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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升，我新学了一支歌，你想不想听？”
姜如乔笑着转过身来，仰起头看越厉升。
越厉升垂下头去，正对上她那双明亮的眸子。
是的，只有从眼睛里，才能看见时光流淌过的痕迹。
姜如乔身为皇后，所用的东西自然样样都是最好的，可是那双眼睛里，还是掺了几分岁月的斑驳。
不似从前一般澄澈。
但是她的眼角一片平坦，连最细微的皱纹也寻找不见，她的皮肤照旧如同凝脂，像是上好的瓷器，像是初生的嫩芽。
从前，她是齐国与晋国边境的小镇上，最出名的渔女。
她的歌声，可让鸟儿沉醉，让鱼儿跃出水面，主动跳到她的小船上。
“皇后娘娘恐怕累了，臣不敢叫皇后娘娘操劳。”
越厉升赶紧往后一步。
“阿升，连你也嫌弃我老了，声音不似从前好听了吗？”
姜如乔身后抚上自己的脸，有几分哀伤。
“臣不敢。”
“擎苍已经许久没有来过我这里了，”姜如乔惨淡一笑，“宫里的美人儿流水一样过，最不缺那些新鲜的花朵，而我年老色衰，早不复从前样子，他嫌弃我，也是正常的。”
越厉升忍不住呼吸一紧。
如果过姜如乔年老色衰的话，那这世上，恐怕真的没有几个年轻人了。
姜如乔比之那些新进宫的，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来说，一点都不显老，反而比她们更多几分韵味。
“娘娘不必妄自菲薄，不管怎么说，娘娘还有五殿下呢。”
“阿升，我只有你和平滨两个指望了，你会帮我的，对吗？”
姜如乔抬眼看越厉升，满眸都是期望。
没有人能在这样一张漂亮的脸下摇头。
“臣一直说过，臣会帮助殿下的。”“阿升，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许多了，我有的时候常想，是不是一切都是错的，”姜如乔的声音变得空旷而渺远，像是来自千年以前，“如果我没有离开家乡，如果我还在湖中泛舟，是不是会比现在幸福许
多？”
姜如乔颤抖着手将梳妆台上贵重的胭脂水粉和摊开来的金钗玉环一样样拂了过去。
“金银冷透人心，从前我不懂，如今才懂了……”
“阿升，我真的好后悔……”
越厉升不知姜如乔到底后悔什么，又或许，连姜如乔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后悔些什么。
“娘娘，您请放心，臣会帮着殿下的，只不过臣乃外臣，多次出入娘娘宫中已是不妥，还望娘娘不要再叫殿下知道才好。”
“阿升，”姜如乔忽然攥住了越厉升的衣角，“你永远都不会抛下我的，对吗？”
她是真的害怕了。
这宫中夜长而寂寞，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初初进宫那一天。
锦衣华袍，万般风光，母仪天下。
那时候，整个后宫，只有她一个人。
她以后以后也会是这样，他以为晋擎苍会为她遣散后宫，从此专宠她一个人。
可是专宠的日子并没有多久，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八个月，在她怀上晋平滨以后，晋擎苍就对她没有从前那般上心了。
自此以后她这个皇后，与古往今来所有的皇后，都没什么分别。
她不想在这漫长的夜里，将自己所有的青春，都蹉跎干净。
“娘娘放心。”
不管姜如乔如何问，越厉升都只有这中规中矩的四个字，便是姜如乔主动拉住了他的衣襟，越厉升也没有再进一步。
“娘娘，”门口嬷嬷唤了一声，“该吃药了。”
“臣先告退了，娘娘好好休息。”越厉升不是看不出来姜如乔眸子里的渴望，只是先前他去见燕肃帝，同他商量立太子的事情时，又碰了一鼻子的灰，越厉升简直怀疑，燕肃帝已经悄悄设了遗旨，以备不时之需，只是那遗旨上面到底写的
谁的名字，越厉升就不得而知了。
一切都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越厉升也无颜面对姜如乔。
“阿升，你慢走。”姜如乔唤他的时候，永远都是这样软糯。
越厉升出了宫，回到将军府，一直走到正厅门前，方才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越厉升很想瘫到床上去，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想。
但是眼下，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好在越厉升几经折腾，浪费了不少时间，等到他回去的时候，越如歌也早就回去了。
越厉升敲门进来，越如歌匆匆把自己的话本子塞到了床铺下面。
“你今天出门了？”
“就随便逛了逛。”
越如歌不打算欺瞒越厉升，如若他连自己到底有没有出去都不知道的话，那他也就不要做什么大将军了。
“如歌，你是为父最得意的孩子。”
越厉升在桌边坐下，抬手给自己倒茶，像是要和越如歌好好谈谈心。
“可您就只有我一个孩子。”
越如歌小声嘟囔了一句。
越厉升沉默了一下，并未生气。
“我们越家，历代都是忠贞之士。”
我们为国而生，也为国而死，这是我们越家的使命，也是越家的光荣……越如歌在脑海里摇头晃脑地背着。
这些话，越如歌听越厉升说过无数次，早就会背了。
果不其然，越厉升就照着越如歌心中所想，一个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有一样东西，你瞧瞧看，是否认得。”
越厉升摸出一样东西来。
越如歌心头一跳，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连手脚都开始颤抖。
越如歌顺势往前倾了倾身子，弯下腰去掩盖住自己的慌乱。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越厉升并未怀疑。
毕竟越如歌生前就和慕容止没什么交集，而她现在又忘记了好多事情，不识得也是正常的。
“用这个东西的人，对我晋国有很大的危害。”
越厉升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告诉越如歌慕容止的身份。
“这几日，你既然身子不好不能带兵出征，就留在京中，好好帮为父查一查这个人。”
越如歌有点紧张。
父亲为什么会让自己调查穆念卿？“最好是……”越厉升轻声开口，却坚定异常，“可以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