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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其昌焦灼的等着,没等到长子带着太子回来,他十分失望。不过很快他又振作起来,因为圣上要册封他的长子为皇夫了!
皇夫啊,名正言顺和圣上站在一起接受朝臣的跪拜,接受太子的行礼。而不像以前那样他是臣太子是君,虽是亲父子,做父亲的却得向儿子跪拜行礼。
好!好!好!天不绝徐家,他徐其昌果然生了个好儿子。
望着喜形于色的夫君,宁非的亲娘宁氏却冷脸不屑,放着狠话道:“老爷,我的儿子能有今天都是他自己挣出来的,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拖他后腿,老爷可要看好了,要是这个家里的谁再坑了我儿子,我,我就与你和离。”
对,和离!带着她的儿子跟这恶心的一家子断绝关系!宁氏心中快意的想着。
“你,你这婆娘胡说什么?”徐其昌惊怒,和离?她怎么敢想?“赶紧给我打消你那荒谬的念头!你休要误了儿子和太子。”
妇道人家就是见识短浅,孙子都老大了还和离,丢不丢脸?他们和离了,长子脸上就有光吗?太子还怎么出来见人。
“你少想一出是一出。”徐其昌眼中警告,他可不能让太子被人笑话。
宁氏斜睨着他,“所以说让你把你家的人看好了。”她的确别打算真的和离,但不妨碍她说出来威胁他呀!
徐其昌一滞,想起前事,忍气吞声道:“家里哪里还有什么人?”几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庶女也都出嫁了,家里就剩下他们夫妻两个了,宁氏还成天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成心气他。
宁氏冷哼一声,“你那外头不还有俩庶子?你赶紧去信敲打他们,别忘了是靠的谁升官娶妻。还有你那庶女,在夫家是靠着谁站稳脚跟的?谁若是借着我儿子的名头做恶心事,别怪我没提前给你说一声。”顿了顿又想起一事,“那边不还有一大家子吗?老爷你现在不位高权重了,可得把他们看好了啊!”她朝着诚意伯府的方向努努嘴,语气中透着三分森然。
徐其昌气短,恨道:“知道,知道,我还能没你知道分寸。”
宁氏见好就收,斜了他一眼才施施然朝后院走去。她现在是看开了,无论是以前身为大将军夫人,还是现在的平头百姓,她的日子其实是没什么差别的。她是内宅妇人,又不用像男人那样日日抛头露面,她清静惯了,并不热衷应酬,以前做大将军夫人时每个月能出门赴一回宴就算给面子了。
现在也不是没人给她下帖子,那什么公主府啊,郡王府啊,统领府啊,每个月依然能收到一大叠请帖。不过全被她推拒了。借口都是现成的,现在身份不同了,她过去找什么不自在?虽然那些人也不敢真让她行礼,但她依然不想去。
徐家是成为普通百姓了,可她儿子出息呀,圣上也给她恩典,隔三差五就有赏赐给她,更不用说年节了。
朝臣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连圣上都给她体面,她们敢非逼着她行礼?这不是跟圣上过不去吗?好歹血缘上她还是太子的祖母呢。撇去太子不说,她还是骠骑大将军的亲娘呢。
圣上捧着她,她也不能给圣上太子添堵不是?都是平头百姓了,还是老实窝在府里吧,成日出门赴宴找什么存在感?
要宁氏说,她觉得现在挺好,徐家从云端上跌下来她反倒踏实了。以前夫君位高权重,满门鲜花着锦,她的心都是悬着的,生怕她那权利心重的夫君算计了儿子。
现在多好,这个家里没有人再能威胁到她的儿子了。儿子马上就是皇夫了,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就在府里念念经拜拜佛,为他们祈福吧。
朝中又吵吵了起来,不是说女帝无夫的吗?太子都七岁了,怎么突然之间就要册封皇夫了?镇北候挟战功逼迫圣上的?可瞧着圣上脸上的笑容,也不像是被逼迫的啊!
这么些年他们不是没动过别的念头,甚至连人都送进了宫,可圣上身边依然只有镇北候一个人,足可见镇北候的手段了。按说圣上早该大婚,她若是瞧上的是别人,册封皇夫也就册封皇夫了。
可是圣上选中的人是镇北候啊,是掌管着大燕七成兵马的骠骑大将军啊,这以后大燕的江山是穆家还是徐家的呀?
不怪朝臣心中犯嘀咕,实在是这诱惑太大,哪个男人不向往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圣上,太子都七岁了,这么多年都这般过来了,还立什么皇夫?就维持这个现状呗!”鉴于宁非的威势,朝臣即便反对也是十分委婉的。
阿九耐着性子听完他们的话,道:“就是因为太子七岁了朕才起意立皇夫的,太子都这么大了,太子之父总不能连个名分都没有吧?父凭子贵,太子之父不应该是皇夫吗?”
