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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桑婷宜接到宋轻歌的电话时正在吃晚饭,她看了看坐在对面正在聊天的桑兰琴和谷心蕾,然后悄然离开餐厅,来到阳台上,低声说:“嫂子?”
“丰城现在怎么样了?”宋轻歌皱了皱眉,现在,除了婷宜,她不知道该问谁了。
“很严重,现在还在ICU里,”桑婷宜声音还是很低,叹息道,“听姑姑说,今天就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她想去医院,却被桑兰琴阻止了,说她去了也没用,这让她很沮丧。
宋轻歌浑身骤冷,眼底酸酸的,胸口像是压了东西似的,喘不过来气。
“嫂子,你现在怎么样了?”桑婷宜低声问,说话时,她悄然的看着餐厅里的桑兰琴。
“我……”宋轻歌苦笑,女儿没了,他又在ICU,可她还活着,却生不如死,“还好。”
听到她的哽咽声,桑婷宜安慰说,“嫂子,你剖腹产,可得好好养着,”她毕竟年轻,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她这一提孩子,却让宋轻歌泪水忍不住往下掉。
“婷宜,你能帮帮我吗?”宋轻歌擦了擦眼角的泪,说,“我想去看看丰城……”看不到他,她的头顶就像是悬了一把刀,总是担心着,吃不下也睡不着。
看着餐厅里的桑兰琴,桑婷宜为难的说,“ICU每天只能探视一次,我也没去成,每次都是姑姑一个人进去的。”她有好几次想跟进去看看,桑兰琴却怎么也不同意。甚至,还禁止她去探视宋轻歌。她很茫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轻歌了然,心里极苦。
“嫂子,你别担心,”桑婷宜安抚道,“我哥会没事的……”唉,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婷宜,你在和谁打电话?”桑兰琴不知道何时过来了,脸色微冷,看样子,很生气。
桑婷宜有点局促不安,怔怔的。
桑兰琴皱眉,不客气的从她手里抢过手机,看到上面“嫂子”两个字时,冷哼了声,心里极度不爽,不悦的挂了电话。
“姑姑,你怎么……”桑婷宜眼睁睁的看着桑兰琴把她手机里宋轻歌的电话号码删除了。
桑兰琴将手机还给她,双手抱在胸口,脸色相当不好,命令式的说:“不许你和她联系,也不许你告诉她任何关于你哥,还有我们家的事,知道吗?”
“为什么?”桑婷宜不明白,“姑姑,她是我嫂子,也是哥的老婆,我们是一家人啊。”她觉得桑兰琴的态度很奇怪,哪有不让妻子见丈夫的道理啊。更何况,她虽然与宋轻歌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不过,却挺喜欢她的。
“什么一家人?”桑兰琴冷冷的说,“你哥会和她离婚!”她看着客厅里的谷心蕾,“心蕾以后才是你的嫂子,记着,别叫错了。”
呃!桑婷宜大惊,关于离婚的话题,她曾听宋轻歌说起过,不过,当时她只是以为是道听途说,这会儿从桑兰琴口里听说,她倒很震惊,“哥和嫂子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更何况,哥现在病情不明朗,你任什么不让嫂子去看他?姑姑,你不能太武断,你不能强迫他们离婚啊。”那个谷心蕾太傲气了,她实在是不喜欢,“现在婚姻自由……”
“凭什么?”桑兰琴听了她的话,微怒,“就凭她差点害死你哥!”
“她也是车祸的受害者,”桑婷宜辩驳道,“这也不能怪她啊,更何况,她现在失去了孩子,哥的情况也不好,她也很痛苦很难受……”
“住口!”桑兰琴厉声打断她的话,极为不悦的说:“婷宜,你什么时候被她收买的?”
