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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六隔着水晶棺看着游祖干瘪的身体,面无表情,语气轻淡:“游祖,我不想给你供灵了。”
沉默了很久。
游祖的意念才来到龚六的脑中:“为什么?你是想到外边的天地去么?”
“我想让我的生活过的不同些。每天都给您供灵,我感觉不好。”龚六的脑内闪过两年前与之交合的那个如玫瑰花一般的女人。
他想再看到她,与她交合。
“我想活过来,我想让我的身体能动,但不能。人世间的事,不是都能如愿的。你想不同,但你生来就是供灵人,只能做为我供灵的事,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龚六展颜笑了,笑道:“我的父亲,他不快乐。因为他不能改变他是供灵人事实。最后,他选择了死。那,游祖,你觉得我,会怎么选择?”
这一次,游祖的意念很久没有传来。
龚六一直笑看着游祖干瘪的身体,静待。
果然,游祖又在龚六的脑内说话了:“你是在威胁我么?小六。”
“不,我不懂什么威胁不威胁,我只是,说出我的心。我想让我的生活过得不同些,游祖。”龚六把眼投向了自己的手,看着手中错综的掌纹。
他的心思,飘到了城外,飘到了梦内,飘到了那个如玫瑰花一般的脸上。还有,她美丽的胴体上。
他眼里的这只手,曾抚摸在她的浑身上下。
两年了,他不是不曾想离开这里,去找她。但破云山下的钢门锁了。方白天也不再带他出去。
这两年,他尽量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安心的过自己曾经一直在过的生活。
但,不能!
龚六,厌倦了,思念着,痛苦着。
“游祖,我只是来和你说一声,我不会再来了。再给您供灵。”
龚六没有再看这看了一生的干瘪身体,转身,走到门前,拉开了门,穿过条条安静的回廊,走到了满是薰衣草的院子里的水井前。
他趴在井上,低头看着井内的水。
看了很久,他突然生了一个思想,那就是,跳下去,拥抱那些可爱的水。
他跳下去了。
温暖的水包围了他。
龚六未曾学过游水,他很快的就沉到了井底。
他想呼吸,但水涌进了鼻腔。
他感觉不好,双手双脚胡乱蹬打着。越来越多的水涌进了他想呼吸的鼻腔内。
他的感觉,愈来愈不好。他用力的一蹬脚下的大地,冲身飞出了水,飞出了井,摔在薰衣草之间,猛烈的咳嗽着。
咳出了很多水,再次的呼吸到了空气,他的感觉,终于好了。
龚六感觉累了,不想再动身体,就这样,静静的躺在被他压倒的薰衣草之上,鼻内不断的涌来薰衣草的香味,那双漆黑纯静的眼,投向了白茫茫的永远没有变化的天。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一直生在牢笼中,活在虚幻里。
他不想再这样了。真的不想这样了。
挣扎起身子,他把眼投向了山下高大的围墙上。既然门锁了,那么,就爬出去罢!
想到就做。他撒腿跑出了长生堡,跑下了破云山,跑向了那面高大的围墙!
“小六。”
突然,游祖的意念来到了龚六的脑内。
龚六奔跑的脚步停了,回首看向山上的长生堡,看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转过脖子,再次的看向了那面高大的围墙!再次抬起了脚。
“你记得我曾经跟你说的那些故事么?”游祖的意念又传到龚六的脑内。
“那些都是梦,你的梦。我要我的梦,我的,女人!”龚六罕见的剧烈的波动了心。
“小六,相信我,外面都是噩梦。这里,全是美梦。我还有好多故事可以讲给你听,有趣的故事,会让你快乐的故事。”
“你全是为了让我为你供灵。方白天他也全是为了让我为你供灵。我不想为你供灵了,我不想,我不想啊!”
龚六的心腔燃裂了,他的心,此时只向往外面,他已不能忍受这里的一切!一刻都不能!
泪,从双眼内奔发,流了满面。他想念父亲,想念她,想念不同的生活。
一面高大的黑色的墙挡在他和外面的世界之间。他伸出手,扒在温热的墙面上,想往上攀去。他抬起右脚,蹬在墙面上,再伸出左手去抓墙面,当他抬起左脚欲蹬墙面时,他跌落了下来。
拭去面上的泪,他从地上爬起来,又去攀登那黑色的高墙。
他又跌落了下来。
他又站起来。
又跌落下来。
他嚎啕大哭,压抑了两年的心彻底的在这哭声中释放。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要活着,活着做什么?等待他们来救我?等待能恢复曾经活着的感觉?恢复了,那又如何?我要去做什么?回到故乡,去见我曾见了很多次的风景么?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我要权倾天下做什么?我要创造什么?我要,活着做什么?”
游祖的意念,在此时,不断的涌入龚六的脑内。
龚六从地上坐起来,仰头望着长生堡的方向,哭喊:“为什么?我想要不同,为什么不能不同?为什么你一直要我为你供灵?你为什么不能死?为什么?你死了,我就能不为你供灵了,每天!每天的不为你供灵了!我就能出去了!”
“小六,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最后一个故事,我就去死,好不好?”游野云继续用意念之力传音给龚六:“你上来,到我身边来,讲完,我就去死,你就去过你不同的生活,好不好?”
闻得这话,龚六停止了哭泣,从地上站起来,面色突然变得平静,仰目望着屹立于破云山顶的长生堡,突然感觉陌生了起来。
“要说,你就说,我不会再上去,我答应了我,我不会再上去。”龚六平静的张口说道。
说完,他转身看了看身旁的一棵柳树。他走到柳树旁去折了些柳枝。
他想做一根绳,他每天放下木桶去井里打水的那种绳子。
他想用绳子爬出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