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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届武林大会举办的地点都不尽相同,而此次大会被安排在了岐山之巅,断心崖。
临时搭建而成的圆形擂台,平整而宽敞,四周为各门各派规划好的席位,多数人已到齐,但各派掌门由于伤重未愈大多缺席,由各派掌门最为看重的门下弟子率领门众前来。以三大世家与六大派为首,按照门派势力以及在江湖中的地位来排,而魔宫却被安排在了最后的位置,至今无一人到场。众人三三两两聚首,低头谈论,等着看魔宫之人到来的反应。
高位之上,主持此次大会的岐山派新掌门人姚疆,三十开外的年纪,方面薄唇,目光晦暗,扫了一眼骚动的众人,稍稍皱了皱眉,与既定的大会开始时辰,已过去了两个多时辰,该来的却都没有来,他不禁有些烦躁不安,不知道魔宫和血魔究竟在玩什么花样?众所周知,这次武林大会的主要目的,除了选出一位新的盟主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共同对抗魔宫和血魔,在除掉他们之前,他们若是先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岂不是让魔宫和血魔坐收渔翁之利?所以,他们在等。
从早晨到正午,再到此刻太阳西斜,仍旧不见魔宫之人出现,等待的人们已是极为不耐。面上的神情,是担忧,急躁,不安,疑惑,种种情绪交杂着,最后汇聚成恼怒。
岐山派一名弟子站起来,用焦躁的语气道:“掌门,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他们怎还未出现?是不是魔宫之人收到了什么风声,便躲起来不敢来了,看他们平常嚣张得很,想不到只是一只缩头……”
他想说缩头乌龟,但乌龟二字还未出口,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人却已经横飞了出去,撞上擂台的边角,又弹了回来,口中鲜血溢出,人已然倒地昏厥。
众人一惊,因这突然的惊变而一时怔愣,待回过神,便见到四名黑衣人似从天而降,人还未落地,只听呼呼的掌风急响,此起彼落的重物砸地之声不绝于耳,众人定睛一看,短短片刻,岐山派弟子竟然个个都躺在了地上,怒目圆睁,身子却是不能动弹。众人心中一骇,他们虽然早已知晓魔宫之人武功高强,但毕竟从未曾见过,也都是听说而已,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假。也不知这四人在魔宫之中是什么地位,竟然能一口气将岐山主支派几十名弟子全部从席间扔到地上,令其毫无还手之力,真真是恐怖,魔宫弟子尚且如此,那魔宫宫主的武功该是何等的出神入化?
正在众人惊魂未定间,会场周围已出现了上百名黑衣人,以方才的四名黑衣人为首,全部拜倒,高呼之声震耳更震心,道:“恭迎宫主入席!”
好强的气势!!等了大半日,终于把魔宫给等来了,但这出场的方式,竟是如此的高姿态,出人意料。岐山派故意给他们留了那么一个位置,有意羞辱,而他们直接将岐山弟子扔了出去,将他们的位置据为己有。这等高调的行事方式,果然是魔宫做派。
话音未落,两名黑衣女子已纵身而至,立在先前的岐山派席位两旁,恭敬颔首站立。众人连忙回首往两名女子出现的方向望去,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自百丈之远处,纵身一跃,从空中直飞而至,发丝飘扬,宽大的袖袍当空飞舞,仅在眨眼功夫,已经稳稳落在席位之上。
他,月白衣衫,清雅脱俗,如仙临世,看呆了一众所谓的正道贞洁烈女。她,盖住半张面容上的银色蝶形面具,秀美中却又带着强势,无与伦比,同样如仙的身姿,却散发着沁骨的冷冽之气,让人不敢靠近半分。
如陌低眸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冰冷的光芒,令人不禁战栗。
攻人先攻心。先前还兴致勃勃的发誓一定要趁此机会将魔宫一举歼灭的众人,此刻个个心惊胆战,单是一个魔宫已经无法对付了,还有一个随时都可能会出现的血魔,看来今日他们想要达成目的是难上加难。
高位之上的姚疆虽然早有准备,但此刻心中也不禁多了几分慌乱。定了定心神,朗声开口道:“魔宫宫主好大的架子,竟让我等足足等了四个时辰。常言道,客随主便,我岐山派既然有幸得众武林同道的看重,成为这一届武林大会的主人,那么魔宫想要参加这届大会,就该听从我岐山派的安排。而你们这一来,便将我派弟子赶离席中,占我席位,究竟是何道理?”
