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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旗是被罗大伟叫醒的:“大哥,快九点了。公盘早开始了。给,这张是农行的金卡,你的名字,密码六个八,里面存了四千万,是赌石的钱。这张是银卡,有二百万是老爷子让给你的,说是罗家的一点心意。”
金旗头有点痛,人有些恍惚,这是昨晚酒的作用。他双手搓了搓脸,接过农行金卡说:“这张我收了。二百万的还给老爷子,就说再客气就不算兄弟了。你先去参加公盘吧,我洗洗就来。”
罗大伟乐哈哈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回头说:“我就知道大哥不会收二百万,我爸还不信。大哥,早饭出房有人侍候,你快点来。”这家伙乐天派,走一路笑声一路。
二百万是龙佩的钱,说是送人当然不能收钱。有一个懂行的可靠朋友何止二百万?他没有立即起来,盘坐在床上闭目调息,让清凉的太阴真气缓缓穿穴过脉流遍全身。不一会儿所有的酸痛、不舒服全部消失干净,整个人神清气爽,朝气蓬勃,舒畅极了。穿戴好出房早有人候着,领到厅,鸡蛋、牛奶、馒头、炒面摆了一桌,时间也过十点了,干脆早中合为一吃了。问清公盘会场方向,找了一付大号墨镜、一只宽边凉帽戴好,一路搭车赶到阳州西郊,一个叫神仙庙的地方。
红旗招展,人声鼎沸,不细看像回到文革批斗大会会场。大门口有人守着,幸好临出门时罗管家给了一张入场票,否则堂堂“一眼金”该隔门相望了。入场是一条大道,左右两边全是一堆堆的用石灰描出区间的毛料堆,左边是全赌毛料,右边是半赌毛料。有许多人三三两两地蹲在毛料边议论着,看得出全是赌石人。大路尽头是临时搭建的席棚,好几排,许多人进进出出,应该是明料展示区。另一边有一片空地放在一排排长凳,前面还有主席台,不过早已曲终人散,除了迎风飘扬的彩旗和满地爆竹碎屑外,整个公盘区显得空空荡荡的。一眼尽览,金旗选择左转。
公盘赌石大致分暗明两种标式。暗标是买家看盘后决定竞标价格,写在表格内投入标箱。几天或一天后卖方(主办方)从中挑出价格最高之人成为获标方。明标是几个买家现场轮着投票,各人并不公开自己的价位。到无人投票时,开箱当场验票,价高者得。由于担心竞争对手抢标,买方往往成倍抬高价位,所以明标对卖方有利,卖方喜欢采用明标方式。这界阳州公盘是明暗结合,全赌、半赌毛料全部暗标,而明料明赌采用明标。对此金旗是正中下怀,他最爱全赌,实在没有才半赌,明料和他无缘,所以刀光剑影的明标他不用去煎熬。
这次阳州公盘据传是“万石会盟”。缅甸各大矿主看好中国市场,而阳州公盘恰恰是中国翘楚。所以每年四月通过瑞丽口岸报关、转关、检疫进关的运石车队排成长龙,足足持续一周才慢慢平息。可想而知何等壮观、热闹。这就是“万石会盟”的来由。当然国内也有许多毛料公司把一年积累下来的毛料,都集中到阳州公盘来赌,也加剧了大赌石的盛况。
阳州公盘一般连续五天,每届都会创出多项“历界之最”。这次当然相当厉害,据报所参加全赌、半赌的毛料就达三万二千一百八十八块,没算明料就已经超出往界。想想也滑稽都说翡翠资源疯狂开掘,已接近枯竭,可是公盘赌料屡创新高,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其实人为造势、作秀就为了抬高价格罢了。(对此笔者在后面会着重论证)
金旗刚拐入左区全赌盘就有工作人员送上一只文件夹,里面有参赌人号码、标书、笔以及公盘规则说明,想得十分周到。望着满眼的赌石就像赌徒冲进了赌场,精神不由一振,两眼闪光,快步朝赌石走去。
全赌区人最少,危险大,作为行家是尽量规避的。赌料每堆不同块数,标出的底价也相差很大。看似外表表现很好的底价却不高;相反有的出乎意料的冒高。这是卖家的认识,人心没有标准。金旗看了七、八堆没有中意的,石多不等于石好,这一点应该千万注意。
在一堆七块毛料前金旗站住脚步,底价标三十万。七块中五块很差,虽然算是翡翠毛料,但至多做些旅游品。其中有一块是典型的三色翡,红黄紫三彩,色彩并不浓艳却自然清丽,是年轻姑娘喜欢的颜色。糯米种地也算中上,好得是三十多公斤毛料中足有一半是实料,做些三色手镯无疑很合适。
七块中特别令人眼睛一亮的是另一块二十公斤左右的红褐色外皮,外表很粗糙,结晶像芝麻颗粒的丑石,一般人都看不上它。可是金旗眼馋得差点流口水,红翡,亮红翡!红得高贵、红得鲜亮、红得像燃烧得火焰、红得如崭新的旗帜。金旗曾见过一则报道,香港珠宝展上一套亮红翡冰种手镯、耳环、吊坠加胸针四件套标价二千万港币,还是非卖品。眼前二十多公斤的毛料里就有约八公斤的冰种亮红翡!哈哈,发财了!金旗想写填标书,突然发现背后有两个人正鬼鬼祟祟地注意着自己。他心中一振,顿时明白他们认出了自己,假如自己在此填标书,很可能会多个竞争对手,而且是致命的对手。他装着又反复看了看,摇摇头走开了。
走过去又看了十几堆没有收获,却在一堆标价八十四万的毛料前蹲了好一阵,并且填了第一份标书145号,标价五十一万。当然145号是前面那堆红翡的标号。
蹲了好久不是没用,斜对面金旗又看中了两块大料。其中一块外面和里面一样墨黑,不同的是外表的黑很可怕,像涂了一层沥青,而里面的黑却很美丽,是明净无比的玻璃种。想想墨翡玻璃种男人最爱,金旗就想笑。可惜的是一百多公斤的壳,芯才二十多公斤,太小太少了。另一块也猛,足足一百五十多公斤,也是黑乌砂皮,和前一块相比它显得毛糙、凹凸不平,然而它和前一块相同的是都有一颗美丽的心。冰种艳绿!又见冰种艳绿!昨天四千万拍走一块瑰丽绚烂的玻璃种艳绿心里真有点不舍,为了让自己赌资充足不得不脱手。没想到和冰种艳绿真有缘,公盘第一天就遇见亲爱的,而且个头不小,估计实料先码有四十公斤。他逛过几堆又填了一张标书:162号、价格二百四十四万。162号的底价是一百二十万,他给它翻个番再转个弯。
顺便朝后瞥了一眼,那两个鬼祟的家伙果然正在自己蹲过之处抄着什么。
继续努力!每一堆每一块都不放过,换着平常人根本难以想象,走马观花般一一经过就已经一切了然在胸。可是谁叫人家是太阴宝鉴之主呢?
