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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说他们所有人都逃不掉,九王从来不危言耸听,因为他只要说实话,就够危言耸听的了。
红腰现在还回想那棺材村,就浑身不舒服,那完全是他们行进路上的一个意外。
红腰说道:“王爷,我发现那个中年儒士——就是魏三皇子那个军师,有问题。”
九王看着她:“觉得他像个奸细?”
红腰顿了顿,道:“王爷也早看出来了么。”之前她觉得九王没注意过魏子婴身边的人,看她还是想错了,九王那眼睛怎么有他没注意到的。
九王却神情淡淡:“那个人有问题,但未必是奸细,你可以想办法查一查。”
不是奸细?红腰想到看到的那封信,便说道:“王爷身上,有让白纸显影的秘药吗?”
九王眯眸笑了笑,居然看向白面车夫:“这个你应该问车夫。”
红腰便看向了白面车夫。
之前那个化尸水,就是白面车夫手上用的,红腰一度觉得惨无人道,甚至不认为世间该有这种东西,甚至比让人死无全尸还要残忍几分。
可白面车夫的性情来历都已经成了谜,这样的指责也就不适用他。
九王说道:“从前各国之间都有探子,用的就是白纸传书,然后有密探用专门的显像药水获得纸上的传书内容,之后焚毁,不过这种方式也已经禁绝十年了,当今世上,手里还有这种药水的,除了之前还没有死绝的密探,我们应该庆幸带了车夫。”
没有死绝的密探,红腰看了看车夫,踌躇这是不是一种暗示。
白面车夫抛给了红腰一瓶药,冷冷说:“最好你的线索有效,只有这一瓶了。”
一瓶也够了,红腰看了看手里的绿色瓶子,暗自打气。
“红儿。”正要走的时候,九王叫住她。
红腰刚转身,白面车夫就迈着步子和她反方向离开了帐篷。嗯?一和九王独处,红腰就会紧绷。
她走过去:“王爷,需要婢子伺候更衣吗?”
这华灯初上,九王莫非又想起了从前。
九王从他宽大的衣袖里,两根手指夹出了一枚红丹,那丹药颜色暗红,看着就让人联想到某种东西。他说:“这就是用血蛊提取的丹药。”
红腰怔了怔,盯着那小小一枚药简直做不出她想。
九王说道:“这药压了毒性,而且只有一枚,和之前你被改的脉象正好融合。”
看着直接递到自己面前的丹药,红腰看着九王:“不是说,要奴婢证明了自身价值,王爷才肯教奴婢控制血蛊的方法吗?”
九王面色悠悠:“这只是一枚丹药,距离控制方法还早的很。”
但这也不是九王的作风,还没完成任务就先给甜头,有点让人想不透。
但红腰还是迅速拿了丹药塞进嘴里,“谢谢王爷。”
九王幽幽地看着她:“知道这空气里的化骨毒吧,那比车夫的化尸水厉害不知多少。你服下的丹药有逆转你筋脉的作用,但也会给化骨毒可乘之机,你最好用你的匕首,每天吸附你一层血液。”
红腰慢慢看向九王,不知为什么她竟然不感到惊讶,这才符合九王什么都要算计一把的性子,她的匕首有吸附毒血的功效,要是在她身上有用,就意味着,谁都可以用她的匕首续命。
这就是后路,她是最初的试验品。
红腰道:“王爷下次不必如此拐弯抹角,对奴婢直说就是了,毕竟奴婢也没什么资本反抗王爷。”
看着红腰说完就头也不回撩开帘子走了,九王书案前的表情依然是清清淡淡的,没有言语。
红腰一出门就感到那丹药真是没白服用,她好像能敏锐地感觉到空气里的流动,每呼吸一下都让她不适。
她头也不回就回了自己的帐篷,用手压着自己胸口的涨疼,先喝了一大杯凉水。
这才拿出衣袖里的那瓶显像药水,中年儒士那封信只是她的猜测,因为那么薄,很可能里面信封就是空的,而之所以用红腊封了口,也是要掩人耳目。真正的信内容,说不定就在信封本身上。
本来红腰这个猜测无伤大雅,猜中猜不中只要亲自再找机会验证一次,就可以得出结论。但现在九王给了她药水跟丹药,如果中年儒士那里一无所得,要怎么样收场?
红腰想起在那个死气沉沉的村子,九王似笑非笑说:“红儿是不是离开太久,连规矩都忘了?”
