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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故意避开我哥,然后跟所有情场失意的人一样,去一些乌烟瘴气的声色场所里边鬼混。
然后意外地,我发现自个儿这副穷酸皮囊竟然比我想象的要抢手多了。圈子里边像模像样的人其实挺少,少得可怜,人家长得好的要么卖要么跟豪门演绎门第生死恋去,哪是我们这种社会基层能接触到的。所以冷不丁冒出个长得还算五官端正的gay那简直就是一国宝,跟大熊猫差不多待遇,天天有人围着你转也不管你乐不乐意就死皮赖脸地跟你套近乎。
我吧,坦白交代,还真不是个把节操看得特别重的人——别失望,我他妈早就说过我是个烂人了。
所以好奇心是一方面,没原则又是另一方面,总之,我跟人上床了,跟爷们儿。
算一算,我那会儿都16了,正是雄性荷尔蒙抑不住骚动的时候,而且我打从一开始就没在乎过0啊1啊的问题,反正我就是准备泄欲来着,上面还是下面无所谓,给我伺候舒服了就成。
当时总有搭讪的人问我是1还是0,我每次都特别干脆的回他们——你要是1我就是0,你要是0我就是1,你丫自个儿看着办吧。
挺意外的是,我虽然说是这么说,但还真就一次1都没当成,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都那么喜欢做上面的那个,可能我这人真他妈没什么羞耻心。
不过我就是再没脸没皮,偶尔有那么一次,还是掺了点儿矫情的情愫在里面。
记得当时一结束,我立马浑身冒汗地推开身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仰躺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脑子里空白一片。
然后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旁边的男人已经开始打呼噜了,我突然神经病似的一激灵,连滚带爬地下了床。
我真傻×,那天是我哥生日,我他妈竟然给忘了,忘了!×!
后面其实挺他妈疼的,不过我打小就皮实惯了,咧咧嘴,嘶着气儿一件件套上衣服,连澡都没冲就姿势难看地飙回了家。
我妈早就不管我了,晚上回不回家她压根儿就不关心,她就跟我说,只要我活着就行,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真折腾出事儿了就他妈往远点儿躲,她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我当时到了家,我妈理所当然早就睡着了,而我哥的房门虽然紧闭着,门缝里却透出一点儿微弱的光线来,他每天都念书到很晚才睡。
可惜抬头看了眼时钟,我只有无奈的份儿,十二点零五,×。
于是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却不敢打扰他,就悄悄靠在门板上,小心地呼吸。
其实我又偷着去我哥学校看过好几次,发现我哥竟然一直没什么动作,那个叫许沐的人甚至都不知道我哥这号人物的存在。我哥每次就远远地看着,不说话,只笑,暖到心坎儿的笑,没人知道那笑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也形容不出来。
而我也许是真的在外头呆得时间长了,我发现自个儿年龄越涨胆儿他妈越小,莫名其妙地,我对我哥的心情跟一年前明显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说实话我也挺诧异的,你说我这样一个人渣竟然也能有这种觉悟——他是我哥,亲哥,跟我有着不一样未来的亲哥,我他妈绝对不能毁了他,谁都不能。
多他妈恶心。
之后过了很久,久到我腿都开始打颤了想着冲个澡就回屋睡觉的时候,我刚一转头,身后的门突然就被拉开了。
身子一抖,我没敢回头,也没敢离开。
你回来了。
我听见哥低低的嗓音从身后响起,然后猝不及防地,一只手摸上我的头,轻轻揉了两下,用力掰过我的肩膀。
而我总算意识到自个儿他妈的刚从别人床上滚下来,有点儿不自在地垂下眼,没吭声。
这些天去哪儿了?
哥再次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我低着头,还是不说话,我不知道怎么说,难不成我说我是去跟爷们儿鬼混了?
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我听见他叹口气,伸手将我拉进屋,合上门。
别把妈给吵醒了。他轻声说着,却又开始问我,那你打架了?
我急忙摇摇头。
他不喜欢我打架,我知道。
尽管我这些天也的确没少惹事儿——我一哥们儿还说呢,有冯欢的地方就肯定有是非。我当时听完怎么想怎么觉着别扭,后来等反应过来,我飞起一脚踹过去,×,原话不是有女人的地方就他妈的有是非么?
