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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笑极度怀疑自己上辈子其实一支烧火棍,所以这辈子即使转世托生成人了,也依旧离不开厨房这种地方。
在沈府做临时工如此,在晖王行辕被迫为奴依旧如此。
秦穆在单方面宣布了殷笑的命运之后,便将她扔给了那个叫青锋的蓝衣侍卫。青锋显然也没打算亲自看顾她,而是转手又把她扔去了行辕后厨,并吩咐管事有什么脏活累活不用客气,尽量使唤。
于是殷笑第二段丫鬟生涯中的第一份任务……就是擦锅底清炉灶。
秦穆的敕建府邸有两处,一处在北境封地内,一处在京城。
这所谓的青州行辕,无非就是出临时落脚的地方,院落并不恢弘,厨房规模甚至还不如沈府。可饶是如此,三个大灶两个小灶,外加七口大小不一的铁锅,还是让殷笑忙活了几乎一整天。
眼看要日落时,终于大功告成。她累得腰酸背痛,刚坐在角落的小马扎上休息了片刻,管事便又出现在她眼前,“王爷要沐浴,赶紧的,去生炉子烧水!”
殷笑心头万马奔腾,却又欲哭无泪。眼看着其他人都去吃晚饭,只能边吞口水,边认命的继续充当苦力。
好在这之后,没有人再派任务下来继续折腾她。而厨房摘菜的大婶见她一个小姑娘累的可怜,竟还好心地给她留了份晚饭。殷笑感激涕零,顿时觉得和晖王府相关的人,也不是所有都那般面目可憎。
这这世间,其实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行辕的杂役都住在后厨东侧的一间院落,然而殷笑却并不同他们宿在一处。
晚上亥时刚过时,青锋再次出现。然后将她领去了西侧院的一间小屋,面无表情地留下一本蓝皮册子,外加一句“背熟它。”便转身走人了。
殷笑四处打量一圈儿,发现小屋干净整洁,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不像是长期无人居住的样子。
她走到屋地中间点燃暖炉,添了几块碳进去。待到室内温度上来后,方才拿过那本册子细看……《晖王府家奴训诫百则》。殷笑眼皮一阵抽搐,不由仰天长叹:白冉为何还不来解救她出苦海?!
说好的彼此有个照应呢?果真这种温润贵公子都靠不住么!
…………
白冉这一天其实也过得并不算轻松。
秦穆要一个能让他放过殷笑的说法。但白冉却再清楚不过,即便自己真的给出个说法,也仍旧不会有任何作用。搬出整个白家作为条件都不能让晖王殿下心动,更何况一个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说法?
不过有一件事他倒是可以确定……那就是殷笑还平安无事。秦穆若是单纯之位报复泄愤,早就已经让殷笑死无全尸,完全不必和自己费这般唇舌。
可让他想不通的是,对于殷笑这样得罪过自己的小人物,秦穆何以手下留情?这并非晖王一贯的行事作风。若勉强说是因为知晓殷笑和自己的关系,他又似乎并不在意白家的态度。
白冉思绪纷乱,一时间有些理不清关系。
然而午饭的时候,还有更叫人混乱的消息传来。据他留在白家的眼线禀报:两日前,他父亲已经和张阁老口头上对他和张玉瑶的婚事达成共识。只等过段时间他回京后,便正式下聘,缔结婚约。
白冉只觉得一个头痛成了两个大。
他同张玉瑶青梅竹马,也算是感情深厚。只是这感情绝对不包括男女之情。两家门当户对,虽长辈有意结为姻亲,却始终没有正式提上桌面。索性他也就一直无视张玉瑶一片深情,装糊涂。这些年他经常在外,每年和她见面次数不多。女子青春有限拖不得,而且日子久了,张玉瑶对他的感情总归也会淡上几分。
若非中秋太子选妃一事打乱了眼下朝堂格局,他父亲也不会急于和阁老家联姻。
他明白此次不同以往,“拖”字诀已经无效,自己必须赶在这桩婚事彻底尘埃落定前做出应对。不过好在不回京,此事便不能正式落定。
白冉压下心中烦闷,叫来阿顺简单交代几句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住处。
…………
六合当铺位于青州城最宽阔的街上。
南边拐过两条街是车马市,北走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可出城。西侧不远是勾栏林立的花街,往东则直通官府衙门。真正繁华热闹,四通八达的所在。
只是当铺今日生意不济,从早上到现在,竟连张都没开。
前堂只守了个年轻的伙计。白冉进门时,他手托着下巴,正靠着柜台昏昏欲睡。
“咳!”白冉不轻不重地咳了声。
那伙计被惊醒。迷茫了一瞬后,见有穿着不俗的客人上门,立刻打起精神笑脸相迎,“公子是要当东西,还是想淘换些稀罕物?店里前几天刚收到些好货。”
白冉并未答话,负手打量了一圈儿店内摆设后,方才开口,“我要当东西。”
“哟,那您算来对地方了。我们这儿价钱公道、童叟无欺,可是城内出了名的!你是活当还是死当,要当什么东西?”
