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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不中听,在龙饮水看来生意和武术界地位来说后者重的多,师一辈子就凭武功北京城里谁不尊敬?钱还会少么?不过他明白看法不同,强求不得。心里暗暗可惜,面上还是嘻嘻哈哈一阵才撂手机。
金旗并不想在北京有什么作为,也就一生财之地。要是没有文昌捣鼓,他宁愿作为一个普通旅游者来敬仰首都。碰来碰去的司局级,时时赔小心、扮笑脸,这日子不好过!所以连展会上露面的机会也不想要,信步而走才是他的真性情。
眼前就是向往以久的潘家院?玩古的多说不到潘家院练过眼力算不上入行?几百家有名的、无名的古玩店排了几条街,如果一家家逛几天也逛不完。每年的交易量,哦!不能说,会被店东们劈死!
金旗原准备去看玉孜,不料国际艺术城在潘家院后面,见了潘家院能不下车么?怎么说姓金的也是把好手。一进潘家院就像鱼儿噗咚跃入湖心,哪个舒服劲别提了!他决非想来捡漏,无数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如一大堆老朋友似的见个面也亲切,上上手也热乎。这就叫“情结”吧?一种和远古历史共呼吸的情结。
和凤娟约好傍晚希尔顿酒店门庭见,他有一整天时间。今晚燕莎总经理请客,请凤昌参展全体人员,金旗不想参加,凤娟为此劝了半天。说什么文昌有安排,很可能关系重大,而且昨天就再三交代过,要不是金旗酒醉一定会亲自说的。金旗问究竟什么安排,凤娟摇头说没问,不知道。有些不舒服,很不习惯像木偶似的被人摆来摆去,而且总觉得其中藏着什么。不过是文昌的决定,他还是应允了。
一整天用来逛潘家院不够,只能有所选择。他瞄了一眼纷繁的街道,最终朝南北向横街走去。什么崇文斋、吉珍坊、文友堂、静寄山房、证古精舍……许多闻所未闻的店名扑面而来,他挑了一家叫“致宝斋”的进去。二开间店脸,古式古香装饰有股怀古思远的味儿。
店里站在柜台后一位中年店家正和客人说着什么。客人年纪六十开外,蓄有灰白长髯,一身中装打扮,看这绸飘飘料子,老者不是贵人也是个有钱的主。店主正指着老者喜孜孜把玩的一只瓷洗子说:“从德州流过来的。说输了钱,小家伙从家里偷出来卖了,几经转手才到了我这里。开门的越来越少,钧窑洗子整个潘家院能找出几十个来,可是真的仅此一家,不会有第二个。”
灰髯老者细看着说:“为啥洗子底部不见瓷胎,本应见胎处却镶嵌了錾花银片,这是为何?”
“黄老,您看看这可是皇府的东西。底部嵌银是别致精到,是大户气派,是身份象征,更说明货真价实。”店主真是个玩古高手,翻来复去一套套的头头是道。
被尊为黄老的不由连连点头:“你说的有理。这洗子均给我,你要多少价?”
“对黄老我也不敢多开,拿来二十二万,您老看上就加三万,凑成二十五万行不?”
“如果成对就值钱,这洗子应该还有一只?”黄老并不急着侃价。
店主却急,又不能稍露声色,只能讪笑着说:“到今天能成对的东西不大可能找到了,就一个,品相完好的也不易。”
“这样吧,十五万我拿走,不行就另谈。”黄老一刀猛砍。
店东像被激怒了,涨红脸憋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转脸见到四处乱瞧的金旗,岔开道:“这位想买些什么?”这其实也是一种把砍价过分的凉一凉的方法。
金旗见问忙说:“随便看看,店主尽管先照应生意。”
店主叹逼:“生意难做呀,真东西、假东西一样侃价还能做成生意?”打破水缸渗过去,话意当然指灰髯老者。
黄老沉得住气,手抚长长灰髯对金旗说:“小兄弟,看样子是个行家,你看这洗子如何?”
这是一只口上带鼓钉,三足云字头,直径约为十六公分的圆笔洗。洗子底部不见瓷胎,用錾花银片镶着,见不到胎就少一项辨别真伪的重要佐证。宋钧窑瓷胎胎色深灰、质地紧密正是一大特点,有别于列代窑口产品。现在被银片遮了露胎处又使钧窑釉厚的另一特征无法明确看清,就凭这些,洗子真伪已经不言而喻。金旗不用上手就心知肚明,如果这是真货别说二十五万,再加个零也值!看看这死气沉沉的所谓“雨过天晴”般天青釉色就能猜知高仿也不及,店主的佯怒、冷待只是作秀做戏罢了。然而这不能直说!琢磨半天才说:“新手,说不好,告辞。”说完转身离去,十几步便放慢脚步。
不多一会黄老果然匆匆出了致宝斋,一眼望见金旗,乐呵呵地说:“年轻人,你是在守老头子吧?”
“黄老果然明白人。”金旗赞道。
黄老抚髯长笑:“你不说就走意思明摆着。不过老头子还是想问问为什么你觉得洗子是是假?”
金旗反问:“黄老上过手,洗子沉吗?”
