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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清风(8)
重新躺回去了,屋里很快就安静下来了。林雨桐在被窝里暖回来后,又看四爷。
四爷睡不着了!一住到宫里,心理上生物钟就有反应,那真是到点就得起。这段日子一直就是这样!要不是身体实在不行,确实是动一下就难受,他是真忍不住的!感觉到了这个点不起床,那就是罪大恶极的。
桐桐眨巴眼睛,坐起身来。她要睡也真能睡着,但如今这境况是真不能睡!
她突然觉得,勤快的主子,大概不怎么讨人喜欢吧!那些有头有脸的大太监大宫女的,真要叫他们半夜陪着起,估计一个也耗不住。
耗不住好啊!耗不住你们就自己拿钱活动去,然后给我滚蛋!那些没办法只能留下来伺候的,反而好办了。
起床这种事,别觉得是小事!睡到自然醒和天天三更起,比比就知道了!
于是,她就起了!不仅得起,还得吵的里里外外的,都睡不成才行。
四爷就乐,这也是个法子!年岁小,你再怎么智计百出,那不得曲折蜿蜒才能达到目的吗?太慢了!这法子简单直接,耗个三五天就有人受不了了。
她也不要人伺候穿戴,自己穿起来,里里外外的都得动,“……早上不需茶,牛乳即可。滚热的牛乳两碗,打发个人去吧……”这边才派了这个差事,那边就把宫娥指挥的团团转,“先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快些过来……”不到换班的点,这一拨睡的五迷三道的,那一拨还在被窝里没起来了。早上的寒气冲的人一出门就缩脖子,不由的人打个哆嗦。
这是彻底把节奏给打乱了!一个个没头的苍蝇似得乱转。
各有各的差事,你忙她也忙,来回的相撞。林雨桐洗了个脸梳了个头的工夫,只他们来回手忙脚乱,就摔了一个茶盏,绊倒了两回凳子了。
四爷穿了家常的袍子,梳洗了在炕上靠着。林雨桐从家里带出来的别的不多,就是书多。家里的书真就是放的没地放了,出嫁前,林文宝挑了整整十箱子书,给当做陪嫁带了进来。林雨桐又叫人去搬了一箱子来放在炕头,这是近些年朝廷邸报的手抄本。
倒是不犯忌讳的!大明朝廷的邸报,不仅仅是官员可以看。为了叫百姓知道,那从早年开始就是能张贴的,百姓看也行,手抄回去也行,想了解的话,人家叫你了解的。但时间久了,就疲软了。除非真的关心朝政的,那谁没事去翻这玩意呀!
林家就有,林宝文把这收编好,一直放着呢。可能读书人的想法跟一般人不一样,这玩意有些都老旧的被虫蛀了,但人家就是留着呢。这次放在书箱里,一起给带进来了。
得!四爷这下是真不闷了。
两人垫吧了一点,四爷靠在床上,叫把所有的帐子都撩起挂上,叫屋里透气。然后开始翻看邸报。桐桐呢,她不能这么歇着呀!墙上挂着的做装饰的剑一把取下来,出去舞剑去了。院子里的灯火点起来了,风还不小。该洒扫擦地的太监躲到避风的地方抱着扫把烤火去了,院子一下子就空下来了。
剑走如风现在是办不到的,只能是慢慢的开始恢复体力,这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体力跟不上,咱可以慢点。可饶是如此,也看的怪吓人。
在这些偷摸围观的人眼里,快慢咱看不出来,流畅是看的出来的。
这一耍剑,就是一个时辰,直到天光大亮,出了一身透透的汗。回屋的时候头上的热气都往上蒸了,“舒坦!”
可算是舒坦!
这又得洗漱换衣服,然后吃早饭。之后得换礼服,得给长辈请安去。
这个礼节是无论如何不能荒废的。
到了点,就有专职的太监和女官前来引导,你不需跟这些人浪费时间,因为这次来的是这俩,下次来的是谁,就未可知了。
要被女官检查穿戴是否合适,没问题了,这才能走。
先得去见太子吧!这也是林雨桐第一次见朱常洛。
怎么说呢?这就是个很普通的人的样子,没什么稀奇的地方。普通的身材普通的身高,面色有些蜡黄,像是没睡饱。眉头微微皱着,好似藏着多少烦心事似得。
身边有个巧笑嫣然的妇人,不是王才人。她坐的端端正正的,边上便有宦官拿了垫子放上,这是要叫新人见礼呀!