结果我正溜号儿呢,我哥突然做了一个让我不太镇定的动作。
像男人对女人经常做的那样,他勾起我的下巴,强制我抬起头看他,然后皱着眉,视线往下,将我的下巴又抬高一些。
我心底一惊,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他在看什么。
哥……
跟做错事儿的小学生似的,我仰着脸叫他。
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或者是在期待什么,总之,我哥的反应让我……挺绝望的。
对,绝望。
他就松开手,突然“扑哧”一笑,说,原来是有朋友了,怪不得不回家。
我立刻转过身,不敢让他看见我红了一圈的眼眶。
×,我他妈从来没这么娘们儿过!
可那天我真的觉得自个儿撑不住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儿撑不住,迈个步子都难。而临走之前我盯着门口柜子上我俩小时候的合影,眼泪没掉下来鼻涕倒溜出来两小条儿,差不点儿吃嘴里边去。
然后整整一个月,我没回去一趟。
其实也不光是为了躲我哥,而是因为我惹事儿了,真的,就像我妈说的那样,惹了大事儿了。
我以前老觉着出来混吧挨个一刀两刀的简直太正常不过了,以后说出去那都是荣耀来着,身上的伤疤更是跟徽章一样锃亮光荣。
可当我真的被一群实打实混社会的流氓痞子们从街头追着砍到街尾的时候,我发现我以前真他妈是脑子里有疱!
而且最窝火的是我他妈的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群不要命的主!这要是真挂了我他妈冤不冤啊我!
最后是我一哥们儿突然冒出来把我给救了,我俩就躲在街口那只除了冬天一年三季都他妈恶臭恶臭的垃圾箱里,熏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互相捂住对方的嘴大气儿不敢喘,一藏就是十多分钟,眼瞅着就要口吐白沫驾鹤西去了。
我当时就想啊,大不了冲出去被砍死算了,被砍死总比被熏死听着好听多了,×!
而等那伙人终于离远了之后我俩腿都动不了了,松开手都下意识地吸了口气儿,吸完之后肠子都他妈悔青了,干呕声此起彼伏。
后来那个哥们儿告诉我,我得罪的还真是道上的人,季红。
我一听这名号立马就炸了,我他妈什么时候惹上一拉皮条的了!
然后等那哥们儿把前因后果交代完毕之后,我更没法镇定了。
闹了半天我前两天睡的那人竟然是他媳妇儿!嘶!我倒不倒霉啊?谁他妈睡个觉还得先查查对方有过什么情史啊!可他妈关键是吧——我×啊!是他“媳妇儿”上我不是我上丫啊!
得,这事儿说得多了丢的也是自个儿的人,我认了,我装个孙子躲躲还不成么?
于是这一躲,就是一个来月。
然后更让我头疼的事儿发生了。
季红的那个姘头,跟季红真的一拍两散了,其实这跟我没什么关系,但你要说那姘头三天两头跑我兄弟这儿打听我的去向那我可真死活脱不开责任了!
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丫对我有意思。
不过挺出乎意料的是,季红那边儿一直没什么动静,我估摸着可能人家是有了新欢了也说不定,早就把我忘脑后了我还跟只耗子似的藏来藏去有意思么?
所以我后来也是实在憋得慌,见那堆哥们儿又要出去挑事儿我也就摩拳擦掌跟了出去。
结果等到了地方我一看差点儿气死,又他妈是因为姑娘!
好像是我们这边儿的谁谁谁看上那个小姑娘了,然后就挺猥琐地搭了几句茬,还他妈动手动脚了,正好被俩路见不平的小子给撞上了,于是不用我多说了,有时候打群架真他妈挺无聊的。
结果等看清那俩人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愣了,有一个不太认识,但是另一个,我闭上眼睛都他妈能默画出来!
许沐。
我其实挺纳闷儿的,因为丫实在不像是会打架的人,身上那股气质跟眼下混乱的场面也绝对格格不入。习惯性使然,我对有模样的男的向来都得下意识打量几眼,就见他穿了件白衬衫,卡其色的裤子,一尘不染的白色运动鞋,都是我听说过但没见过的牌子,从背面看过去,腿很直腰线特别好看。
然后我垂下眼,说不上来是嫉妒还是什么,反正心里就窜出那么一股莫名的火。
等再抬头的时候,我没怎么犹豫就朝他冲了过去。
反正我就是一流氓,我哥喜欢他,我喜欢我哥,但这可不代表我也得喜欢他,何况都是他自找的,我他妈没主动去找他挑刺儿吧?
