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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肚子饿了。”摸了摸肚皮,我问豆豆,“豆豆饿不饿?”
豆豆坐得端正,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我拈起碟子里的绿豆糕,送到她嘴边。“豆豆吃吧。”
豆豆有些犹豫。
“没有毒的。豆豆吃。”我另只手摸摸她细软的头发,她哦了一声,小小咬了一口。
唉……想我在她这般年纪时,都是跟畜生抢东西吃,哪里有这般斯文吃相。
看到门口一个少年经过,我忙喊住他:“少年,少年!”
那人站定了,转头向我望来。
看上去十三四岁模样,眉眼生得极好,鼻子英挺,眉眼细长,小小年纪便有凤雏之态。
“这位客人有何指示?”他入得内来,不卑不亢地微笑问道。
我心里暗赞一声好气度,白虹山庄一个下人便有这般气度,无愧武林第一庄。
我老实不客气道:“我们三个连夜赶来肚子饿了,你赶快让人张罗一桌好饭菜来。一半辣的,一半不辣的。”
少年眉梢微挑,随即笑道:“是,您稍候片刻。”
豆豆脸上红扑扑的,似乎老娘我这么做让她觉得很是难为情。
于是我拉住那个少年道:“还是算了,你直接带我们去吧。”
豆豆把脸埋到了胸前。
少年笑意更深,却道:“三位请随我来。”
唐思无奈道:“真不曾见过你这般没脸没皮的女子。”
我道:“丢脸事小,饿死事大。再说有什么可丢脸的?就当是纳税光荣吧。”
唐思和豆豆一起扶额叹气。
少年带了我们到厨房重地,因前院聚集了武林群熊,大摆筵席,所以厨房也忙着。少年在府中似乎很有些地位,下人同他说话态度很是恭敬,他吩咐了几句,不多时便有刚出炉的饭菜送上来。
我们在后院开了英熊小会。
少年微笑问道:“三位可还满意?”
我笑眯眯道:“甚是满意。你叫什么名字?”
“裴筝。”
“好名字。”我点了点头,虽然完全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这时有下人寻到了他,急匆匆赶了过来,在他耳边叽里咕噜了一通,他脸色微变,回头对我们说道:“如无他事,请恕在下失陪了。”
我挥挥手说:“去吧去吧。”
我三人酒足饭饱之后,终于有人找到我们,松了口气道:“庄主到处找不到三位,正着急呢。”
我剔牙笑道:“肚子饿,先过来吃了。陶然忙的话,不用招呼我们,我们很客随主便的,会把这里当自己家。”
唐思和豆豆同时扶额叹气。
那下人没见过这阵仗,干笑两声,领着我们往前院走。
我心道这下人还不如方才那少年有气度。
豆豆边走边揉着眼睛,我低头问她:“豆豆是不是困了?”
她点点头。
我揉揉她的脑袋叹息道:“真是小猪,吃饱了就睡。唐思,不如你带她找间厢房休息一会儿,你昨晚也一夜没睡了。”
豆豆眼睛已经快眯上了,唐思见状把她抱进怀里,她在唐思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入睡了。
啧,小孩子真是随遇而安……
唐思领着豆豆去睡觉,我一人去见了陶然。
屏退左右,关上门,陶然对我行大礼,我忙作势扶他起来,连声道:“哎呀呀,这就客套了,咱们是一家人嘛。”
陶然脸上带着微笑,“承蒙陛下厚爱了。”
我笑着问道:“听说你们选盟主,我们特意过来凑热闹。今次你参选吗?”
