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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在要穿的时候,手一松,这衣裙忽然从手间落下来,红腰怔怔的,似乎这颜色,她并不喜欢。
片刻后,红腰还是选了一套鹅黄色的衣服,穿戴好以后,看看天色,就前往书房方向。
书房里面,谢衣在洗笔,笔尖在水里浸染墨色,竟有几分水墨画之感。
红腰上前行礼:“公子。”
谢衣用宣纸裹住了清洗过的笔尖,对红腰笑道:“书架后面还有一把椅子,你搬过来坐吧。”
红腰有点不自在,哪有奴婢伺候,还要坐椅子的道理。可谢衣的话也是吩咐,她还是搬了过来。
谢衣那厢洗干净了笔,打开了旁边的墨盒,顿时墨香袭来,就算不懂墨的人也知道这是上等好墨。
红腰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谢衣这时也看着她说:“我想让你做一件事。”
红腰马上道:“请公子吩咐。”
谢衣点点头,自己从桌子后面起了身,把那只洗好的笔却放在墨盒的旁边:“桌子上面有五卷经书,你今天开始抄写,抄出来的要分发给宅子里的人看,所以你要认真抄写。”
红腰立刻说道:“奴婢知道了。”
谢衣一笑,把书桌的位置让出来。
红腰马上走了过去,目光先落到桌上那几本经书上,伸手拿过了上面一本。
她手指在封面上划过,金刚经。
红腰整肃容颜,伸手提起笔沾了点墨,就掀开金刚经第一页,在宣纸上面落笔抄写起来。
谢衣眯起了眼,从一个人的神态可以判断出识不识字,从握笔的手法可以看出熟不熟练,红儿显然是认字也会写的。
谢衣便不再打扰她,自己转身去书架后面看书。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揽月就来给谢衣送晚饭,一进门看见书桌后面红腰在埋头苦写,顿时吃惊不小。
谢衣从书架后走出来,对揽月说道:“饭菜放下,你出去吧。”
揽月也不敢吱声,红腰显然一心沉浸在抄经之中,连有人进来也没发觉。揽月便悄无声息又退出去。
谢衣走了过来:“红儿,你饿了吗?”
红腰的笔尖一顿,才茫然抬起头:“回公子,奴婢不饿。”
谢衣眸中深了一层:“吃些东西再写吧。”
红腰这才看见放在门边的饭菜,如梦初醒,立刻站起来,把饭菜端过来,又帮着谢衣摆好碗筷:“奴婢伺候公子用饭。”
谢衣本不是这个意思,但看她一套动作做完,自己又跪下了。
有些谨慎过头了,谢衣宅中的女奴并不会如此作为,谢衣看了看面前碗筷,慢慢拿起了筷子。
他的目光落在抄写的金刚经上,字迹娟小,不算好字,可是排列工整,一眼望去也是颇赏心。
能识文断字,这在乌衣宅中不算什么,可是外面的婢女,能做到这样的,并非等闲。
“你不觉得不耐烦吗?”谢衣含笑问红腰。
红腰怔怔地抬头,看了看桌上的宣纸,已经抄了不少,可是距离抄完还很远:“奴婢不觉得。”
这样的心性,假装是假装不出来的。谢衣心里明白,便开始用饭。
用了饭,天色已黑,红腰目光一直盯着宣纸,看样子还打算继续抄写。
谢衣却看了看窗外,不由叹道:“你去休息吧,明天同样时间再过来。”
红腰点点头,顺便帮谢衣把用过的饭带了出去。
书房内也随着天色,暗了下来,忽然一道风吹过,桌上的蜡烛竟然自己亮起来。
谢衣仔细地把红腰抄写的宣纸叠起来,好好放到了柜中。
然后也不知对谁说道:“这么快就来了。”
随着话音落,窗户一阵闪,灰色身影落到了屋内,跪地道:“公子,这次我们接到了不少委托。”
谢衣端坐起来:“都是些什么人的。”
委托乌衣门第做事,这天下也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本钱,而即便是委托了,乌衣门第是不是接这个委托,还得要谢衣这个主人来做主。
灰衣服的青年说道:“魏王,想让公子帮他们一把。”
魏王,这可真是又昏君又贪生怕死,不过这五大诸侯王,又有哪一个是明君。
谢衣从书桌后走出来:“魏王的事是他自己的命运,不归我们管,就算有什么事,他本来也不是天下正统。”
五大诸侯王没有一个是正统,他们之间相互搏杀找乌衣门本来就没什么用。
灰衣青年一笑:“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说到底这些委托,没有几个是用心的。公子就算全都不接,也不见得有什么问题。”
谢衣看向灰衣青年,伸出手:“你先拿来我看看。”
要是全都不接的话,也并不妥当。
灰衣青年把手里的竹筒递过去,谢衣已经拆开来,里面是六个精致小笺,谢衣先挑出一张看看。
谢衣挨个看过一遍,把小笺放下。
灰衣青年察言观色,问道:“公子决定接哪一个了吗?”