如陌勾唇冷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目光看向身旁的婉离,婉离会意,立刻对着高位的姚疆,大声道:“客随主便,对的是懂得尊重客人的主人。武林大会的席位向来都是根据实力而排,论实力,我魔宫自然应该排在第一,而岐山掌门却故意将我们安排在最后一位,分明是有意羞辱。我们如此作为,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好好教教你们,何为——待客之道!”
姚疆面色一白,竟说不出话来。
他身后站立的一人,见姚疆不回驳,便不屑的撇了撇嘴,语带嘲讽道:“你们也算是客人?哼,别自抬身价了。看你们阵势倒挺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实货。废话少说,既然来了,就手底下见真招吧。”
姚疆站起身,对着台下众人,朗声道:“既然魔宫宫主已经到了,这一届武林大会现在正式开始。”他又说了些老规矩,无非就是,不论哪门哪派,即使没有门派,只要想争这武林盟主之位,都可以上台挑战,以武定输赢。
原本具备争夺盟主之位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人,但总有些人不自量力,硬要试上一试,稍微赢了两场,便不知深浅,指明要魔宫出人应战,气焰嚣张至极。
如陌面无表情,朝着天魔分主看了一眼,天魔分主便领命上台,轻易的,毫不费力的将那人扔出擂台。众人面面相觑,皆知重量级的人物都留在最后预备对付魔宫宫主,因此,等了半响,都无人再出战。可如此下去,岂不代表着魔宫胜了?除岐山派外的五大派领头人,陆续上台,前两人落败,第三人是新起之秀,武功了得,几十招过,天魔分主便落败。
鸾韵心中一急,便欲上台为魔宫挽回颜面,却被如陌抬手阻止。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萧杀之气自头顶而来,充斥全场。众人一惊,连忙抬头望,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掠过众人的头顶,以迅疾之姿,稳稳地落在擂台之上。一枚银光面具紧紧扣住半张脸,漆黑的长衫,在空中划下的一道道痕迹,凌厉无比,手中的长剑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着幽冷的寒芒。
众人惊道:“血魔!”
不错,此人正是血魔。血魔目光冷冷的扫了一眼台下的众人,最后落到擂台上的男子身上,不发一语,轻抬手腕,无人看清那一剑刺了没刺,只见到他面前的那名男子突然向台下翻了出去,连眨一眼的功夫都不到,他的剑依然抵地,似乎从未曾动过。
姚疆心中大骇,传言果然非虚,血魔之剑,确实够快。不,是太快了!快到他没有把握能不能在他剑下走过一招。擂台上陆续还有不怕死的人先后上台,皆是一招便败,或死或伤。
三大世家之一的连家之主一见血魔出现,想起自己的儿子被他断子绝孙,怒从心起,见到众人皆不敌,便纵身一跃而上。仇人相见,没有多余的闲话,更没有讲究那些表面的客套,挥刀直上。连家之主混迹江湖多年,功力深厚,武功在当今武林之中可说是翘楚,但也仅仅是十招,便败落而下。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血魔,此人看起来还很年轻,怎会有如此高绝的武功,今日一败,颜面尽失,若就此离去,今后如何在江湖中立足?想到此,恼羞成怒,同时也是心有不甘,伸手向后一挥,连家数人齐上,不再管什么江湖规矩,报仇才是最重要的。顿时,血魔被连家数十人包围。
剑影齐动,看起来平淡无奇,却是威力无比,变化无穷,只有身在剑阵之内才能感受到一道道凌厉的杀气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涌来,仿佛永无止尽般。血魔心中一惊,连家剑阵,果然厉害,那来回变换的光影,竟令他举起的剑,无处可落,只能防守。
