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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依然还在下着,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沈安浔沉默了半晌,拿出一把伞,撑开走进了雨中。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伞存放的位置,只是隐约之中,有个声音在指引着她往那个方向走。
沈安浔站在张景年的身旁,倾下伞,遮在了他的头顶上方,而她自己,却不小心被淋湿了。
张景年低着头,不出声,沈安浔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她突然想起那天自己在医院中从昏迷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的场景。
陆霈泽,霍斯言,顾一念,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叫自己沈安浔。
从他们的口中,她确定了自己的身份。
连名字都似乎是旁人给予的。
那一刻,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助,什么叫做害怕。
偏偏她又是那种不吵不闹的性格,将所有的情绪都自己吞咽了下去。
她想,此刻的张景年,也正在经历那样的过程吧。
片刻之后,张景年勉强支撑起了身子,侧过头,脸上是雨水和泪水的混合体,他看着沈安浔说,“安浔,你回去吧。”
因为站立的时间太久,原本已经稍稍恢复的脸色,此刻又苍白如纸。
“安浔,我知道,我表哥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都是他咎由自取,我无法代替他请求你的原谅,”张景年的声音有些虚弱,“让我一个人跪在这里,就当是赎罪。”
“可是你想救他,不是么?”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沈安浔的唇瓣微弱地抖了抖。
张景年说自己为了救霍斯言替他挡了一枪,从张景年现在的表现来看,那一枪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表哥开的。
只是,她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张景年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自己会求一个被表哥伤害了的人反过来帮助他。
左肩膀已经完完全全地被打湿,沈安浔孱弱的身体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忽然有种温暖的感觉传来,紧接着,她就听到霍斯言说,“安浔,进去吧,我在这里就好。”
沈安浔迟疑了一下,目光从两个大男人的身上掠过,最终还是坡着脚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朝着客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条路,她走得异常艰辛,像是看不到尽头。
直到最后,她几乎快要栽倒在地。
沈安浔离开以后,霍斯言绛紫色的嘴唇掀动了几下,“张景年,如果安浔当初因为那一枪死了,你现在还会跪在这里,用这样的方式乞求我帮助你么?”
张景年的身体微微一怔,苦涩的笑意在他的脸上蔓延。
他身上原本就带着伤,嘴唇上如同浆糊的颜色一般。
旋即摇了摇头,“不会,我发誓我不会。”
他顿了顿,又缓缓地补充了一句,“可是安浔没死,你也没事。”
眉头皱了皱,“所以,你的意思必须要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出事,你才会为吴江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对吧?”
“也许吧,”嘴角微蜷,像是在笑,却似乎比哭更难看,依然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十几秒钟之后,他反问了一句,“霍斯言,安浔受伤让你感到痛苦,那你有没有想过,温岚的死对我表哥造成了多大的伤痛?”
咳嗽了几声,张景年努力地维持着声线的稳定,“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从高楼跃下,化成一滩血水,你知不知道他因为这件事消沉了多长时间?”
“一个大男人,割腕自杀,吞药自杀,想想就觉得有些可笑,温岚不过是个见异思迁的女人,却让我表哥付出了这么多,你那么在这安浔,你总该体会的到他的无助的。”
张景年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他越来越虚弱,直到最后,他只能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的正常呼吸。
视线越来越模糊,所有的一切都幻化成了无数不能交叠在一起的光影。
喉咙口,腥甜的血腥气上涌,下一秒,鲜血直接喷出了口腔。
霍斯言亲眼目睹着他完完全全地瘫倒在了地上。
收回视线,他冲着不远处大喊了一声,“季风,把他抬进去。”
“知道了,霍总。”
季风应了一声后,就让另一个保镖一起,把张景年从地上抬了起来。
不顾他全身的雨水,霍斯言让季风把他放在了客厅的毯子上。
被雨水浸泡的伤口,烂了,血肉模糊。
沈安浔坐在沙发上,一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不远处。
霍斯言没有抬头,喉结滚动了几下,“安浔,不要看。”
沈安浔撇过脸,几秒钟之后,便再次转过了头。
她想,自己之前中了一枪,伤口跟这个相比,应该更加难看吧。
霍斯言很利索,快速地对他的伤口进行了清洗和消毒。
尽管已经陷入了昏睡的状态,张景年的脸依然因为强烈的疼痛感直接团在了一起。
上了药,用纱布缠绕好,霍斯言从浴室里拿出毛巾,简单地帮他擦拭了一下。
想了想,又拿出了烘干机,等到他身上的衣服差不多干了之后,把他放到了沈安浔的对面。
“我以为你不会管他。”沈安浔望着他手上的动作,唇角滚落了这样的一句话。
霍斯言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望着张景年,“我的确不想管他,可他曾经试图救过你,我帮他,就当是替你还他一个人情吧。”
毛毯盖在了张景年的身上,霍斯言没有再管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拿出一支叼在了自己的嘴上,点燃之后,不慌不忙地吸了一口。
客厅里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她和霍斯言还有张景年三个人,沈安浔一时之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两只手在腹部,不断揉搓着衣角。
几分钟过后,霍斯言捻灭了烟蒂,重新抽出了一根,沈安浔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指尖,张了张嘴,“霍先生,吸烟有害健康,你还是少抽一点吧。”
有关于自己的这个习惯,沈安浔是第一次出言阻止。
霍斯言欣长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怔了怔,反应过来时,他轻笑了一声,眸光潋滟着似水的柔情,说话的语气也在刹那间柔软了许多,“好,我不抽,听你的。”
报之以相同的笑容,沈安浔弯了弯眉眼,唇角的弧度微暖,很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