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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皇甫承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他所愿,上官文慈亲切的问了,“承公子做和叹气?”
“方丈大师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始终闭关不见他人,我这心中原先的不安,此刻更是扩大了许多。”皇甫承又一声长叹。
“不安,看你这般模样,也不是个长吁短叹的人啊,有什么烦心事儿,不若说来咱们听听,可有解决之道。”容越紧随而问。
“便是说了,你们也是解决不了,一个夙愿,今日本想着让这琉璃寺的方丈予以解释今生可否能了,又在何时能了?不知二位可有法子让我见着方丈大师,说来,文妃娘娘,你是皇室中人,方丈大师无论如何也该给些面子的。”看来,这人今日打得是这般主意。
“你这话可微妙了。”既然说不知能否了,又为何要说不知何时能了,这不是表明了他确信此事能够实现,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容越的脑子随便的一转,这不知道何时能了的事情该是这人的野心了!
昨夜皇甫承被容越匡走之后,虽然是喝的昏昏欲睡,但是醒来之时,尚且不过四更天,于是想都没有想,他边带着人前去夜谈方丈大师的禅房了。
可惜……那足够长的时间足够让方丈大师将他院子里的弯弯绕绕机关阵法系数开启了,一旦如此,便是容越都无法靠近他的院子半步,要想想,容越与胥阳师承天机闲人,这些小小的机关阵法难不倒他们的,即便是容越学艺不精,也不至于连靠近都不能,可事实情况却是他不能!
可想而知,皇甫承必然扑了个空,且一定折损了人马。
也不是没有想过利用这寺庙里的人,但方丈大师一定是早早的就下了命令,夜间,谁都不允许外出,而要挟,动静只有稍稍大一些,就必然会引起林霖等人的注意,到时候,得不偿失,那后果也不是他想要的。
后来,琢磨了一个上午,本就知道这寺庙里究竟有些什么人的他终于决定,可以利用上官文慈的皇家女人身份,对琉璃寺的方丈进行施压,或者直接由她心甘情愿的领路。
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其他人选,但是淑妃其人,身后有一股不明不白的势力,或许和他打着相同的目的,因而他不能打草惊蛇,而施玉音其人,不提也罢……这最后的人选,便只有落在了上官文慈的身上,只有她一人,就目前的资料来看,是清清白白的。
上官文慈捋了捋自己的衣摆,手上重新拂过玉杯的杯面,“这事儿,怕是我都帮不上忙,或许你不知道,此处能够不受阻碍的见到方丈大师的人只有夕妃,奈何,夕妃近日被事情绊住……”她说的隐晦,但是处处都在言明,这事儿少不了楚莲若的出面。
当然,她并不确定,这人去见方丈是为了何事?而楚莲若失踪一事又与他有没有关系,不过,试探么?谁都是会的!
“夕妃,这一次,皇室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
上官文慈瞥了他一眼,将玉杯凑至唇边,什么都没有说。
反而是他点了点头,“看我这焦急的,都忘了皇室的秘密,还是越少知道越好。”皇甫承讪讪然的笑了笑,“只是这夕妃究竟因为何事儿而不在此处?不知可否需要帮忙?”
“承兄,这话说得好笑,若是您都能够帮上皇室的事情,岂不是说明您的身份不亚于皇室,那见这方丈大师又何须我文妃妹子来帮忙?”一直在自斟自饮不参与他们谈话的容越中就是多言了一句。
皇甫承眸间掠过一缕深思,看来这容越和这上官文慈并不是能够任由他摆布的人,看来得另外想办法制住这二人才是。
否则他的秘密迟早会被这看似简单,实则精明的二人拆穿。想到这里,他的言语更加的温和了,“我只是情急,若是能够帮上,自然是我的荣幸,便是不能,也是我的一份心意,想来,就算是夕妃在此,大概也是不会拒绝的。”
上官文慈在心中暗叹一声,大言不惭,也不看看人家胥阳允不允许他的帮助。
正暗自思量之间,一道声音不大不小的划过了他们的耳际,几人均是吓了一跳,“什么事情,我不会拒绝?”循声望去,一袭白色串红线的锦纹大氅在袖口而领间都串上了茸毛,可惜,本应该柔顺的绒毛,此刻稀稀拉拉的搭在那边,显然断掉了许多。
那身大氅的衣摆处也染上了许多的痕迹,由此可见,她这一路走得并不顺畅。
奈何最为吸引他们视线的是她胯下那一只精神抖擞的花豹,此刻正警戒的看着他们。
只是在眼神扫向上官文慈的时候,明显的看它脚下动弹个不停的蹄子顿了顿,然后悠悠然的晃到了她的身边,东嗅嗅,西嗅嗅,最后满是兴奋的舔了舔她垂立在一侧的手腕。
上官文慈在看到这只花豹的时候,那眼神就直了……此刻更是满脸喜色的看向楚莲若,刚想说什么,容越陡然开口:“夕妃,你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打哪儿弄来一只花豹?”