“我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桑婷宜年纪不大,不过,倒挺直爽的,她与桑兰琴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多,对这个姑姑,自然也是不怕的。
被侄女顶嘴,这让桑兰琴极度不悦,“什么叫事实?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宋轻歌是哥的妻子,她有探视自己丈夫的权利!”桑婷宜红着脸,扬着头义正言词的说。
“不许再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桑兰琴怒道。
见她发火了,桑婷宜微微垂眸,没再说话。
桑兰琴皱眉,很生气,看着婷宜,实在觉得碍眼,颇有些不耐烦的说:“我已经让人给你订了机票,你明天一早就回首都。”
“姑姑,我不走,”桑婷宜立刻回绝道,“哥还在ICU……”
“你在这儿做什么?又能帮上什么忙!”桑兰琴不悦的说,这个婷宜,尽惹她生气,早点打发走,免得看着烦心。
“姑姑!”
“不说了,”桑兰琴皱眉,强势的说:“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说罢就回了客厅。
看着她的背影,桑婷宜抿抿唇,微微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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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窗外,霓虹闪烁,Z市的夜生活正式开场。
夏夜,外面燥热难当,病房里温度适宜,可宋轻歌却没有丝毫睡意。
这几天,她每天都会去ICU好几次,却还是没能进去。甚至,医生护士对大BOSS的病情都守口如瓶,她想问问桑婷宜,可婷宜的电话却始终打不通。
这几天,乌靖曾来医院看过她,她问他时,可他却总是说,“我也没能进去看看他,只是听伯母说,情况不太好。”然后皱眉,“轻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相信,丰城他会没事的。”
她就在这样惶惶不安里过了四天,吃不下,每次闭上眼睛,不是梦到胎死腹中的女儿,都会梦到车祸瞬间,他用身体护着她,还有从他头上滴落到她脸上的血……每次醒来,都会泪湿衣襟。
女儿已然去了天堂,留给她的,只是小腹上的一道伤口。这道伤口,证明着,小顾同学曾来过。
而他呢,在ICU,他的情况她全然不知,每天忧心忡忡的。
傍晚的时候,医生来过例行的巡房,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通知她,让明天早上就办出院手续,她开始慌恐不安。
她住院,至少他们还在同一栋大楼里,她还能去ICU外面看看,虽然见不到,可她却知道他仍然活着;
如果她出院了,要每天再过来,就很难了。
她不想离他太远了。
陪护的床上,琴嫂早已经酣然入睡,宋轻歌下了床,她只能弓着背,弯着腰慢慢走,才能减少行走时对小腹伤口的拉扯,也能减少伤口的疼痛。
深夜的医院走廊,空无一人,寂静而幽长,她一个人,慢慢的,孤单的走着,每走一步,都得忍受着伤口拉扯的疼痛,当她来到ICU时,已经脸色苍白,满头虚汗。
值班护士正在打盹,当她看到扶墙而来的宋轻歌时,惊吓得睡意都没有了,皱眉,有一丝不耐烦,“不是告诉过你,不能探视吗?你怎么又来了?”
宋轻歌手肘撑着护士台,脸色唇色都略略苍白,“我只是想过来待会儿而已,”明天她就要出院了,她不知道,下次再来会是什么时候。所以,虽然知道不能进去,可她还是来了,她只是想在ICU外面多待会儿,这样,就离他更近了些。
看她略略虚弱的样子,护士皱了皱眉,虽然有点不耐烦,但知道宋轻歌每天都来,对她的身体情况,也从其她护士那里听说了些,于是话语稍缓:“你还是把你自己照顾好吧,你才剖腹几天啊,就这样到处乱走,你就不怕子宫下垂,影响以后的生育吗?”
宋轻歌唇微抿,一丝苦笑,生育?他生死未卜,她能和谁去生育啊?若他真能康复,他们……想到他已经签了离婚协议,谷心蕾又有孕了,恐怕他们也是以离婚收场吧!
“做女人啊,还是要多爱自己。”护士忍不住劝了声,“身体是自己的,若真垮了,受累的还是自个儿。”她又说,“我以前就是没坐好月子,到现在只要一吹风就会头疼……像你这样不爱惜自己,指不定会落下什么毛病。”
宋轻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目光一直盯着ICU的门,对护士的话听而未闻,只是问,“他今天怎么样?有没有醒过来?”