看,我就是这么内心阴暗。都来讨厌我吧讨厌我得了。
……别讨厌我哥。
结果,那天最最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哥出现了。
许沐真就如我所想的压根儿没什么打架斗殴的经验,所以当我踩着他干净的白衬衫一边骂街的时候,我猜我的模样肯定特别难看。
不然我哥不会扯过我突然给我那么重的一巴掌。
一个多月没看见他,见面第一眼,却是他喘着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失望表情。
我好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眼前除了我哥其他人都是模糊的,之后,来不及我说什么,才一张嘴,就狼狈不堪地被我哥扯回了家。
再让我知道你打架,你就不是我弟弟。
坐在床边,他一边给我肿起来的脸擦药,一边皱眉说道。
我没说话,就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发呆。
听没听见?
他却手上稍微用力,我疼得“嘶”了一声,晃过神,急忙点点头。
然后等擦完药,我盯着他转过去放药箱的后背两眼发直,鬼使神差地开口,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人?
他扭过头,恩?
就是……那个叫许沐的。
我不敢看他,声音也小得可怜。
问完我就有点儿后悔,觉着坐在这里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自在,站起身,迷迷糊糊就想出去。
不喜欢。
走到门口,我哥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来,挺干脆的三个字。
我猛地转过身,那你……
我想问他为什么他要每天都对着那个人出神地笑,眼神儿里的眷恋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可是一转身,我哥的唇就那么压了下来。
我一懵,当即就昏了头。
不过说起来挺他妈可笑的,我这竟然是初吻。跟人连床都上过了,却从来没跟谁接过吻。
我不知道我哥为什么要亲我,我也没急着问,就听话地由着他将我抱上床,挺主动地缠了过去。
我没闲心琢磨我俩这样到底对不对,我就知道我喜欢这样,我他妈美得就差鼻涕冒泡了我!
那天的最后,我窝在我哥被子里,我哥一只手摸着我的头,另一只手来回磨着我腰上一块伤疤,哑着嗓子跟我说,你们今天打的那两个人,都不是一般的家庭,这几天别出去,好好在家,知道么?
我点点头,却没往心里去,因为我哥的后一句话。
他说,以后别再随便找男人了,会得病,知道么?
我“咕咚”咽了口唾沫,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竟然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也没解释,就捏起我的下巴,挺认真的又问了一遍,听没听见?
听、听见了。我结结巴巴地答应着,埋下头,不敢直视他。
睡觉吧。
他拍拍我,说道。
于是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跟我上床,我却仍旧不问,反正他不说,我就不问,他是我哥,他对我做什么都行。
只是半夜里,迷迷糊糊的,我好像听见有人跟我耳朵边低笑着说,怎么这么傻呢?
傻?谁傻?你他妈才傻!这么条件反射地想着,我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哥一上学,我就美滋滋地起来穿好衣服,饭也不吃直接溜了出去。
我不是个能闲住的人,我哥要是在家还成,他不在家,我一分钟都呆不下去。
不过我这次不是出去惹事儿,我是去道别。
跟以前的兄弟们道别。
我哥说了,再打架我就不是他弟弟,所以我他妈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我一刻都等不及。
可惜,哎呦可惜!
都说这人呐,不能动不动就改邪归正,你他妈一改,得,肯定是要出事儿!这话怎么就他娘的应验到我身上了呢!
×!
我咬着牙,被季红一伙人堵在家后面的死胡同里时,恨透了自个儿这不搁事儿的脑子。
——行吧各位,我的事儿也只能说到这儿为止了。
我得滚去躺尸了,姓季的真他妈对我恨之入骨,下手这么重,无声无息的就把我给平了,我连留个血字儿交代凶手的功夫都没有。
他妈的!
我都没跟我哥说那句感人肺腑的三字儿经来着!
他妈的老子就这么成了蔫不吭声的植物人儿了!×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