楚莲若递了一个颜色给上官文慈,她这才反应过来,但是那眼神的盎然兴趣可是丝毫没有减弱。
“是啊,花豹一般野性难寻,怎么就认你为主了?”
“嗯……此事说来话长,不过,若不是它的出现,或许我今日就该香消玉殒在你们根本看不到的地下了。”楚莲若说的心有余悸。一边颇为怜惜的摸了摸花豹的毛发。
“这便是夕妃了?”皇甫承总觉得这人身上有一股他熟悉的气息,似曾相识……
“如果你刚刚没有听错的话。”楚莲若淡淡的开口。
对于楚莲若这一声淡淡的言语,皇甫承婉转道:“夕妃这样子,看上去并不是个会这般说话的人。”
“那该是个怎样的人?说来,您又是哪位?”虽然是在问着皇甫承,但是楚莲若的眼神却是落在上官文慈和容越身上的,她故意的,本就不喜皇甫承的为人,百日醉里就可见一斑。
“夕妃似乎不大喜欢在下?”皇甫承挑起了眉头,眼神直直的盯向楚莲若,他直觉,若是在气势上压不倒楚莲若,后期就别想从她身上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只是这一次她大难不死,还真是惹人生疑?难道胥容当真是喜欢她到了一定地步,这琉璃寺之行本就有目的,所以她的手上有地图?
琉璃寺之内是有一张机关图纸的,但是先皇逝去之后究竟落在了谁的手上,众说纷纭。
后苏王身陨,唯有胥容和胥阳好好地生存于世,那么这一张图纸必然二者择其一。
不过,在皇甫承眼里,他还是选择相信,那一张图纸定是在胥容的身上,毕竟没有道理,先皇将皇位传给了胥容,而不将这连带的秘密一起传递出去。
而最得胥容宠爱的夕妃,这一次突然来到琉璃寺作访,既不是祈福日,又不是皇家祭祀之日,缘何平白无故来这一出?越想,越觉得胥容让楚莲若前来必定是有目的的。这一番心思电转,也不过是在刹那之间。
楚莲若仿若没有看到他的慌神,只是自顾自的回答了他的问题,“这喜欢二字,您可知道所代表的意思?”
“谁敢在一个妃子的面前擅自说喜欢,不要命了?”这个问题后来居上,盖过了楚莲若的声音,带着震慑之意——远远走来一个身影,胥阳!
“翎,翎王爷?您,您不是和夕妃一起回来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拐来的一个小侍卫,看到此方诡异的几个人,凑近一看,吓得一个哆嗦,连说话都有些不大顺畅,或者说没有经过脑袋的思考。作此一问,是因为胥阳和楚莲若的距离有些远,甚至蓄养的脚步还在动。
“去告诉林霖,人已经安全回来了。”胥阳眼神一凌,那个侍卫不敢有其他言语,直接就跑开了,不管是一起或不是一起,夕妃回来了,他们也终于可以呼吸一口气了。
“翎王爷,这番威慑倒是让在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皇甫承深深的叹上了一口气,“夕妃您可是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我不明白,不过翎王爷说的极对。”楚莲若眯了眯眸子,随即轻悠悠的眼神飘向那个一本正经,说了此话之后却眼睛眨都不眨的胥阳,对着皇帝的妃子,不止一遍的说着喜欢两个字的分明大有其人好不好?
胥阳自然是看到了楚莲若飘过来的小眼神,但是于他而言,脸色变都不变,怎一个正经了得!