东宫太子妃早逝,没有女主人。但是王才人是其余女人中,位份最为尊贵的。况且,她俩儿子,老大还是皇长孙。结果次子娶媳妇了,不让她来受礼,这是什么道理呀?
好似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
林雨桐扫了一圈,不见王才人。朱常洛的边上站着个面容普通的少年,得有十四五的样子,这该是朱由校吧!
亲!你是皇长孙,现在你亲妈不在,你也已经是半大的小伙子了,这个时候不站出来给你亲妈正取一下待遇吗?
是的!没人言语,垫子放在脚边,那女人扬着眉毛,一脸的似笑非笑。而坐在上面的朱常洛已经颇有些不耐烦了。他催促了一句,“快些,莫让皇爷久等。”
快你奶奶个腿儿!有毛病呀!
林雨桐笑了一声,而后说那些或是看笑话,或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宦官和女官们,回头看了一眼引导女官,“烦请这位女官请梁尚仪来,本王妃初嫁宫廷,许是学礼不精,颇有些不懂之处,还请她务必来一趟。”
这话明显把朱常洛吓了一跳,“何以劳烦梁尚仪?”
林雨桐就笑道,“也是儿媳学问不精,竟是不懂孔圣之言了。夫子言说,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守。这话是何意,儿媳竟是不懂了!”
四爷就想笑,这屋子里有几个是把书读明白的?
瞧瞧,无礼的指责都说明白了,上面坐着的那里李选侍还迷茫着呢。
王成瞥了李选侍一眼,朝朱常洛挪了几步,这才低声道:“殿下,该请王才人来!李选侍不能受礼!”
李选侍听的见,就见此女蹭的一下起身,而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朱常洛朝对方的背影看了一眼,而后不安的左右挪动一下,林雨桐还以为他要解释几句呢,结果直接给起身了,“罢了!罢了!礼不礼的,嚷的我头疼。这就走吧,别叫皇爷等着了。”
林雨桐一口血差点没给吐出来!四爷捏了捏她的手,得了!跟这种人较真干嘛?
也对!不就是不用见礼吗?不见就不见!
走走走!咱下一程。
这次倒是正常点了,上首坐着帝后,侧面坐着几个宫妃,郑贵妃距离皇上格外的近就是了。另外还有几男几女,林雨桐也没瞧清楚。反正就是跟着引导官一一见礼认人。
福王的名气大,但三四年前就藩了,如今不在。
在座的还有两对夫妻,一个是惠王两口子一个是桂王两口子。这俩是一个妈生的亲哥俩,但是亲妈早逝,归王皇后抚养,是王皇后的养子。王皇后只一个亲闺女,之后再怀上的,就没顺利生下来过。那位公主也已经嫁人了。
这俩王爷都没就藩呢,今儿都带着王妃来了。应该也是成亲不久吧,也不知道是在宫里住着呢,还是在宫外住着呢。
除了这俩成双成对出现的,还有一个单蹦男,也是亲王服侍,坐在惠王和桂王上首,这位是瑞王。
林雨桐认了一遍就得了!这么小的王妃,好似大家的兴趣也不大。
王皇后收回了视线,转脸看着太子的眼神堪称是温和,“我瞧着,学儿这孩子,成亲之后,气死是好了!他是次子,也已经成家了。长孙的婚事,是不是也要操办起来了?”
成了家,就算是大人了!朝臣就自会上折子请立皇长孙为皇太孙的,这是对东宫有利的事。
太子小心的朝上面的皇爷一瞟,嘴角翕动了几下就又闭上了。然后挪动了一下,讪讪的笑。
皇后把话都递到嘴边了,他愣是不敢开口去求他爹给他大儿子也顺便选个媳妇。
林雨桐就瞧着皇上的脸那么僵着,眼角耷拉着。
谁都不敢说话的时候,郑贵妃接话了,“哎呀!简王成亲,那不是不得已吗?皇后娘娘关心太子,关心皇孙,怎么不关心关心瑞王。瑞王今年二十有七了吧!这侄儿都成亲了,做叔叔的还没讨媳妇呢,不像话呀!”
这位行五的皇子瑞王,二十七了还没成亲。
这会子被这么一说,瑞王摇头,“儿子不着急,手里连一套礼服的钱都没得,成的什么亲?”
林雨桐看了这家伙一眼,这就是那位二十好几,坚持不成亲的主儿。
说是没钱置办?鬼扯吧!他不是拿了十四万两吗?
王皇后无奈的看瑞王,“老五啊,这次成亲吧?”