“你别为难我了,”护士看她可怜的样子,又微叹一声,“病人的隐私,我不能随便说的。”
又是隐私?
呵呵,宋轻歌苦笑,低头,看着握在一起的双手,苦涩的说:“我是他妻子,你们却总是以隐私来搪塞我,不告诉我他的病情……试问,什么时候,妻子被剥夺了对自己丈夫的探视权?对自己丈夫病情的知情权?”
护士听罢,讪然。
“你也有孩子,你也有丈夫,他们若有什么事,你一定会是第一监护人,一定能第一时间知道他们的情况……”宋轻歌眼底酸酸的,“而我,怀胎八月,生下来的孩子我都未曾看一眼,就被送去处理了。”
说到女儿,她开始哽咽了,“你们怎么能这么不近人情?难道就要这样急不可耐吗?难道就不能等我看一眼再处理吗?我是母亲,孩子是我的,可我却被人剥夺了对自己孩子的处理权……让她被当作医疗垃圾焚烧,”她低泣,“焚烧啊,太残忍了……连骨灰都没有,我就是想为她建个冢,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去……”
护士做了母亲,也有孩子,虽然宋轻歌所讲的事在医院里司空见惯,可这会儿,听她这么说起,也是眼泪汪汪的。
“她在我肚子里待了八个月,胎检的指标都非常好,可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她是我身体里的一块肉啊,”宋轻歌冷笑,这种骨肉分离的痛苦让她难以自拔,“即使再难过,再懊恼,我却也只能承受失去骨肉的痛苦……而现在,我丈夫在ICU,生命垂危,我却不能进去探视,甚至连他的病情都不知道……我活得有多窝囊?我活得有多悲催,”
她哭了,无辜的说:“其实我只是想去看看他而已,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我是去看我的丈夫啊,你们为什么总要拦着……”
护士泪眼婆娑的,擦了擦眼角,低声说:“其实,我们也很为难啊……”宋轻歌每天都来好几趟,她们这些护士都觉得她可怜,可上面有交待,除了桑兰琴外,任何人不得去探视病人,更何况ICU是什么地方啊,原本就管控很严,她们也不能冒着失业的危险来成全同情心啊。
宋轻歌苦笑,泪如雨下。
护士毕竟是女人,原本就同情她,现在又听她这样说,心更软了,她看了看,还有两个小时才交班,这会儿,夜深人静的,也不可能有人过来巡房,“这样吧,我可以让你进去。”
宋轻歌听罢,眸底微亮,“真的吗?”
护士点点头,“不过,你得答应我,只能进去十分钟。”
“好,没问题。”只要能看看他,即使看一眼,她也满足了。
护士皱了皱眉,又看看走廊外,确定没人过来,才推开ICU厚重的门,然后帮宋轻歌换好无菌服,又皱眉指了指:“他在那间房里,”叮嘱道:“你只能看,记住,不能动他身上任何仪器,还有,十分钟之后我会来叫你。”
ICU里,很安静,宋轻歌似乎都能听到自己扑嗵扑嗵的心跳声,此刻,她很激动,甚至忘了小腹的伤口,推开了面前的那扇门。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她的呼吸,病房中央,有一张病床,顾丰城安静的躺在上面,他的身上,充斥着各种仪器。
看着他双眼紧闭,了无生气的躺在哪儿,他的头顶,被纱布包裹着,脸上,还有未完全擦去的血渍,他的唇边,好些青茬,整个人脸色苍白,消瘦,颓废。
看着那纱布上隐隐的血渍,想到撞车后从他额头上一直往下流的血……
“丰城?”她低声唤着他的名字,“你太傻了。”他是用他的身体为她挡着,他当时,该有多疼啊,她哭了,“你不是不爱我吗?不是要跟我离婚吗?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
她心里有好多个为什么,却问不出口。
她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如水,“孩子没有了……”她痛哭,她与他之间唯一的羁绊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