楚莲若弯了弯唇,收回了目光,二人之间的眉目传情,因着那份皇甫承怎么也想象不到的关系层面而没有掀起波澜。
至于知晓这其中弯弯绕绕的上官文慈和容越,只不过是心下微微一动,直接就忽略了去。皇甫承略一叹息,“夕妃这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恍若是被楚莲若的话给说的无奈。
“明白也好,糊涂也罢,与阁下都没有太大的干系,今日这花豹带我一路奔行于此地,方与公子得以碰上,这之后,想来也不会有所交集的。”楚莲若极快的撇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皇甫承轻挑起眉尖,“这可说不好。”旋即又是一躬身,“今日倒有一事愿夕妃娘娘能够帮个忙,不知……”
“或许公子你寻错了人,我虽身处后宫,也不过是一介小女子,今日翎王爷在此,您是打算舍本逐末么?”楚莲若凉凉的声音,在黑夜之中却显得犀利,她在上官文慈的帮扶下,从花豹上跳了下来。
一边还没有忘记,将话题朝着胥阳的身上领,这是楚莲若和胥阳在路上商讨好的,若是遇上了他们意料之中会来到琉璃寺的皇甫承,不管他抱着怎样的目的,结交也好,威胁也罢,一切都往胥阳身上引。
将她与此事完全的脱离开来,或者说,将她与琉璃寺完全脱离开来……
只因为胥阳在路上的时候,接到了明阁的传信,皇甫承这一次不只是想要逼迫方丈说出隐藏的密道机关,更多的是想要得到一张机关图,将那些早就被黄沙厚土埋没的东西再一次摆上台面。
而这一次,不只是他一方的势力,譬如紫袍人的参与,虽然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要了楚莲若的命,但若说只有这一图谋,想想也是不可能!
“夕妃娘娘这一语倒是惊醒梦中人了,在下心中烦乱,便只想着刚刚文妃娘娘与容庄主此地由你做主的言语了。”皇甫承的面上露出了几分讪讪然,随即朝着胥阳便是一抱拳,“翎王爷可还记得在下?”
“对待自己的属下那么……杀伐果断的一个人,本王如何能够不记得?”胥阳在说到杀伐果断的时候,踟蹰了许久,听着倒像是在想着如何措辞,只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皇甫承的眼里,却是一股子嘲讽。
奈何,他就此发作不得!“翎王爷待属下倒是仁慈,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必须让他们记得住方可达到我所要求的效果。”
“承公子,不需要解释的,上位者的通病!”容越将酒坛子里最后的一杯酒占了去,摆了摆手,很是不屑的说道。
别人看着,或许会觉得他这份不屑是针对于胥阳皇甫承或者这京城权贵的,只有几个人心知肚明,这一句话,那所谓的对象,非皇甫承莫属。
没一会儿功夫,还不待楚莲若坐下,胥阳完全步入这凉亭的范畴,林霖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属下见过王爷,见过夕妃。”
“林队长无需多礼。”胥阳和楚莲若异口同声。
林霖也不管这些虚礼,“夕妃娘娘,您究竟去了何地?”
“这就要问那个已经死在了密道里的惜诺了……”楚莲若眼色微微凝起。
“惜诺?”林霖显然对这个名字不是那么熟悉,说来也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得不到注意也很是正常。愣了愣,他突然反应过来,“您可是说之前对您行了不轨之图的那位?”
“林队长记忆不错。”楚莲若表扬了她一声,听不出喜怒,更看不清悲欢。
“听夕妃娘娘的意思,如今这不轨之徒,横尸于密道入口之处,林队长不应该派人前去查探一番么?或许会有其他收获也不一定,说来,夕妃娘娘手无缚鸡之力,这惜诺姑娘是怎么死的?”皇甫承立时接口,话里话外的意思均是想要林霖前往密道一探究竟。
楚莲若知道他的意思,更是在心中默默的确定了,她被惜诺挟持,惜诺身死,与这位承公子该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甚至,那个绝望的眼神,以及那声名为笨蛋的怒吼,就来自于此人。
倒不是因为声音,毕竟楚莲若隐隐约约,对于这些将自己的秘密看的那般紧的人丝毫都不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让她心中确信的是,那个密道入口,自始至终,她可都没有说出来,是在密道的什么方位!
眼神敛起,她不着痕迹的看向胥阳,却见他挑起了眼角,看着凌厉的很,“承公子,你又怎知,那个惜诺宫女横尸于密道入口之处?难道,这里的一切都与你有关?”