朝臣语塞,圣上哎,谁说太子之父没有名分的,镇北候,骠骑大将军,这不都是显赫的名分吗?也不差这一个皇夫了吧?
朝臣把这意思委婉地一表达,阿九勾了勾嘴角,只道:“如此就劳烦诸位大人去问问镇北候差不差这个皇夫的名分。”
朝臣无语了,去问镇北候?他们也得敢呀!镇北候那一身杀气,站得稍近些就觉得受不了,谁跟去和那个杀神说话?而且那个杀神以前的脾气就不大好,现在估计更听不得人劝了。
阿九看着朝臣这般怂样,很不厚道地笑了笑,道:“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意见了,那这事就这样定下了。钦天监尽快择定个黄道吉日,礼部也准备起来,皇夫的礼服呀冠帽呀,哦对了,还有皇夫的金册和小印,千头万绪的事儿不知道多繁琐,礼部和内务府多上点心啊!”阿九随口就敲打起来。
又接着道:“赶紧把这事了了朕也好对太子交代,成日羡慕别人有爹的,羡慕得眼都红了,朕这心里怪不落忍的。”她假模假样的去抹眼角。
下头站着的谈林内心可无奈了,圣上哎,您还能再假一点不?既然要做戏好歹也做像点吧!您这般不是把臣子都当傻子吗?
朝臣看着离去的圣上真想把她再来回来,我们有意见,我们意见可多了!圣上您别走,咱们君臣再好生商议商议。圣上您换个人成不成?除了徐宁非其他的我们都没意见。
可惜阿九听不到他们深情的呼唤了,于是朝臣把小谈首辅给围上了,七嘴八舌的吵得他耳朵疼。
“静静,静静,我说诸位大人能不能一个一个说,你们这样我也听不清不是?”谈林无奈的喊。
“小谈首辅,咱们人微言轻,也不会说话,别一个不慎惹了圣上不开心。您是圣上身边的红人,最知道圣上的心思,您去劝劝圣上吧。”一人开口,其他人纷纷附和。
谈林的内心可崩溃了,这群奸猾的,怕触怒圣上就把这得罪人的差事推到他身上,他就不怕了是吧?
谈林正了正脸色道:“诸位大人此言差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圣上都而立之年,诸位还拦着不让圣上大婚是何道理?”
朝臣道:“咱们也不是要拦着圣上,只是这皇夫的人选------”他们对视一眼,“要是能换一个就好了。”
谈林道:“诸位这是对镇北候不满呀!镇北候相貌堂堂,战功卓著,和圣上也是多年的情分了,还是太子生父,跟咱们圣上也算是天生一对了,谈某就不明白了,诸位还能寻出比镇北候更出众的人来?”他装出不懂他们的意思。
朝臣急了,“不是,我等哪敢对镇北候不满?”期期艾艾了半天才一声叹息,“镇北候是出众,就是太出众了。”出众得他们都担心他会谋朝篡位。
谈林把他们的脸色尽收眼底,正色道:“有没有皇夫这个名分,镇北候都是太子生父,他若真有不臣之心,哪里是能挡得住的?你们呀就是爱杞人忧天,要对咱们圣上有些信心嘛,圣上既然提了,那就是做好万全应对的。散了,散了,都散了,去做事吧,别惹了圣上不开心。”
朝臣一想也是啊!圣上也不是吃素的呀!这些年他们可是深有体会。既然拦不住那还不如就遂了圣上的意。说句不好听的,这江山到底还是圣上的,他们不过是做臣子的。
宁非回朝,兜兜是最高兴的一个,他知道朝中正筹备父亲的册立大殿,以后父亲、母皇和他就是正经的一家人了,他快活极了,一向肃着的小脸上也多了许多笑容。
兜兜太早熟,阿九有时候会心疼。便多给他夹了几筷子他爱吃的菜,问他:“最近都跟你父亲做了什么?”
提起父亲,兜兜就眼睛发亮,“父亲带我去骑马了,他有一匹通体雪白的大马,这么高,跑起来可快了。”他爬起来站在凳子上比划着。他端坐在马上,靠在父亲怀里,像飞起来一样,那种感觉棒极了。
“父亲还说要教我射箭,我听说他的箭法比黄师傅还好。”眉宇间满是自豪和跃跃欲试。
这样开心活泼的兜兜,在他五岁之后就很少见到了。阿九微笑着看着他,“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快坐下来好好用膳吧,后日不上课,就让你父亲带你骑马射箭去吧!”
男孩子还是要多和父亲在一起才更利于性格的塑造,男孩子都向往父亲,尤其是勇武的父亲。这几日每每看到兜兜欢快的小身影,阿九就觉得愧疚,也更坚定了册封皇夫的决心。
兜兜听话地趴下凳子,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小眉头拧了起来,阿九见状问,“怎么了?”