“儿子真没银子。”瑞王站起身来,一脸渴望的看皇上,好似等着再给他银子。
边上的陈距低着头,拿这位王爷也是没法子,早几年拿了十四万,装进包里就不往出掏了!前年朝臣上折子,说是瑞王都二十五了,还不成亲。王爷又说他没银子。皇上偷摸的叫给送去了四万两,说咱选妃成家吧!结果转脸人家闭关了,今儿信佛,明儿信道的,还不叫人打搅。
回头那四万吃进去了,黑不提白不提的,只当没那那么一码事。现在十八万白银攥手里了,都不提成亲的事。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用这法子,从皇爷讹银子。
坐在上首的皇爷好似对此也没那么些坚持了,在郑贵妃还要说话的时候,他给拦了:“由着他吧,想娶的时候再说。”
林雨桐:“……”感觉除了对太子冷之外,这位皇爷对哪个孩子都不错。反正就是纵容嘛,你们高兴就好!感觉这日子过了今儿就没明天了,能由着你们的时候,当老子的尽可能纵着你们。
朝臣说福王那边的盐引要的多了,供不上,要不减半吧!这位皇爷说,敢少我儿子一两,朕要你们的脑袋。
惠王和桂王说是习惯京城的气候,去了封地怕是要不舒坦。
那就留下吧,爱咋咋。
这位瑞王说不想成亲,他爹就说,你高兴就好!
对儿子是如此,对闺女也是如此。那位嫡长的荣昌公主,选驸马就选了仕宦之后,要知道,在之前多是跟寒门联姻的!选了出身不错的驸马不算,人家对驸马,对驸马的亲爹,封官赏赐是一点也不吝啬。但就一点,你们得对我闺女好,早些年公主和驸马两口子拌嘴,当爹的知道了,下旨责骂了驸马。驸马委屈,偷着往老家跑。公主的皇帝爹就把驸马的老爹革职查问,叫锦衣卫把驸马给逮回来。直到两口子和好了,驸马的老爹才被放出来官复原职。只是可惜,驸马早几年去世了,公主如今守寡。但即便守寡,这恩赏也不断。反正,别委屈了他闺女就行。
真的!瑞王这种儿子,搁在谁家不得弄个大逆不道,忤逆父母呀!可神奇的大明皇室人家接受良好,而且,看大家的样子都是:见怪不怪!
见礼了,认识了,然后大家兴趣缺缺,瑞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起身告退。
四爷面无表情,桐桐比四爷还要面无表情,感觉两人不会在皇家混了。在以前,争宠那是必修课呀!太子地位稳固都要把太子往下踹,更遑论后来呢!可在如今呢,都知道只要上面有老大,下面的没戏。没戏又不想造反,那有什么可操心的!这天下的事,关我屁事!还没我多睡一会子,想想今儿折腾点什么吃的有用呢。
至于说宫外的事!宫外的事,是什么事?坐在皇位上的那位皇爷,自万历十四年还是十五年,出去看了看他自己个的陵寝修建进度之后,就再没踏出皇宫一步。皇上都不关注的事,我关注那个干嘛?
于是,就这样了!
直到从里面出来,林雨桐都没回过神来!两人跟着太子回慈庆宫,然后回自家的地盘。再然后两人盘腿坐在炕上,你看我,我又看你,是的!真给两人整不会了。
今早起来一直没露面的一个宦官,躬着身子进来谄媚的笑,“……王妃若是无聊,奴去给王妃找只猫儿来?狗儿也行呀!”
这是赵方,本该他早起按时伺候的,可他晚上不当值嘛!结果主子们起的早了,他错过了时间,迟到了就干脆不来了。这会子主子回来了,怕怪罪,赶紧来讨巧了。
这会子见林雨桐还是没有说话,便又道,“您要是不喜欢,给王妃挑只八哥怎么样?那小嘴叭叭叭的,会陪人说话,都是调|教好的……”说着,小心的看林雨桐,低声道,“要不,找两只斗鸡来?小的们陪您玩?”
林雨桐抬头看屋顶,想叹气!阿哥所里要是有这样的奴才,早被打死一万次了!
十来岁的皇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说贪玩,这个年纪真就刚到了贪玩贪吃的年纪了,老这么勾搭着,能学好吗?
四爷扭脸看赵方,“去问问,看长孙今儿打算干什么?”
赵方可算是想起来了,“昨儿太忙,忘了说了!皇长孙着人送了好摆件来,奴这就叫人给抬上来……”
不等两人说话,东西抬上来了。是一个木头做的小宫殿,细节处处理的还有些粗糙,赵方却一脸的与有荣焉,“魏公公可说了,这是长孙殿下亲手做的。”
那这可谓是天赋惊人了呀!