如陌一怔,据她所得到的消息,这连家剑阵,只有身在阵外才能看出端倪,连家纵横江湖数十年,这剑阵之内,从无一人能活下来。凝神静气,目光紧盯着那数十人组成的剑阵,每一柄剑似乎都比一般的剑要亮上许多,如同镜子一般,在阳光之下,即使身在阵外之人,也会被那剑光灼得睁不开眼,令人看不出其阵的死门所在。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剑阵之内的男子仍然只是在防守,但面上的神色依然镇定如初,不见一丝慌乱。他收敛心神,仔细的寻找着阵中的死门,但被那闪闪的剑光围困,眼前只看得到一片白芒。找不到死门,便没有反攻的机会。
这名男子,为了她,终于还是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如陌暗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西斜的太阳,心中一动,状似无意的声音,却是响遍了全场,道:“都这会儿了,阳光怎还是这般刺眼。婉离,本宫先闭目歇会儿,待他们打完了,再唤本宫。”
她话音未落,便感受到连家之主投来的凌厉目光,她就当看不见,当真闭上眼,将身子靠在椅背上。
血魔心中一震,尽管阵内无法看出此阵的蹊跷,但听她这么一说,立时恍然大悟。闭上双眼,凭着直觉在防守的同时,感受着剑气的缺口,不到片刻,防守之剑蓦地一闪,一人倒下,其余的,人人慌乱,阵已不成阵,又一剑挥洒间,擂台之上,除血魔之外,再无一人站立。
连家之主望着连家多年来纵横无敌的剑阵,就这样被破了,心中惊怒,面容抖动,狠狠地瞪着如陌,恨声道:“你们果然是一路人。”
如陌神情淡然,不知可否,仍然静静的坐着,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血魔定定的望着她,目光有些复杂,唇微微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台下的众人皆惊,连家剑阵都被破了,他们还有什么希望,就算全都一起上,也没有赢的把握。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再上台应战。
而潜伏在场外暗中的某一处,一名红衣白发的绝色女子,头戴一顶纱帽,白纱自帽檐轻垂,直达腰间。她静静的关注着场中发生的一切。看到这里,面色微微沉了沉,冷声道:“一群废物。本宫还想用他们对付魔宫,谁知他们竟连一个血魔都对付不了,真令本宫失望。巫邪,知道血魔是什么来路吗?”
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场内动静的巫邪,在听见她的问话之后,回过神来,连忙应道:“回主子,属下……不知。属下前些天曾让人查过,但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方才看他的武功招式,属下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曾经见过,却又很模糊,想不起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红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望着魔宫所在的位置,沉声道:“不管他是谁,这一次,我们的目标,是魔宫宫主。她屡次坏我大事,今日,本宫要亲自与她一决高低。”
巫邪一怔,脱口道:“主子要亲自动手?”
红衣女子目光锐利,点头道:“不错。天一和无影,皆是绝世神功,百余年无人得领真髓,竟被她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给练成了,本宫倒想见识下,这两大神功究竟厉害到何等地步,是否能与本宫的煦和神功相匹敌。巫邪,你用嗜血魔音控制全场,本宫要与她单打独斗。柳眉,若是有人不受魔音所控,或是魔宫早有防范,另有埋伏,你率领死士,灭之。”
柳眉连忙恭敬的应了。巫邪却皱眉道:“有冷意潇在场,恐怕魔音起不到太大作用。清咒是魔音的克星,冷意潇功力深厚,不可小觑,不过,他若想完全克制魔音,自然也不行,但坚持一二个时辰还是可以的。”
冷意潇三个字,令红衣女子身子一震,神色微变,目光定定的望向魔宫宫主身边的白衣男子,心中一痛。
潇儿,那是她的儿子啊!她从他的生命之中消失了十年,再相见竟是这种场面。母子之间,两厢对敌。而十年前的一切,仿如昨日般历历在目。