“母皇,我忘记我答应阿茂后日去他家玩了。”兜兜太子闷闷不乐地道。
阿九一扬眉,“哦,你是一早就答应阿茂的吗?怎么母皇没听你说起呢?”阿茂是黄元奎的孙子,不是桃夭和黄砚的儿子,是黄元奎长子家嫡次子。桃夭也有儿子,不过年龄比兜兜大上好几岁,倒是黄元奎长子家有个儿子和兜兜年纪相仿。孩子嘛,还是年纪差不多才能在一起玩的好。
“我是昨天答应他的。”兜兜点头,他的脸上明显透着心虚,“我,我准备一会就和您说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阿九心中好笑,这孩子,他哪是准备一会和她说的?他是怕她不答应吧?她今儿若不提起,他怕是能拖到明天才和她说。
兜兜是她的太子,是她唯一的孩子,他在上书房的一举一动自有人悉数向她回禀,她自然是知道他和阿茂的约定的,之前她是故意说后日让他父亲带他去骑马射箭的。
在阿九的注视下,兜兜太子的头一点一点的垂下了,嗫嚅着道:“母皇,儿臣错了!儿臣应该先征求您的意见再答应阿茂的。”
阿九牙一酸,这孩子呀,让她怎么说呢?她生的儿子在这一点上头一点都不像她,小小年纪就懂得洞察人心,做了错事立马认错,条理清晰态度良好,他就知道她吃他这一套。可是他既然都知道不该擅自答应阿茂为什么还要答应呢?笃定她不忍罚他吗?
阿九叹了口气,兜兜这个小东西还真是有恃无恐,她还真不会因为他的小小狡黠而责骂他。“人无信不立,既然答应阿茂了,那就要践行,后日你去他家玩吧!只是要带好侍卫,你是太子,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话锋一转,“只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兜兜,你在擅自答应阿茂的时候就想到这件事的结局了吧?大道直行,你是太子,以后切不可耍这样的小聪明。任何事只要你有正当的理由,母皇都会答应你的。母皇不答应的都是对你有危害的或是你当前的年纪不适宜做的。母皇的小太子,你懂了吗?”阿九趁机教育道。
“懂了!”兜兜郑重的点头,然后依旧皱着眉头,“那父亲------”他好想和父亲一起去骑马射箭啊!
“那只能下一个休假日再去了,谁让你先答应了阿茂呢。”阿九一点都不安慰兜兜,就该让他好好体会一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
“哦!”兜兜一点也没想象中的高兴,比起去阿茂家里玩,他更想和父亲一起去骑马射箭。
阿九轻叹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头道:“这般垂头丧气做什么?你父亲又不会跑,你后日若是归宫的早还可以让他带着你在演武场跑上几圈。”
兜兜太子猛地抬起头,这才重又高兴起来。
一晃就到了后日,兜兜太子很少有机会出宫玩,所以对这次去阿茂家他是十分期盼的。一早就起来了,用过早膳就和穆珩一起带着內侍和护卫呼啦啦杀到黄元奎的府上。
阿九并不担心,黄元奎的夫人是个很稳妥的人,何况还有桃夭在呢。当然她仍遣了暗卫暗中跟随。
本以为兜兜太子会提早回来,毕竟他还惦记着和父亲骑马呢。没想到他一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宫。阿九看他的神情,倒也没看出有什么不乐。
还不等阿九问,兜兜太子就主动说了,“母后,庶出是什么?”
阿九诧异,“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她看向兜兜身边的內侍。
那內侍轻声道:“回圣上,太子殿下在大统领府上和茂公子玩的时候,适逢统领侄子一家过府做客,带过来四位和太子年纪相仿的小公子,其中有一位是庶出。”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三位小姐,一位嫡出两位庶出。”嘴角微撇,心中不屑,黄大统领侄子一家真是上不得台面,儿子也就罢了,连家里的闺女都带过来了,吃相可真难看。
说是来作客,事先却招呼都不打一个,也不知是从那儿得知太子殿下来了,厚着脸皮巴上来。还说什么一家人,多少年前就已经分家的好不?
阿九的眉头皱了皱,谁家没点糟心事?黄元奎最大的拖累就是他这个亲侄子,不过想来他们往兜兜跟前凑黄元奎是不知道吧。
“庶出啊,庶出就是姨娘小妾生的孩子。”阿九轻描淡写的解释。
“姨娘小妾是什么东西?母皇,庶出都很-----上不得台面吗?”兜兜歪着脑袋,脸上满是困惑,“母皇,我看那个庶出偷偷的朝阿茂堂哥的杯子里吐口水。”他们不都是姓黄,是兄弟的吗?
