黑衣人,令他们一时也束手无策,脱离不得,才给了自己逃跑的机会,林茂的用心,她又怎么可以辜负掉,但自己终究还是听了他的话,一路而逃……
逃得越远,她的内心便多一分愧疚。她从不觉得自己欠过谁,哪怕是许淮生,也没有像如今对林茂这般的愧疚感,从来没有过……
据说人在临死前会看见最想见的景象,而她此刻的逃亡处境,竟一点也不比死去强,内心的纠结已经让她步伐沉重,待那些北音官兵远去之后,她才慢慢地从草丛后走出,情绪变得无比低落。
她淡淡地在想方才发生的事,打算沿原来逃亡的路追寻林茂的踪影,那三个黑衣人究竟将林茂带到何处去了?林茂此刻是死是活,一切都显得那么渺茫,甚至是无望。
她走进一片树林,耳旁的风声急掠而过,接着是一声人声惨叫,有人突然倒地。
宁暮错愕地睁开了双眼,忽然看见一道红色的光,,贴着她的发髻便迅速飞了回去,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滚滚而来,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车夫正一手持着马缰,另一只手只是在空中抖了两下,便将那道红光再次飞过来,啪地一声,极快,几乎是毫无察觉,一下击中了一名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黑衣人的脑袋,那名黑衣人连惊叫还未来得及发出声来,脑袋便当即和身子分了家,咕噜噜地滚落到了地上,模样十分凄惨。
原来,那三名黑衣人根本没有离去,只是躲在附近,待那些北音官兵离去之后,一路跟踪着宁暮而来。
另一名黑衣人见大势不好,正待转身逃走,那道红光“嗖”地一下马上缠住了他的腰,将他连人带刀,整个人都从地上腾空向空中抛起,然后,扑地一声,再狠地摔到一株大树身上,只听“轰隆隆”地一阵巨响,树干摇晃,树叶掉落,那人摔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也不知是死是活。
而此时,那辆马车也已飞驰了到了宁暮的跟前,那车夫双手甩着红绳将昏迷在草丛中的林茂卷起,然后再一把搂住宁暮,把她向车厢里蓦地一丢,只是说了声:“走!”
宁暮被她搂住车厢内时,只是瞬间之事,也不知那车夫哪来的力量,将她带入马车内。
“驾!”
马车随着车夫叫唤一声,马儿往前奔驰,除了地上的三具尸体,和一株大树断裂的树干,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于瞬间恢复了平静。
总算化险为夷。而林茂被那车夫所救。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也迅速,因此,当宁暮卧在车厢内一块柔软的丝毡上时,她依旧还没缓过神来,她根本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原本那三名黑衣人武功都相当高,林茂和他们激斗了半天仍旧敌不过,反而被擒,而当前这个车夫,只不过是凭着“兔起凫举”的甩绳之举,竟于瞬间,就轻松解决掉了悄悄跟踪宁暮,欲要杀她的三名黑衣杀手——车夫所使的武功,已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
他到底是何人?
还未等宁暮细想,林茂的呻吟声便将她的注意力拉回到了车厢内,她低下头,看见遍体鳞伤的林茂,看到他的肩头和腹部之上都伤痕,流着鲜血,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为他检查伤口。
幸的是,车厢之内,竟有一些包扎伤口所用之物,也许这是车夫早就准备好的。一切竟是如此地巧合。
宁暮未及细想,看着血流不止的林茂,她所要做的第一步便是为他止血,包扎伤口。
车厢内准备了止血膏,纱布却只有一块,一块用尽之后,宁暮只得掀起衣衫,将衣衫撕下一块,然后扯成布条包住林茂腹部止血的部位,然而,林茂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尤其是他的一条臂膀如已断裂一般,根本不能用手去碰,一碰之下,便听到他疼的惨叫不止。而他腹部上的伤,以布一包上,马上便被不止的鲜血浸透了。
宁暮用药膏抹在他的伤口之上,也立刻被鲜血所冲走,无论怎样,怎么也止不住……血流不止。
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两根手指于车厢外伸了进来,于林茂的伤口之处飞快地点了两下,血势立即减缓。
宁暮大喜,连忙趁机将药膏抹在林茂的伤口上,再细心地包好。待的一切都做完后,她这才想起那名车夫,回头向那出手之人道了一声谢:“多……”
“谢”字却止住了。