“活当。”白冉语气不紧不慢,“当的是这青州城的太阳。”
伙计一怔,随即又笑容如常,“公子的东西太贵重,小的可做不了主。要不,您和掌柜的商量?”说着,他冲里面做了个请的动作。
“也好!”白冉浅淡一笑,举步直奔后堂。
吴齐晨起染了风寒,早饭后用过了药一直有些昏昏欲睡。
白冉的到来并未令他惊讶,两人寒暄了几句后,便开门见面山,“东家说您这几日必定上门,在下一直恭候公子大驾。”
白冉笑着恭维道:“巫先生运筹帷幄,一向令人折服。听闻先生日前来了青州,现可还在?”
“东家有事,昨晚便离开了。不过他有话让在下转告公子。”
白冉眸光一闪,“吴掌柜请讲。”
吴齐笑了笑,“东家说,公子所拒之事不必强求,顺其自然便可。另外,还有一条消息或许对公子有用。”
“是何消息?”
“青州城西门外十里,有座山。从去年起,山中便常有猎户失踪。据说晚归的樵夫曾经见过有人行至一处山坡下,便凭空消失。此事早就上报府衙,府尹大人派差役查看过,却并未发现异常。可坊间却已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有邪灵作祟。”
白冉颇为不解,“先生转告此消息……是何意?”
吴齐摇头,“东家未说缘由,在下只负责传话。”
白冉微微皱眉,没有再继续追问。随即起身告辞。
出得当铺,外面天色已经擦黑。
两名巡街的差役正好门前路过。他看着两人身上公服,顿时脑中灵光一闪……救殷笑的说法,他知道是什么了!
…………
第一缕晨曦透过窗纸的时候,殷笑转醒过来。
屋内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发懵,隔了小片刻才想起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唉……”她叹息一声,坐起身,只觉得浑身骨骼酸痛,显然是昨日劳累过度留下的后遗症。
殷笑艰难地背过手,捶了捶后腰。下一瞬动作一顿,猛地想起什么。
她左右四顾,最后在枕边找到了那本蓝皮册子。纸张已经发皱,其中几页还晕染了大片口水印儿,字迹都已经模糊。
昨日那蓝衣侍卫说让她背熟这鬼东西。可她实在是太累,就拿了本子躺床、上边歇边看。结果一页还没翻过去,困意就席卷而来。然后她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然后天就亮了。
完了,又完了!
她嘴一咧,还不等挤出两滴眼泪,房门便被人从外面“哐哐”敲响。
“王爷有令,命你即刻去书房!”一道陌生的男声毫无起伏地撂下一句,之后再也没了动静。
“嗯哼……”殷笑痛苦地哼唧着,认命地掀被下床,鞋底蹭着地皮出了房间。
殷笑来到书房的时候,秦穆刚用完早膳放下筷子。
桌上碟碗精致,菜色、诱人。
殷笑忍不住直吞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阵阵发空。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仆从们将几乎没有动过的食物,一样一样地都撤了下去。最后连味道都没得闻。
领她前来那名侍卫轻轻踢了她一脚,低声呵斥道:“王爷面前,岂可放肆!”
殷笑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规规矩矩地行礼,“民女见过王爷。”
秦穆却连眼皮都不曾撩起。他接过仆从奉上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过嘴角后,轻轻吐出两个字,“重来。”
“啊?!”殷笑不明所以。随即心头微怒……连行个礼要刁难她!要不要太过分啊。
还是那名侍卫出言提醒她道:“既已入府为奴,便不能在自称民女。”
破规矩真多啊!殷笑心头愤愤,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奴婢殷笑,拜见王爷。”
“嗯。”秦穆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却未曾叫其免礼,“青锋昨日已吩咐过你了吧?”
“什么?”她满眼不解。
这次却无人替她解惑。
秦穆又道:“背吧。”
殷笑隐约明白过来,整颗心忽悠一下跌倒谷底。
秦穆终于抬眸睁眼看向她,薄唇一掀扔出一句炸雷,“错一个字,挨一顿鞭子。”
然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旁边的侍卫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条软鞭。手腕一翻,鞭稍抽在她身侧地砖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