这十年来,她不但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还在他的心上留下那样一道深刻的永远无法痊愈的伤痕。他那么疼爱嫣儿,却亲眼见到嫣儿被她推落悬崖。他,应该会恨她吧?一定会的。
他那么聪慧,那么懂事,那么优秀,与嫣儿一样是她的骄傲,然而,两个出色的孩子,却因她,一个死,一个伤。
于父母,她是不孝女,于子女,她愧为人母。她的人生,从十年前便已经注定。
潇儿,对不起!她只能说对不起,因为她,自亲手推女儿下悬崖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此生,再无法回头。她的生命,除了仇恨,别无其它。
巫邪感受到自她身上散发的一股浓烈的哀伤气息,心中一紧,自进宫以来,这种被她埋藏了九年的情绪,竟在今日重现,不由诧异的望向她。却见她握紧煦和剑的手,因用力而呈现惨白之色,不由唤道:“主子……”
她敛了神,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巫邪,沉声道:“让你用魔音控制全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牵制他。懂了吗?”她不想,也不能与潇儿动手,即使是以复仇为名义,也不可以。她的儿子,不能再因她而有任何闪失,曾经的错误,她绝不能再犯。
巫邪一怔,原来如此。她是担心他们的死士与魔宫之人交起手来,会伤到冷意潇。为什么她如此在意冷意潇?据他所知,这十年间,她从来没有与他联络过,若是很重要的人,为何十年来对他不闻不问?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联?
红衣女子见他面上神色明灭不定,知他在暗中揣测她与冷意潇的关系,顿时,目光一利,便沉了脸,不悦道:“巫邪,不要妄自揣测本宫之事。本宫的规矩,不曾将你排除在外。”顿了顿,见巫邪低下头,又道:“你的内力应当略胜他一筹,所以,你要控制好力道……知道该怎么做了?”
巫邪神色一凛,立刻敛了思绪,不再胡乱猜测,低眸恭声道:“巫邪明白,请主子放心。巫邪定会控制好力道,尽力不伤到他。”内力相拼,往往不由自己所控,所以他只是说,尽力。
红衣女子眸光锐利,目光定定锁住巫邪的双眼,神色极为认真,语气十分坚定,一字一字,道:“巫邪,我要的不是尽力,而是……万无一失。你给我记住,伤他,便是伤我。”
巫邪心中一震,惊诧的望向她,竟然重要到这种地步吗?既如此,那么,他宁愿伤了自己,也断不会让冷意潇受伤。对着她,重重的点头,坚定的语气仿佛是承诺般,道:“是,主子。巫邪懂了。我用自己的性命向您保证,绝不会伤到他。”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的与魔宫宫主决斗。
大会场内,宽敞的擂台之上依然只有血魔一人,其间,上去过几个武功不俗的,却都是一招便被打下台。高位之上,姚疆焦急的四处张望,暗道,他们怎还不出现?
正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铮”的一声,暗含内力的尖锐之音瞬间便传遍了整个场内,令人身心皆震,继而头痛欲裂。一时间,有人抱头乱窜,有人就地打滚,乱成一团。哀嚎之声,响之不绝。
冷意潇手上一动,玉笛就唇,暗暗凝聚内力,清远悠扬之音散开,与魔音形成一种对局。而痛苦挣扎的众人,时而疯狂,时而清醒。
如陌冷笑,终于要出现了。她伸手便朝着极力忍耐痛楚的婉离鸾韵轻点了几下,暂时封闭她们的听觉,随后是四大分主,再由他们去解决其他魔宫众弟子的问题。这是此次来这里之前,她已经安排好的。
鸾韵终于缓过劲来,呼出一口气,看着擂台之上好好立着的血魔,面上没有一丝痛苦隐忍之色,不由疑惑道:“小姐,为什么他没事?”
如陌看了看血魔,只见他目光锐利,正四处搜寻着琴音的来源。
巫邪人在暗处,而琴音传来的方向不定,仿佛随时都在变幻着,无处探寻。魔宫之人皆已封闭听觉,不再受魔音影响,正欲解救其他人,却见无数的人影自四面八方而来,其装扮和武功,与当日王宫之中的千名死士一般无二,而此次的人数,相比上一次,有多无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