谢衣显然在思考,这六个请托各自有异,非要说的话,没有哪一个是一定要接,或者不接。
他手指从小笺里,挑出一张蓝色的,“接这个。”
灰衣青年扫了一眼,立刻道:“晋王忽然被诊出身体有异,可是依然带着大军挥师南下,眼看就要攻入陈国都城,所以晋王的身体,到底有没有异样,或者是传闻,还真不可说。”
这委托就是来查晋王底细的。
谢衣把小笺递给青年:“去办吧。”
青年双手接过来,领命:“是。”
谢衣守着这么一大片乌巷山,占地千顷,有时候就好像人站在利刃上。他目光落到墙角落那把白底梅花伞上面。
红腰自己居然得了一个房间,这宅院极大,大到足够婢女都能一人住一间。她看着屋里的摆设,从怀中却拿出了谢衣给的药。
她晚饭未吃,依然没觉得饥饿,自己也感到不寻常。可是吃了这药,有个好处,就是她很快就能睡着了,睡得很香,醒来以后,整天都很有精力。
红腰吃了药就躺到床上,闭眼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飞鸟晨鸣,阳光雨露,红腰准时从床上醒来,马上就穿戴好了衣服,走出门对着景象发呆。
她每天至少要看上一时半刻,才会开始干活儿。
等她走后,玉烟说道:“瞧见了吗,她每天对着院子里的小鸟都能看半天,莫非,她以前从未看过小鸟?”
揽月拧了她一下,她倒是从红腰神情中,看出一点萧索。她没有忘记,红腰是从外面来的,现在外面战火连绵,这样安静看着飞鸟过林,本来就很难得了。
红腰自己来到书房中,谢衣已经等着了,从书架旁转头对她笑:“我已经给你准好了笔墨,今天继续抄写吧。”
红腰低头:“谢公子。”
作为公子还给婢女准备笔墨,真的是平易近人。
红腰坐到书桌后,就拿起笔沾墨,动作又熟练不少。看来,也许她今天能够把金刚经抄完。谢衣在旁边不打扰地观察她,揽月这时送来了早点。
她送了双份,其中一份给红腰。
红腰有些怔忪,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吃饭这事。
谢衣坐到了红腰对面,点心和粥两人都是一样的。红腰看着面前的饭,又看谢衣拿起来,自己便也伸手拿了一块。
可是口中味同嚼蜡,红腰碍于谢衣在对面,便也勉强吃下去。
谢衣却放下了筷子:“怎么了,不合口味?”
早点都是清淡的东西,口味也都很寻常,当不至于吃不惯才是。
红腰立刻低头:“公子恕罪,是奴婢……尝不出味道。“
谢衣眯起了眼睛,慢慢轻声问道:“红儿,你是不想吃,还是不饿?”
红腰有点无措,想了想还是低头道:“奴婢并不饿。”
揽月有些不解了,其实她也发现了,红腰自从醒过来那天正常地吃了一顿饭,这几天似乎都不大吃东西。本以为她是怕生,不习惯待在这里,可是今天饭都摆在面前,她却说她不饿吗?
谢衣慢慢地将红腰面前的碗碟端过来,声音还是轻轻的:“不饿的话,就不要勉强吃了,也容易伤脾胃。”
红腰自觉尴尬,只能把头埋得更低一些。
揽月不管心里怎么疑问,还是立刻上来把红腰没有动的碗碟撤了下去,就听谢衣温言对红腰说道:“红儿,我给你的药你有没有吃?”
红腰抬起头,又点头:“回公子,奴婢都吃了。”
谢衣点头,温言细声说:“那就好,你的病需要长时间静养,吃药会慢慢好起来。”
红腰再次低头:“奴婢、谢公子的关心。”
谢衣不在吃饭上多绕圈子,他也没有多提,“揽月收拾一下,红儿继续抄经吧。”
红腰慢慢从尴尬中缓过来,又在书桌后面跪坐好,看到铺平的宣纸,才重新落下笔。
揽月看了看二人,慢慢端着盘子从屋里退出来。
不饿?为什么会不饿?
公子给她药,帮她调理身体,这些都可以理解。伤成那样还未死,实在是命大,可是红腰自己,知不知道自己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