不过沮丧的是上眼的实在少。有几堆中确实有一、两块表现出色的,但是配料太多,底价吓人,已经没有可赌性了。整个全赌盘大约有一万五千多块、三千多堆,金旗看了三分之一仅仅填了二份标书。(当然假装填标书,做样子的不算)他有点扫兴,口袋里现在有六千多万,别说全部,好歹也该用去一半呀。边想边走,目光雷达般全息扫描,嗨,有了!
这是三块一堆,底价五十九万。二小一大,表面看除了其中一块小的上有二指宽一条色蟒,另二位属于陪货。其实金旗知道主角恰恰相反,有色蟒的是空心汤圆,另一块九公斤小个里面一团红芒,又是一块亮红翡?不,正确点说应该是血翡。红得不一样,加上种地是玻璃种更胜冰种一筹,所以后者比前者更加晶莹剔透、璀璨夺目、凝血欲滴。
血翡是种夸张的色种,红得甚至有点惨烈,而且不同侧面颜色的变化不同,时尔明媚、时尔黯淡,犹如多变的女人。所以业内视血翡为极端的绝品,非大富大贵之人莫碰。金旗根本不懂这种九九,他的眼中玻璃种血翡足可以和“春眼”一拼!
还有一块百把公斤的毛料也不简单,是一块实足的簿皮紫罗兰,不过整块毛料全是密密麻麻的绺裂。这种绺裂很奇怪,外面是大裂,进肉五公分后裂口像再此炸开,化着细雨丝般的密集的细小绺裂,很惨!一块好端端的春水料被绺裂毁了。紫春料嫩、裂多是常识,但是多如牛毛真使人扼腕叹息。滑稽的是像安慰人似的,右下角有六公分乘六公分的一小块怡人俏紫没有一丝丝细绺。金旗心里蓦地一动,眼前出现一幅图画:漫天斜飞的雨丝扑入池塘,连湖石、垂柳都被雨帘吞没,一对相拥交颈的鸳鸯在雨中互相休贴着,它们扑开的翅膀下两三只小鸳鸯仍在戏闹,一点也遭到雨水的干扰。题目就叫“家”。想到这里他立即决定:买下!底价五十九万,由于外表大裂表现平平,估计不会成为热钱竞争对象。金旗填下:标号59号、价格八十二万的标书。
由于细绺紫春料的奇妙设计金旗心情大好。走了几步看见前面三个人围着一块石头在填标书,神目一扫标书自然看得清楚:98号、标价三百八十一万。再看赌石,金旗心里为三人悲哀,一派伤心的北国风光。底价仅仅一百一十五万,就为了几朵预示着出绿的松花就加了二百多万?当他们切开时会不会昏过去?很想上前劝他们几句,但是可以想象赌徒岂能听人劝,弄不好遭几句辱骂事小,说不定还当自己想竞争呢。
转首望去还看见了熟人,罗大伟独自一人正东张西望地一路走来。金旗等他走过自己身边时才轻咳一声。罗大伟转头望了一眼居然没认出来,刚抬脚,金旗又重咳一声。他望了一刻,才嚷起来:“大哥,你搞什么呀,像个特务似的。我都找你一小时了,快走,爷爷找你呢。”
边跟着罗大伟急走,边问:“有什么事吗?你这么着急。”
“还不是为赌石,几块特别的赌石爷爷叫你去看呢。”
到了席棚区金旗才知道什么叫别有洞天。三排席棚隔了三十间,里面并不是全售明料。有许多大公司身价两样,赌料也放在棚子里展出,当然全是半赌料。罗大伟带金旗进去的棚子门口挂着块牌子:金固公司,非请莫入。看看,缅甸一流矿业公司的架子。
金旗在踏进棚子的瞬间,一眼瞥见过道对面棚子里一个熟悉的倩影——凤娟。他不由停住了脚步,可惜马上又看见讨厌的背影,何文豪正偎着凤娟说些什么。一股杀意冲出银瞳……随即又消失了,金旗叹息一声跨入棚子。就在刚才一瞬间棚子里十几个男女心里都被猛地抽了一下,不过转瞬即逝。谁也没当回事,只有正安坐着喝茶的罗振玉双目猛睁,露出近乎惊恐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