皇甫承心下一惊,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这不过是随口附和而出的话,竟然就这么被胥阳揪住了尾巴,忙不迭的摇首,“王爷,你这话说出来,可是吓坏在下了,这事儿可不能乱说,如今琉璃寺之中均是皇室贵人,这一个帽子扣下来,我便是有千百条命,都不够去抵的。”
“本王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胥阳朗声一笑,这一句,完全听不出真假,“承公子,可莫要当真了去。”
越是这般含含糊糊的话,越是能够让人心中惊疑不定……
皇甫承如今这心中就是一阵阵的忐忑不安,“王爷,这玩笑话儿可不能乱说,指不定,某一天,就因为一句玩笑话,而葬送了生命也不一定。”话中有话,胥阳与楚莲若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指不定,似乎是针对于胥阳的!
“承公子管好自己就行,王爷的玩笑话儿相信也不敢有人会去真正相信,当然便是相信了,也翻不起什么波涛来。”不待他二人开口,林霖这位耿直粗犷的队长发话了,楚莲若当下觉得,这个人还是挺合他们的心思的,就不知道能够就此收为己用了。
“林队长此话言之有理,翎王爷可毕竟是翎王爷。”上官文慈附和道。
“我说,你们一定要如此波折的说话么,是与不是,信与不信,好与不好,在这宽广的时间里,自见分明,至于现在,最应该解决的问题不是夕妃虽然看上去不大狼狈却也绝对不能称之为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模样下究竟有没有受伤的事情么?”
容越将最后一滴酒仰头饮尽,对月一番长叹,“你们似乎都看错了重点呢,死了区区一个婢女,任谁看去都知道,这背后一定有高人,尤其还是在那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密道之里,这要是大张旗鼓的去查探,林队长你有几个胆子?”
林霖脸色突变,刚刚看到楚莲若时候的欣喜瞬间消散,对于那皇甫承简单几句挑拨而出的让他前往查探的话语所生出的心思也全部打断。
他虽然不知道这所谓的先祖避难的密道里头究竟藏了些什么东西?但是不管如何,都绝对不能暴露在人前,尤其是这个一眼看上去就与伪君子搭上了痕迹的承公子的面前!
所以,他立时换了话题,风向由开始的东南风,逐渐偏成了西南,虽不至于凛冽,但也不算温和。
“容庄主说的极是,夕妃娘娘,您既然已经回来,这事儿查是必然,但如今,时辰已晚,您还是先回房休息,属下让林太医去给您诊诊脉象,可不能落下病根儿,否则皇上担心,属下亦是吃不了兜着走。”林霖经由容越提醒,句句在理,一边说,一边还将自己的眼神瞥向胥阳。
知道此地做主的只能是翎王爷一人!半晌不见胥阳说话,而且,那眼神怎么看都有些森然,林霖眉头紧紧皱起,试探着问:“王爷,您看……”
“夕妃自然是要先行回去的。”胥阳点了点头,为什么没有让楚莲若直接回去自己的屋子,而是依着这样的一种状态前来,便是想要脱开与他之间的关系,而那个冒冒失失的小侍卫自然也是他的手笔,目的便是让林霖主动前来。
所有的一切可以归于灵性的猎豹将楚莲若给救了出来,而他一路寻过去,跟着蛛丝马迹,才与她前后脚归寺,只是这一点来说,楚莲若与他就没有孤男寡女相处的迹象,那么多疑的胥容便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不过,这件事情,林队长,烦你一纸诏书回京,如是禀报,本王近两日大概要好好的查一查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近郊闹事,真当我大淮国无人了么?”胥阳的凛冽,众人是知道的,所以当看到那个不容置疑且明显透露出怒火的眼神,众人无不静默不言。
“王爷放心,关于此事,属下必然遗无不漏的禀报于皇上,相信皇上也定能理解王爷您的一片辛劳。”林霖特意突出了那几个字眼,胥阳心下好笑,这个侍卫长确实有可取之处,不愧是边关选拔而来的将领,却都是可塑之才。
“下去吧。”胥阳挥了挥手,林霖又看了一眼楚莲若,“夕妃娘娘,您……”
“放心,这林太医竟然随之而来,定然是随时待命,本妃与文妃在这里休憩一番,随后再回,林队长就放心吧。”楚莲若垂下眼睑,她倒是不想这么快就离开,胥阳必然是会留下来的,毕竟皇甫承在这里,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过于频繁,或者说是明目张胆,否则定是会被有心之人找到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