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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定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那张蛊惑众生的脸上,勾勒出一丝玩味的笑靥。
他俯身,近距离迎上她的眸,“好玩吗?”
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夏雨别过头去,“你早就知道?”
赵朔眉头微蹙,优雅的直起身子,漫不经心的坐在栏杆处。身后的李焕端着一个托盘,上头铺着一张纸,纸上也不知写了什么。对于夏雨而言,就是黑乎乎的一片。
“过来。”赵朔道。
夏雨撇撇嘴走过去,他忽然抓起她的手,直接按上印泥,将她的手印落在了白纸黑字上。
动作一气呵成,惊得夏雨疾呼,“你干什么?”
赵朔道,“罪供。”
“我没犯罪。”夏雨恼怒的看着满手的红印泥。
“身为睿王府内侍,监守自盗,不治罪于你已经是本王的大恩。”赵朔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
“你胡言乱语什么?”夏雨愤然。
睿王府那么多名贵的东西,她都忍住了,一样都没碰,怎么可能监守自盗。
等等——他说什么?
她蹙眉,“什么睿王府内侍,什么叫监守自盗?”
李焕从袖中取出一份公告文牒,“看清楚,这是你的兵籍档案,打从王爷离开代州府,就已经把你的档案迁离了代州府。也就是说,从王爷回京那一日起,你已经是睿王府的人。既是睿王府的人,不是监守自盗,又是什么?”
“我没偷东西。”夏雨这才明白,赵老九这头修炼千年的老狐狸精,从离开代州府开始,就已经开始算计自己。
不过,她清者自清,没偷就是没偷。
赵朔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李焕双手接过,直接塞进了夏雨的手里,“给你。”
夏雨嘴角直抽抽,“你这是栽赃嫁祸。”
听得这话,赵朔不乐意了,一声轻叹,“光天化日,怎么可能栽赃嫁祸呢?我堂堂睿王,岂能做这种勾当。何况爷是好人,不做强人所难的事。门在那头,你可以自己走,我成全你。李焕,吩咐下去,以后不许她靠近睿王府半步。”
“爷!”夏雨突然跪下,一把抱住了赵朔的腿,声泪俱下,“爷,你就当可怜我,放我一条生路!”
赵朔拖着她往前走,她愣是不撒手,一时间李焕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放手。”他蹙眉。
夏雨摇头,“你放了虎子,我就放手!”
“敢威胁我!”他面色微沉,幽暗的眸子,冷了几分。
她点头,越发抱紧了他的大腿,“你放我就放。”
“放不放?”他复问。
她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他忽然想笑,这丫头真不怕死,不知道他一句话,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吗?下一刻,他将钥匙递到她跟前,“若不要,我收回。”
夏雨欣喜若狂,夺过钥匙撒腿就跑。
“爷?”李焕无奈。
拿到钥匙,找不到人,不也是空欢喜一场?咱家爷这是没事拿人家开涮呢!也亏得这丫头,脑子少根筋,被爷耍得团团转。
赵朔若无其事的看了看天,若不是夏雨跟东方越碰过面了,他是不会这么快对她下手的。现在,怨不得他。
“早前公主病发,王爷您说是不是要——”李焕迟疑。
他眼角眉梢微抬,眸中幽邃难测,“试吧!”
李焕颔首。
总该试一试的。
夏雨回到那间屋子,里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笼子没了,虎子也没了。也不知赵朔将虎子,转移到了什么地方。
“赵老九!”夏雨杀将回来,咬牙切齿。
阳光很好,赵朔坐在塘前钓鱼。
李焕在一旁打伞,主仆二人对她的大呼小叫充耳不闻。
“人呢?”夏雨问。
赵朔也不看她,李焕“嘘”了一声,示意她噤声。
养心阁里最养眼的便是这鱼池,假山丛围,鱼池里的水乃是活水引入,所以这鱼养得极好。鱼群围着鱼线久久不散,但不知为何,就是不上钩。
夏雨蹲下身子,“虎子呢?”
赵朔漫不经心的瞧了她一眼,“钓到鱼就告诉你。”
“你!”夏雨哑然,“好,我等!”
烈日炎炎,夏雨等到口干舌燥,赵朔都没钓到一条鱼。一怒之下,她抓住了赵朔的鱼线,一把提溜起来,“是不是饵料有问题?”
下一刻,她愣住,“直钩钓鱼?”
赵朔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冷哼两声,“愿者上钩!蠢!”语罢,拂袖离开。
“你玩我?”夏雨银牙一咬:赵老九,我跟你没完!
