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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回春天的话,从那以后,我便对影一好了许多。
到底我是天才,是天才就要体恤苍生,纵然我与影一都是孤儿,但是我孤得格外优秀,所以帮帮他也是应该的。
我有时会去指导一下影一的武功,师傅对他不满的时候,我也会劝几句。
但是影一却十分小气,我都对他这样好了,他却从来不肯给我一个铜板,也从来没有给我买过东西吃。
怎么会有如此不懂得人情世故的人?
我从小是个孤儿,在人堆里混迹长大,理解不来影一的脑回路。
后来的我想想,影一大约只是因为从小受宠,所以从来没有过这个意识罢了,只是那时候我年纪尚小,十分生气,而幸好我那时候年纪小,所以有些话,我以后不好意思说,当时却是好意思说的。
小时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一天一天爬过去,不像长大之后一样,须臾功夫,就是一年。
我日日盘算着何时过年,想着要给自己买一身新衣裳,可是我花钱没个节制,到了腊月,钱又没了。
进了腊月就是年,大街小巷全是好吃的,从前我的月例银子怎么也能花到月中,这腊月却只花到了初五,好在九千岁这里管饭,要不然,我怕是要饿死街头。
如此一来,我连打牙祭的钱都没有,更别提买新衣裳了,只能把这计划延后,想着说不定大年初一那天,九千岁会给我一点压岁钱。
影一还是一如既往地有节制,进了腊月也没有改变。
他照旧是不花钱,也还是每天早起练功,好像冬天和夏天,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分别。
那日我打着哈欠起来,见影一在门口练武,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再往右一点,”我随意指点了影一一下,“这样的话,你胳膊会疼的。”
“难怪。”影一嘟囔了一句,照着我说的话改了姿势。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抬脚往厨房去,我今早梦见了吃烧鸡,哈喇子流了一枕头,现下想去厨房看一看,腊月里厨房的买菜钱有没有多一些,厨房大娘是不是愿意为我买一只烧鸡。
毕竟我是天才啊,我一直都记得自己的身份。
影一在后头叫住了我,我一开始打着哈欠没听清楚,仍旧往前走,影一大约是不好意思,便没有继续叫我。
我刚走出去三步,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便折过身来,“你刚刚喊我了吗?”
影一羞赧点了点头,之所以说他羞赧,其实是因为,他的鼻尖有一点点红,这样细微之处的区别只有我这种天才才能发现,要不然他一张死鱼脸,谁能看出他的情绪?
不过,我还是朝影一走了过去,并耐心询问了他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毕竟,虽然影一一直没有承认过,但是在心里,我已经把他当成是我的小弟了。
“这个,你帮我看看,我一直学不会,问过师傅几次,师傅嫌我烦,我也没听懂。”说完,影一的鼻尖就更红几分,我凑近了看,却吓得他往后退了半步。
切,难道以为我是个变态不成,作为英雄,自然是要观察得细致入微的。
“这个简单,”我只瞄了一眼,就懂了其中关窍,直接做给了影一看,“你能不能看懂?”
影一笨,所以我要格外耐心一些才行,这样,以后回春天再说起来,也不能说我欺负他了。
我不光是个天才,还是个善良的天才。
影一果真没听懂,我便又耐心好好教了他一番,他才勉强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影一对我道了谢,又投入到宽广没有边界的武功之海里去了。
我站在原地想了想,我既然把影一当成是自己的小弟,那么除了武功之外,我还应该教他一点做人的道理,要不然以后他出入俗世,也是不好的。
于是我凑近影一,在他的胳膊打过来之前,往后跳了一下,“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在嘴上感谢我啊!”
“也没有总是吧,我好像只说了几次,”影一受了我的恩惠,在我面前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有几分低,“你要是不愿意,我以后就不说了。”
不愿意你二大爷啊!不说你的老父亲啊!我在心里咆哮着,影一他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压制住自己的脾气,可能因为我是天才吧,而影一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他不能理解我的话。
我应该宽容他。
但是我还是要把自己的意图表现出来的。
“你那里还有钱吗?借我花花呗,”我刚说完,又反应过来自己话中的纰漏,赶紧改口道,“给我点花花呗,毕竟我们都是朋友。”
借和给,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并不打算还影一的钱。
不过说完,我就觉得,自己像是个拦路抢劫的地痞小流氓,赶紧咳了咳又道:“你看你既然要感谢我,总不好两手空空吧,给我买点糖炒栗子什么的吃也行啊。”
真的,我好后悔,真的,我怎么也没想到,影一的脑子,会榆木成那个样子。
我若早知道,我肯定不会当时只说糖炒栗子这一样东西。
大腊月的,有烤红薯,有烧鸡,有烤鸭,还有各式糕点和数不清的零食,我怎么就说了糖炒栗子一样呢?
我好后悔,真的。
我在看见那一堆糖炒栗子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会绝望到这种地步。
“你买这么多做什么?”我歪着头看影一,美滋滋剥了一颗,放到了嘴里,嗯,确实很香。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把所有的钱都拿来买这个了。”
“所有的钱?”我歪头反问了他一句。
影一不是和会撒谎的,他点了点头,“能花的,所有的钱。”
那天我才知道,影一一直存了一笔钱,我问他做什么用,他一直闭口不言。
我曾调侃过他是不是要娶媳妇,他却不理我。
但是六岁的我看重的并不是媳妇,而是糖炒栗子。
我吃了一下午,肚子胀得像个皮球,走路都走不动,一抬脚,哇地一声吐了一地。回春天抄起笤帚就想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