她没有忘,她只是知道自己更应该做什么。
——
她听到外面有惨叫声,夜色是逃兵最好的掩饰,但他们每个人都在逃到半路就又逃回来,而且每个人都好像被追杀一般聚集到军营的边缘,然后睁大眼,恐惧的看着夜色。
魏子婴半夜被吵醒,推着他的轮椅面无人色盯着他手下的人,像苍蝇一样逃走,又比苍蝇还狼狈地逃回来。
而且很显然在动静闹大之前,他这个主帅还沉浸在酣甜睡梦里,对手下的人心涣散一无所知。
魏子婴脸色之难看不能形容出来,甚至火把的光下面,他的样子比仓皇逃走的士兵更像是丧家之犬。
“你们在干什么?”他艰难问。
回答他的是骂骂咧咧的嚎叫声:“晋军就要打进来了,难道真要我们送死吗?”
谁想送死,蝼蚁尚且偷生,他们不过是顺应生物的天道。
魏子婴脸上的病容好像下一刻就堆积的要死:“你们是大魏的士兵,面对晋军,就打算逃走吗?”
这话问的,不是打算,这些人已经逃走了,只不过被某种东西吓了回来,根本走不掉。
那些士兵想起了什么,脸上更恐惧难形容:“你还是大魏的皇子,你怎么不去抵抗晋军?既然你自己都胆小怕死,何不干脆放我们离开?有什么资格让我们留下来为你送命?!”
魏子婴沉浸在震惊中,也许他这个主帅实在是当得太浑浑噩噩了,心里想的是一回事,摆在面前他还是受不了,正如士兵口中的他,是个娇嫩的皇子。
“不是这样的。”魏子婴哑着嗓子,“……你们吃了大魏这么多年粮饷,居然林到头来,不想履行守家卫国的义务?”
有个士兵脸上不知怎么带着点血,恶狠狠说:“少跟我们说义务,当初老子来军营不过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还真打算老子为你们大魏国卖命?我可是听说了,连魏王那个匹夫都开始打算逃走,这时候让我们冲出去,还想让我们给他逃走多争取时间吗?!”
魏子婴脸色苍白,吃力道:“你们在说什么?竟敢说我父王要、逃!?”
士兵爆发出难听一阵笑:“做梦吧你!也就只有你还蒙着鼓里,魏王匹夫放弃了你这个残废是儿子,你还在这里对我们耍主帅的威风!”
这些土生土长的魏国人连喊魏王都开始称作匹夫,可见是已经神经有些错乱,都一副要死的样子。
魏子婴被这些神经错乱的人波及,对刚听到的事实还处于艰难的不信中,魏王怎么就会逃走,他是魏国的王,不会的,而且他难以接受的是,他怎么会是最后一个知道,这都不可能发生。
火把照耀到几个士兵,发现他们不仅脸上,暴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血迹,让他们看起来像个血里厮杀出来的样子。
但他们脸上吓到失禁的表情,和“浴血厮杀”早已不能挂钩。
“空气里有毒。”一声清亮的声音打破这些人的癫狂。
这时候没有人会管说话的人是谁,都是抓到稻草一般从声音来处看过去,红衣的少女屹立在帐篷的边上,士兵转过来,那种血流披面的样子,和在棺材村里遇到的一模一样。
红腰的声音顿顿:“你们走不掉,空气中是化骨毒药,你们只要离开空气的范围,身上就会开始融化,所以只能回来,待在有毒的空气里会慢慢死去,但一旦离开,就会立刻死掉。”
等于一个是凌迟,一个是断头,总要选一个死法,但刚才这群士兵已经证明了,他们拼尽全力就要好死不如赖活着,否则也不会逃到毒空气边缘,又逃回来。
少女的话清亮清晰,而因为她说话的冷静,外表的镇定,都让人与此形成巨大反差感到恐惧。
那些面部带着血的士兵一瞬间脸色可怕的如同恶鬼,其实他们身上也有伤,只是穿着衣服的地方看不见,所以才会有一种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伤口的感觉。
这话不仅让士兵害怕,整个军营大帐长了耳朵的都在死寂。
这时有沙沙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正好让寂静中的人都注意到,那是一个步履缓慢,一瘸一拐走过来的,浑身是血的士兵。
他好像刚从边缘“逃”回来,也说明他走到更远,所以才回来的这么慢。
而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刚刚跪在那群士兵不远处,那群士兵就鬼嚎一样避了开去。
那人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抬起头茫然四顾了一下。
“为什么……大家都回来了?”
这声音犹如鬼嚎,他到现在才回来,很明显嗓子里也已经被侵蚀了。
魏子婴在轮椅上颤震不已:“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群士兵看见了他,猩红一双眼瞪过来:“魏子婴,你竟然用这样阴毒的方法阻止我们离开,一命报一命,我们跟你拼了!”
魏子婴一脸惊悚之色:“不是我!不是我!!”
本来就是一群神经错乱的人,被这样一打击,已经和疯子无两样。他们真的化身成了恶鬼,扑向魏子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