褪去道士服,换上内侍服,夏雨站在梳妆镜前,愣了半晌。她小心翼翼的将钥匙用丝带系好,栓在腰间。如果下次再遇见笼子里的虎子,她就能救他了。
夏雨去找赵朔的时候,远远看见李焕领着一个人走进去。
看那人一身富贵相,应该是什么达官贵人。
她蹲在窗户下,贴着耳朵听。
若能抓到赵朔的把柄之类,说不定能把虎子换出来。
“九弟。”来的不是别人,乃当朝五皇叔,鲁王——赵恭。
赵朔当然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五皇兄,此次前来到底所为何事。轻咳两声,赵朔明知故问,“皇兄怎么来了?”
赵恭深吸一口气,“听说九弟受伤,为兄自然要来看看。真没想到,咱们兄弟,也是难兄难弟。虽同为皇室,却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可有好些?”
赵朔靠在床柱处,容色微白,“就这样吧!人活一世,又有几人能恣意妄为?活着就好。”
听得这话,赵恭面色微紧,“可叹我赵家天下,终究会落入他人之手。”
“皇兄这话错了,当今圣上,也是我赵家子孙。”赵朔掖了被角。
李焕上前奉茶,赵恭也不搭理,脸色愈发难看,“当初若不是九弟执意要扶他登位——也不至于皇室凋零。你看看咱们赵家兄弟几个,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如今也就剩下你我,还有个老八。”他苦笑,“再过些时候,就该轮到我了。”
赵朔眉睫微垂,恹恹欲睡,“皇兄何出此言?”
“月余之前,兵部尚书畏罪自尽,落下一封告罪书。听说上头写着不少官员的名字,其中还有我鲁王府。一旦落在东方越的手里,鲁王府——”说话时,他的视线不断飘向赵朔,期待着能从赵朔的脸上,找到一丝半点的情绪。
很可惜他打错了主意,赵朔是谁。
一张微白的脸,一双微垂的眸,没有波澜,没有情绪,安静得宛若置身事外。
“此事我也知道,告罪书已经交付刑部,自然由刑部处置。皇兄与其来找我吐苦水,还不如去求皇上与太后。”赵朔又开始咳嗽,整个人看上去奄奄一息。
赵恭深吸一口气,“我来,并非是想毁了告罪书,而是——想借九弟一样东西。”
有血迹从唇角缓缓而下,赵朔瞧了他一眼,“五哥想一劳永逸,却也该明白,那东西对我而言比命更重要。没了这东西,你觉得睿王府比之鲁王府又如何?”
“可你手上还有二十万大军,就凭这个,东方越不敢动你。”赵恭显然着了急,“你也不想看到咱们兄弟三个,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吧?”
夏雨可算听出来了,敢情他们兄弟被摄政王赶尽杀绝,这鲁王是来找赵朔救命的。不过听赵朔的口吻,并不想施以援手。
而这鲁王似乎有些强人所难,显得咄咄逼人。很明显,这东西若是借出去,睿王府势必受到影响。像鲁王这样强行借东西的,夏雨打心里反感。
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又不是谁欠谁的。
赵朔呼吸平缓,双眸微合,似乎——李焕快步上前,慌忙将赵朔平躺在床榻上,“王爷快别说了,咱家爷伤势未愈,时睡时醒,病情反复。还请王爷改日再来!”
赵恭似乎也吓着了,“九弟这是怎么了?”
李焕轻叹一声,“爷受了伤,险些丢了命。所幸现在缓过来,王爷有事改日再说!”
“那好。”赵恭也不想赵朔出事,否则这赵家天下,真的要改名换姓了。
李焕送了赵恭出去,夏雨这才起身往房内走。
她探着脑袋瞧一眼床榻上的赵朔,“人走了。”
深邃的眸,微微睁开,赵朔缓缓起身。
容色微凉,眸色愈冷,不苟言笑,只一眼就足以教人心惊胆战。这种眼神,就好比那日水中,她初见他时的冷冽之色。
夏雨心头一怔。
李焕回到屋内,“爷,怕是瞒不过摄政王。”
“愚不可及。”赵朔冷然起身,负手而立,临窗驻足。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李焕轻叹,“就算王爷有心保住鲁王府,不想正面与摄政王府对付,如今怕是不能了。”
赵朔深吸一口气,“赵恭来之前,可见过什么人?”
李焕敛眸,“王爷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刑部的事抓紧办,那些没用的,就不必留了。”赵朔扭头,冰冰凉凉的盯着夏雨,“睿王府,不留无用之人。”
夏雨身子一抖,他那话似乎——是对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