陶然道:“陶某如今是个商人,不打算参与武林之事了。”
我正色道:“我是来纠正你这个想法的。”
陶然一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武林的存在,是法律所无法禁止的。”我缓缓道,“侠以武犯禁,江湖上那些单挑、群殴之事不胜枚举,完全超出了官府的控制力。既然武林的存在不能抹去,而官府又不能完全放之任之,那么就需要一个我们信得过的人,或者我们能够掌控的势力,来协调整个武林形势。”我挑着眉看他,微笑道,“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陶然沉默片刻,点头道:“陶某明白了。”
我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把你当一家人,信得过你,信得过白虹山庄。武林交到别人手里,我不放心,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另一个万剑山庄?和平不容易,是用鲜血换来的……”说到这里,我的心情忽地有些沉重,顿了顿,又道,“你为天下百姓所作的一切,我都会放在心上,朝廷也不会亏待你。以后白道上的事,朝廷依然会为你大开方便之门,黑道上的事,也需要你为朝廷出力。我们黑白两道,共谋利益,以和为贵,你看如何?”
陶然起身拜倒,回道:“草民,遵旨。”
“嗯。”我满意地点点头,转开话题,笑道,“听说你娶了个漂亮妻子,我还未曾见过,算来都是一家人,你若忙着便不用招待我,让她同我说说话便是。”
提起妻子,陶然面上神情也柔和了三分。果然有妻有子有牵挂,便没有太多壮志雄心了。
陶然回了前院招待客人,他的妻子苏丹碧出来相迎。
苏丹碧是个无武林背景的大家闺秀,出身商贾世家,听说在商道上倒是给陶然帮了不少忙。
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我的身份,却仍是不卑不亢。
眼尖地看到她身后的假山边上闪过一人,我故作漫不经心问道:“那人是谁?”
苏丹碧回头看了一眼,微笑道:“是我的哥哥,丹朱。”
因我不欲透露身份,因此也不用尊称。
丹朱,丹碧。
我笑道:“倒是好名字。如今在庄里做事吗?”
苏丹碧道:“多亏了夫君提携,在庄里当着管家。”
武林第一庄的管家,这位子可是不低了。
我对这苏丹朱有了些兴趣,笑道:“叫他来给我瞧瞧,是怎样的人才。”
苏丹碧微一迟疑,又点头微笑道:“是。”便唤了身边下人去叫。
我与她边走边说话,不多时走到后院近后山的地方,在亭中坐下不过片刻,下人便回来了,跟在她身后的男子高大挺拔,着实一表人才。
苏丹朱对我俯身行礼道:“草民苏丹朱,拜见陛下。”
我挥了挥手道:“出门在外,不讲究虚礼了,也别称我为‘陛下’。”又问道,“你可从从过军?”
苏丹朱答道:“不曾。”
我奇道:“那可怪了,我见你身形步伐,都像是军旅出身。那可是习过武?”
苏丹朱答道:“也不曾。”
我喃喃自语:“那真是看走眼了……”
苏丹碧笑道:“我这哥哥自小浸淫商道,走南闯北,便见了风霜。行军习武是不曾的,但是也懂两下防身的功夫。”
我点头道:“原来。几岁了,可曾婚娶?”
“已过了而立,因忙于事业,一直没留心。”
我笑道:“如此是你这个当妹妹的不是了,好歹该帮哥哥留心一下的。”这么说着,顿时觉得自己沧桑了不少,叹了口气,一仰头,看到山上成片的树林,愣了一下,回头问道:“这山上种的都是什么树?”
“是枫树。”苏丹朱答道,“庄主说,原来的枫树被烧了,因此让人又种了一片。”
“哦。”我低下头,有些黯然。“再长出来的,也不是原来的那些了……”
我站起身来,对他们说:“我一个人上山走走。”
苏丹碧迟疑了片刻,终道了声是。
山上的树不像是新长出来的,倒像是移植的,还没到枫叶红的时候,倒见一片郁郁葱葱。
我折了根树枝做拐杖,沿着山路缓缓而行,想起当年的事,不禁摇头失笑。
“二哥啊……”想说些什么,一开口,便是哽咽。
走到温泉区时,已是气喘吁吁了。
我脱了鞋子,把衣裙卷到膝上,将双脚泡入温泉之中,发出一声叹息。
两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两抹白云缓缓擦着天空飘过。
“二哥……我回来了……”
“一直不敢回来,怕看到了过去,却看不到你。”
“我一直告诉自己,其实你还在北疆。也那样告诉豆豆,告诉她,二爹在北疆,明年就回来了。明年,明年……一晃就是三年了。其实豆豆那聪明的丫头,早就知道了。她不说破,我也装糊涂着……”
“二哥你真狠心,连一个悔过的机会都不给我。燕离说你宠我,可你分明是恨我的……这么多年来,一个梦也没托给我。”
“你大概是入了轮回吧,我有时候看着路边流鼻涕的小孩子,三四岁模样,便想这是不是我二哥投胎转世的。呵呵……别怪我把你想坏了……好歹看到那些孩子,我都收养了。”
“国师老是逼我立凤君,我烦得难受,便立了储君。可我总想,豆豆这孩子心眼实,以后被乱臣贼子欺负怎么办?没有二爹保护她,到了豆蔻年华,出落得我见犹怜,那些如狼似虎的少年们可就有福了……”
“唉……二哥,我说这么多,你听到没有?”