“一般。”
“这就是了。宋钧窑胎釉均厚,入手比同样瓷件沉重许多,反之不足为真。再说镶嵌银片实属掩耳盗铃之举,更可以说明问题。”
金旗接着又细细枚举真钧器许多后仿无法企求的优秀处,听得黄老一愣一愣的。眼里满是钦佩之色,笑说:“幸好有小兄弟在场,否则很有可能我会买下。小兄弟好眼力,是做古玩生意的?”
“算是半个,我还学做些宝石之类生意。”
“喔,不简单,比我几个徒弟强。来来,找个地方坐下谈谈。”黄老拉着金旗就走。没几步就有一小茶馆,生意清淡人少。两人找个角落入座,要了两壶茶。黄老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玉佩,又在手腕上脱下一串玉珠,两件东西顺玻璃桌面推到金旗面前,说:“看看这些是真是假?质品如何?”
金旗心里直叽咕,那有这样试人的?他先拿起玉佩反复看了两遍,放下;又拾起珠串仔细琢磨一阵,放下。望着对方有点红丝的老眼说:“玉佩是前清高仿明子刚牌。尽管雕工、造型十分神似,但玉料太好反失其真。陆子刚制牌选料大多青白玉,讲究‘青白做人’,所以子刚牌料一般,工讲究。此牌是清宫御制高手之作,云头有名刀‘逐砂入微’的痕迹,很是精美,虽不是子刚却不弱于子刚,是件价值二十多万的传世佳作,不可多得。”双手捧着,把子刚佩慎重地交还给黄老。
再接着说:“手串玉珠是近代工艺品,珠为翡翠‘雪地飘绿’豆种料,一般吧。可是手串铭刻‘黄老把玩’字样,是量身定制,有记念意义,所以也应该值得收藏。两件相比老实说高仿子刚佩胜出不至一筹,传代下去是件有价值的宝贝。”
黄老听得连连点头:“专家之论,专家之论!玉佩是我大徒弟送我的,拍买化了三十二万。此玉佩凝脂流彩,佩戴正有种湿润之感。手串就惭愧了,是我自己在潘家院和玉坊买的,看来买贵了。还一直以为冰种阳绿翠呢!”
两人又接着闲侃了一小时,随后黄老带着金旗大逛潘家院。虽然金旗没出手买一件东砸,毕竟见识了荟萃全国无论真假的最大古玩市场。中午饭是金旗请客的,吃完就分手,他急着去看新疆小妹。等他拐过弯,不见人影,黄老才猛地想起怎么连小伙子姓甚名谁也忘了问!难得的缘分难道就此断了?
搭车去不远处国际艺术商城,司机是个爱侃大山的主,见客人奔商城就忽悠开了:“北京现在最时髦是玩玉,玩和田玉。像先生海兰羊毛衫上若挂件好玉又有身伤、又显高雅。我对商城熟悉,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路。若先生想买玉可要当心,不过由我介绍包你不会买到染色、填胶的假玉。”
金旗随口问:“现在和田玉行情怎样?”
司机嚷开了:“涨啊!翻着倍涨!去年好些的仔玉二十五万元一公斤,一过年又翻了个身,仔玉五十万元一公斤还有价无市。羊脂级的美玉按克计算,一克一万,算算,不是一千万无一公斤吗?天啦,太疯狂啦!老鼠都给猫当伴娘了!”
金旗也很感慨,像这样涨法和田玉市场早晚非垮不可。这不是爱玉藏玉,而是抄作、暴利,像其他抄作商品一样最终沉于两难。车子到商城门口,付钱下车,司机还追着要介绍生意,金旗摇手婉拒。随便转了七、八个铺面,还真出三千元买了件象牙雕,是真是假自己不懂,反正图个喜欢而已。看到一块和田玉,拳头大小,一问价,三十八万,吓人!
继续逛着,哎!前面拐角上围着一堆人,声音很大,过去一看竟然是玉孜正两手叉腰和人吵架!对象是个矮个男人,很壮实,一脸黑麻子。玉孜蛾眉斜飞、杏目圆瞪、脸色彤红,正指着男人骂:“姓陈的,别人怕你横我玉孜不怕!有什么毒招放马过来试试,要是姑奶奶说个不字,‘传世佳作’就随你拿去!”
“泼婆娘,一百万买你一块玉还不卖,你想死啊!想死我陈麻子成全你,今天咱就拉开场子试试!”还真一付天桥把式。
听了一阵对骂和旁人的闲话,金旗才明白玉孜“和田美玉坊”有块好玉,美名“传世佳作”。许多人高价欲买,玉孜就是不卖。陈麻子是地区混混,撒泼撒赖样样炉火纯青,商城里商家怕他,让他三分,所以陈麻子更拽。这家伙趁昨天玉孜不在店里扔下一百万元支票就走,说今天来取“传世佳作”。玉孜可不卖账,一个不卖,一个强买,吵起来了。
金旗一看就知陈麻子是银样枪头,说打还真不是体格健美的玉孜的对手。所以悠闲地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热闹,脑子里一直琢磨着一块毛玉料为什么会取名“传世佳作”呢?
手机响了,是龙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