你们一个个这么捧着皇长孙做这个,想干嘛呀?
赵方见俩主子都不说话,就小心的觑了一眼,这才道:“五爷今儿有些不舒坦,起的晚了,未能见礼。才打发人来告罪了一声,说是改日就过来。”
这五爷说的是朱由检,就是历史上那位崇祯皇帝。他行五,是太子朱常洛仅存的三个儿子之一,其他的都夭折了。
四爷一言不发,伸手拿邸报,趁着养病,先了解情况吧!他懒的再多问了。
林雨桐起身,说赵方,“把院子里伺候的,都叫一块,我有话说。”
赵方小心的看四爷,四爷没搭理他。
这家伙突然意识到,好似这小王妃还挺能耐,这就开始管事了。
在王爷身边好几年了,如今怎么着呢?当家人这就给换了?
出去一说,这个嘀咕说,“就是个举人家的姑娘,摆什么谱呀!”
那个说,“便是太子妃,没两年也不敢在宫里指手画脚,这是不知道轻重呀!”
边上还有递话的,“管她呢,有吃有喝换着伺候着,怕是住不了几年就出宫了。”
这人说完,就有人插话进来,“要跟王公公说一声吗?”
说什么呀?女主子认人说话,多大点事?
那声音嗡嗡的林雨桐搁在里面都能听见!真的很难想象,曾经的紫禁城里,是这样的!
她连着喝了三杯茶才压下这种烦躁感,起身出去了。
这一出去,都安静了,林雨桐往搬出来的椅子上一坐,百十个人瞬间就跪下了,分两边,太监是太监,宫娥是宫娥。衣服的颜色不同,代表着不同的品级和职务。然后按照规矩请安。
“别跪着了,起吧!”林雨桐坐在椅子上,往下看,“先不提认识不认识的话,主仆嘛,也是要缘分的!若是今儿之后,还在院子里伺候的,那咱们以后有认识的时间。若是今后不在院子里伺候的,各有归处,只当咱们没缘分便是了!”
呼啦啦的又给跪下了,“奴才们不敢。”
起吧!站着一样说话。
林雨桐起身,看着下面的人“别处伺候的,我管不着。但在院子里伺候的,我得添几条规矩,都得给我记住了!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可这不服也得背着。我懂宫里的规矩,用你们的话说,就是这皇宫是主子们的,但也是你们的。这话原本也没错……”
哗啦啦都是磕头的人,这话可就诛心了!
林雨桐没搭理他们这作态,只道:“正因为宫里也是你们的,那你们就有选择的自由。这个院子,你们愿意不愿意呆着,都随你们。但是呢,只要留下的,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这话可都听清楚了。”
一院子的人都不敢说话。
林雨桐把人从头看到尾,这才道:“第一,作息时间改变。以往我不管你们几时起,怎么排班的,现在都给我推倒重来!从今往后,除非特殊情况,咱们的作息是,不论寒暑,三更起。记住,是我和王爷三更得起。至于你们几更起,你们是做活做老了的,怎么调配合适,你们自己定,别误事就行。”
话音才落,‘嗡’的一声,小声的嘀咕声汇聚到一块,声音能小。
嘀咕完了,都意识过来了,然后闭嘴,低垂着头,怕是各自心里就开始思量了。
林雨桐起身,穿行在其间,这才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无差遣,不可出院子。恪尽职守,不可懈怠。”
这话一出,声音更大了!这哪行呀,宫女宦官之间多有菜户,菜户就是对食!人家跟真两口子似得,你这弄的,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啊!听起来还是不尊重人家!
可如今只能这么办呀!她尊重人家的感情,但现在这就是没法子。先得把一亩三分地的事解决了,至于宫女的问题,将来给放出去就得了!弄个假夫妻,有什么意思呢?还有这些宦官,基本都识字,只要识字,那自有他们的用处。管好了也不一定就为祸患。但这都是将来的事了!眼下,我连吃饭喝水这些基本的生活都不能保障的情况下,我能干嘛呀!
行不行的,都按照我的规矩来!
受不了,那就自己活动去,调哪都行!我这里就要那种没权没势没背景的人,咱得把篱笆先扎起来,对吧?
其他的三四五六的规矩都不用说了,只这两条摆出来,一院子的人,愣是没注意她这个王妃回屋了!可见,只这两点,就已经突破他们能接受的极限了!
林雨桐站在大殿的门槛里面,看着三三两两凑到一块皱眉商量的下人,再一次四十五度带着几分忧郁的看天:这个大明啊,真的很别致!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