“二哥,你这迟到早退的混蛋。”我呜咽一声,将脸埋在臂弯中,忍着哭声,却忍不住眼泪,抽泣着,肩膀颤抖。
在温泉边上坐了许久,泡得双脚起皮才擦干了上来,又沿着老路回去。
走到一半,停下脚步回头看。
“二哥,老子这次要真把你忘了,忘得干干净净!”
回到庄里,正好看到唐思急得团团转,我拉住了他问:“你怎么了?”
唐思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豆豆不见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在庄里转迷路了吧,能出什么事呢?”
唐思剜了我一眼。“现在开武林大会,龙蛇混杂,豆豆长得漂亮,谁知道会不会被人顺手牵羊了。”
这个三爹,担心得比我还早……
于是我和他知会了下人,全庄大搜索。
我心想人多的地方该有人找,便往偏僻的地方寻去,到了个偏院,忽听到说话声。
“我要那朵花。”声音糯软甜美,是豆豆!
“好,我抱你摘。”另一个声音,很是耳熟。
我转过了回廊,看到院子那端,蓝衫男子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举高,让她够着枝头的一枝桃花,女孩伸手攀折了短短一截树枝,低头对男子甜甜一笑:“谢谢。”
男子眉眼微展,含着温暖隽永的笑意,嘴角微微扬起,柔声道:“不客气。”
“义父。”站在他身边的少年开口道,“陛下来了。”
我抬步走去,笑眯眯道:“苏丹朱,裴筝,好巧。”
豆豆从苏丹朱怀里跳下来,小跑到我身边,我捏了捏她的脸蛋,气呼呼道:“小丫头,你三爹快担心死了!”
豆豆摸着桃花,低下脑袋嗫嚅道:“对不起……”
苏丹朱看着豆豆,微笑道:“贪玩是孩子的天性,还请陛下不要责怪她。”
我挑着眉看他,笑道:“看你也是个疼小孩的,不如自己生个教养?”
苏丹朱抬眼向我看来,笑容不减。“陛下说笑了。”
我呵呵一笑:“我不是说笑的,是认真的。这么说吧,我有个表亲,也算是郡主了,如今也是二十来岁年纪,仍然待字闺中,找不到何时的对象。我看阁下一表人才,年龄适当,便想给你们赐婚,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苏丹朱微微敛了笑意。“陛下说笑了,草民高攀不上郡主。”
“大不了我也给你封个侯爷,此事好办。就这么决定了,我回去便拟旨,你要是敢抗旨,就是藐视圣上,砍头抄家什么的你自己选。”
苏丹朱叹了口气,低头对裴筝道:“筝儿,你带殿下回去,我有事同陛下说。”
我打了个哈欠道:“我可没有事同你说。”
苏丹朱目光沉沉看着我。
一对上这样的目光,我便没辙了……
裴筝道了声是,柔声对豆豆道:“殿下,请往这边走。”
豆豆手中握着桃枝,仰头看了我一眼,便乖乖虽裴筝离开了。
只剩我二人时,苏丹朱正色道:“不知草民何处得罪了陛下,陛下要如此作弄?”
我找了个石凳坐下,微微笑道:“因为你长得很欠抽。”
苏丹朱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
我又道:“因为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