马车飞快地前驰,马蹄之声“嗒嗒”作响,车轮向前方大道之上滚滚而动,更有铁骑从马车旁经过的巨大声响。然而,此刻,这辆马车却犹如与世隔绝,独自挨着一个道在奔跑,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经过了什么人,车厢内的场景,却是静止的。
哪怕是车灯随着路途的颠簸而变得摇摇晃晃,哪怕是光影照耀在车夫的脸上变得忽明忽暗,哪怕是一阵狂风吹来,吹开了车帘,为她带来了外头的寒夜之意……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于宁暮而言,在此刻,都已不再具备任何的意义。
今夕为何夕。万水千山,天涯咫尺,竟让心念的此人,于此刻,真真实实地出现在眼前。
宁暮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没有任何伪装,没有任何顾忌地,纯粹出于激动和意外,她甚至是感谢老天爷,让他在最为无助的时刻出现,将他送到自己的身边。之前,在遭遇那些杀手之时,她没有流泪,哪怕是看见林茂被那些杀手所折磨,她内心痛苦,已然无法承受,内疚自责时,她也没有流泪……
然而,却在此刻,一切化险为夷之后,当她坐在柔软安静的车厢内时,脸庞被车灯一照之下,继而再接触到那犹若秋水一般,清润清透,一点点变得清澈而清幽的双眸之时,眼泪却猝不及防地流出了眼泪,虽然眼泪很快消失过了,仅仅之时在瞬间,却足已显露她情绪的激动。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偏有一个人,会是她的死穴,也从始至终,成为她的幸运之星。
面对他时,无所谓任何的理智,无所谓任何的常理,无所谓一切除了真情之外的东西,此刻,只剩下了一种情感,这才是她内心真实反应——最柔软也最为惊艳,最强韧也最为脆弱。
车灯的影子渐渐变得斑驳,车夫静静地坐着,自始至终都带着一种异样的沉静,看着她于恍惚之中被他扔进车厢内,看着她着急束手无策,看着她扯衣为布,看着她将另一名男子的衣衫当众解开,然后肌肤相触,看着她对着满目疮痍的重伤男子,如何颤抖着双手,突然变得有些笨手笨脚地为那男子包扎伤口的样子……
他看见了她此刻全部最为真实的模样。
一想到这点,宁暮心里又是窘迫又是惶恐,而且又显得格外别扭,甚至还有点隐隐的惊喜,隐隐的悲伤,幽幽的忧虑,这些复杂的情绪交汇在她的内心,一起压在她的心头,气氛渐渐变得十分尴尬。
她垂下眼睛,看见自己撕坏的衣衫,突然之间一件披风,就那样,犹自带着对方的温度,于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轻轻地披到了她的肩上。
她抓住了那件披风,再次举目相望时,眼泪更是流个不停。
于是,车夫又给她递上了了一块手帕。
何其似曾相似的画面,仿佛是很久之前的场景重现——
当年的那日,于空雾山头,于那风雪地中,他曾也是如此,如此地细心地取出一块手帕,他传递给她的温暖一下融化了周边的寒雪带来的寒意,认真地为她拭去脸上的鲜血。
而此刻,同样是在这样素净地没有任何花纹团却显得尤其雅致的白帕再次递给她,亲自递到她的手上,让她重温起了从前。
为她递来手帕的男子,他的双眼仍旧那般温柔。
宁暮的心情渐渐由沉重转为了轻松,眼圈不决之下,便红了半分,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喊道:不能流泪,不能流泪,此刻我不能在他的面前变得如此脆弱,陆昭宁已不在有,我此刻不能再哭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在他的面前失态了,陆昭宁,不,宁暮,你不能太失态了……你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柔弱的阿宁了,你是梅妃。
然而,无论她如何尽力地去控制住自己,眼泪仍旧流个不停,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她能够控制,几乎是一下子崩断,眼泪涌出,她并不知为何,抬手侧目之间,眼泪却流地更急了一些?
“有朕在,你不会有事。”
一声熟悉的声音,一下给了她安全感。
那马车夫竟是钟沉。
他不是已经回宣国而去了吗?如何还出现在这里?他又是如何寻找到自己和林茂的?
“皇上……”一声呼唤,宛若压抑了数百年的沉郁岁月,在几经周折之后,于最后一刻,还从她的嘴里发了出来:“皇……上……”
今夕为何夕?
纵然是万水千山,天涯咫尺之间,再是遥远的距离,再是令人畏惧的离别宿命,却仍旧让你轻而易举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钟沉……你我之间,剪不断理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