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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T恤男人带着我进了派出所,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我探头望了一下,蒋晓泊坐在靠西面墙根的沙发上垂头看着地板。
我们走进去,坐在办公桌后的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起了身。
“文阅,人可以领回去,下回让你朋友别这么冲动了。再说了,一个好好的女孩子,脸上破相了可就不好看。”中年男警察到走到我们身边。
我快步走到了我姐身边,“姐,姐,你没事儿吧?”
蒋晓泊这才抬起了头,她原本顺直的长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皱巴巴,额头上简单贴了块纱布,血把纱布浸透了,这会儿都凝成了黑褐色。
“姐……”我想问问她还伤着了哪里。
蒋晓泊猛的起了身,一把拉过我大步往办公室外面走去。
“姐,你慢点儿,跟人打声招呼啊你。”我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压根不理我,跟头牛一样,一口气把我拖到了派出所门口才放慢了脚步。
“姐。”我喘着气,“你干嘛啊?”
她四下望了望,我跟着她的视线,这才发现唐胜元的出租车还停在路边。
“回家。”她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两个字,说完就自顾自的大步向出租车走去。
“蒋晓泊。”我被她莫名其妙的举动给气到了,她这是在跟谁生气呢?
她上了出租车后座,我赶紧跟了上去。
“唐师傅,麻烦你,富龙小区。”我关上了车门。
唐胜元沉默的启动了车子,我侧头去看我姐,她看着窗外。当着外人的面,我也不好追问她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那个叫文阅的男人是谁?人家好心把她从派出所弄出来,她却半点情都不领。
一路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多久,出租车便停在了小区门口。我还在包里翻钱包,我姐就推开车门自顾自的跑了。
“唐师傅,谢谢你。”我将车钱递到了前排。
“不客气。”唐胜元略略侧头伸手接了钱,车顶灯打在他的侧脸上,那些恐怖的疤痕隐在了暗处,这样看起来,他非但不吓人,一张脸还挺棱角分明的。
只可惜这种朦胧的美感只维持了两秒钟,在他把找的零钱递给我时头多侧了一点,那些狰狞的疤痕便尽数显现出来,教人看了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我接了找的零钱,没再多说一句话,下了车便匆匆朝蒋晓泊追去。她跑得很快,我追到家里时,她的鞋放在客厅的玄关处,客厅里却没有人。
我换了鞋,走到蒋晓泊的房间门口。抬起手想敲门,想了想,又缩回了手。默站了一会儿,我走回了客厅的沙发前坐下。
从包里拿出了手机,依次打开QQ,微信,微博,短信,一片空寂。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打开拔号界面,一咬牙拔下了何明初的号码。
响了好久他才接起了电话。
“明初,家里……”
“晓谷,有什么事吗?”何明初那边很嘈杂,“家里的亲戚们都来了,我的头都要炸了。”
“明蕊还好吧?爸呢?他怎么样?”我轻声问。
“这些事你别管。”他说完句后,有人在大声喊他,“我挂了,这边忙着呢。”
时间变得很难熬,我仿佛被命运推进了一个角落里。蹲在这个角落里,我睁着眼睛茫然的看着外面的人忙来忙去。我想帮点忙,可是每个人都对我说:走开,不要烦我。
我很惶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次日,我姐回单位去上班了。我妈还是没有回家,不仅如此,我打电话她都不敢接,只是回了我一条短信,说让她一个人静静。
我看着手机上的短信,欲哭无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安慰我也就算了。她还需要静静,那我怎么办呀?她想过我没有?
挨到上午十一点,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孤伶伶的感觉。给何明初发去的消息一直没有回应,我决定偷偷的回去看看他。平常他除了上班其他时间全扑在游戏上,家里的大小事情公婆作主。我们夫妻俩的事情,全都是我打点好。
这样大的打击,我又不在他身边,我很怕他会扛不住崩溃了。
为了不让小区里天天围在树下聊天八卦的邻居们一眼就认出我,我刻意换了一套宽大的衣服。将平常散着的长发束成了丸子头,戴上棒球帽,又找出了一副太阳镜。
戴上一次性口罩后,我拎着包出了门,走到小区门口搭上了公交车。
二十多分钟后,我下了公交车。从包里拿出了遮阳伞,撑开后,我压得特别低。走了十来米后,能听到我家小区里有哀乐声传来。
我加快了脚步,一颗心立刻紧缩起来。很快的,我就进了小区。乔装得还比较成功,那些三三两两站在树下聊天的大爷大妈们不经意扫了我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我略松一口气,拐过弯,我看到靠北面的露台那里搭了简易的灵堂。搭灵堂这事儿,放在别的小区,其他业主们肯定吵翻天了,严重一点掀掉灵堂都有可能。
但我们家所在的小区是个老小区,还是安置房,这里住都是土地未开发前的同一个村的人。老一辈的人都有些迷信思想,觉得过世后一定要从自己住的地方送走才算是有始有终。
也不知道从哪个老人过世开始,灵堂没往殡仪馆搭,而是搭在了小区靠北面的露台那里。日子久了,那里就成了一个固定的场所。平常大家都极少走到那里去,但逢年过节,清明鬼节,大家争相的会去那里烧纸钱。
我远远的看着不断进出灵堂的人,何家的亲戚们全都在。我有些心慌气短的,感觉下一秒钟他们就要认出我来了,然后全部人都拥上围住我,骂我妈间接害死了婆婆。
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猫着腰走到花圃旁一颗矮壮的灌木后蹲下。太阳很毒,尽管我做了如此多的防护措施,蹲了几分钟,我还是晒得头晕眼花的。
从包里拿出手机,我点开了拔号界面,看着何明初的号码,我不敢点下去。又蹲了几分钟,我隐隐的听到了何明初的声音,咬了一下牙,我这才拔通了他的电话。
响了好久,他终于接起了电话:“晓谷。”声音压得很低。
“明初。”我也压低了声音,跟做贼似的,“我回来了,在下车库的花圃旁,这里有一棵矮灌木,你过来一下。”
“你,你回来干嘛……”何明初慌乱起来,“你别乱跑,我想办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