阿九一滞,立刻意识到她对兜兜的教育出了问题,兜兜是聪慧,可每天都住在宫里,对外界接触太少。虽然有伴读,可伴读都是陪他读书的,早就被家中大人耳提面命,知道分寸的很,自然不会在兜兜跟前说起家中庶出的兄弟姐妹。以至于兜兜居然不知道什么是庶出,什么是姨娘小妾。
“咱们大燕的官员,每个人除了正室夫人,还可以拥有别的女人,这些女人便是姨娘小妾。正室是娶,新娘子穿着大红嫁衣,带着嫁妆,堂堂正正嫁到男方家里来。妻者,齐也。小妾姨娘则是纳,没有嫁妆,没有花轿,也没有婚礼,一顶小轿从侧门就抬进来了。”
“所以姨娘小妾的地位比正室低,是要跪着给正室敬茶的,还要服侍正室用饭,要在正室跟前立规矩。你看这个妾字,上面都一个立字,下面是一个女字,那意思就是说站立着的女人,说白了妾其实也是半个奴才。”
“她们生的孩子就是庶出,她们虽然是半个奴才,但她们生的孩子却是主子,可身份地位却比不上正室所出的子女的。虽是兄弟姐妹,但身份待遇却相差很多,长大后的际遇也不一样。就拿嫡女和庶女来说吧,嫡女一般都会得到极好的教养,长大后母亲精心挑选择定一门亲事,然后带着大笔嫁妆嫁到夫家。庶女则不一样,一般而言,没有哪家正室夫人会精心教养庶女的,识几个字就行,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手艺就行,比如女红。长大后的亲事也不会多么上心,差不多就行。至于嫁妆,更是不能和嫡女比。”
阿九一点一点掰开了揉碎讲给兜兜太子听。
“你问庶出是不是都那么上不得台面?母皇的答案是,是的。他们的身份地位和所受的教育不同,自然导致了他们的品性见解不一样。虽然也有例外,但总得来说庶出是赶不上嫡出的。兜兜太子,你说这样他们还如何能做手足情深的兄弟?”阿九望向兜兜。
兜兜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道:“母后,也就是说父亲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是我的庶弟庶妹?”他拿自己举了一个例子。
“聪明,对极了。”阿九拍手赞道,然后问他:“兜兜太子呀,你要这样的庶弟庶妹吗?”
“不要。”兜兜许是被母皇的解说吓着了,大声说道。
阿九嘴角一勾,“这你就要和你父亲说了。”
回来的这么晚,又说了许久的话,自然就不能再去骑马了,兜兜好像被今天发生的事惊着了,是以也没想起来骑马的事。
阿九牵着他的手送他回东宫,他却忽然道:“母皇,若是与我同母不同父的呢?是嫡出还是庶出?”
阿九滞了滞,肯定地道:“嫡出!母皇是女帝,只要是从母皇肚子里出来的,。不管生父是哪个,都算嫡出。但你是太子,他们即使也是嫡出,身份上也是及不上你的。你是君,他们是臣。当然你说的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这便是母皇要与你说的另一个话题,忠贞。对情感忠贞,对婚姻忠贞,说白了就是你父亲和母皇彼此相互忠贞。”
阿九望着兜兜听得认真的样子,接着道:“对,母皇即使是君主,亦要忠贞,忠贞不仅是一种情感,也是责任。母皇是可以拥有别人,拥有许多别的人,可是哪有什么意思?想想你在阿茂家看到的,嫡出庶出整天闹得跟乌鸡眼似的,那还只是争宠爱争家产,咱们是皇家,争的便是母皇的皇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母皇瞧着自己的孩子自相残杀,这是多残忍的事情呀!所以,朕的兜兜太子呀,母皇爱你,是不会让你去经历那些的,母皇即便要生,也只会生与你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的。谁让你是母皇最疼爱的兜兜太子呢。”阿九无比爱怜的碰触着兜兜嫩嫩的小脸。
兜兜的眼里迸发出璀璨的光芒,滚动着满满的欣喜,“母皇!”他软软的叫着,欢喜中又带着羞涩。
阿九爱死儿子的这副小模样了,蹲下身望着他的眼睛,道:“你生来便是太子,母皇膝下只你一人,你年纪又小,也没有人和你说起,所以你不知道生在皇家的残酷。母皇爱你啊,所以愿意为你挡去一切的危险,让你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可是,朕的兜兜太子啊,你不仅是母皇的太子,你还是大燕的太子,将来是这天下人的太子,所以有些残酷你虽不需要经历,但要知道,懂得。”
阿九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历来皇位的更迭都伴随着血雨腥风,你的舅舅曾有八位皇子,可现在却只剩下六个。你的二表哥是太子,和你三表哥一起,都是死于夺嫡。你的四表哥,也就是阿珩的父亲,为何会出家为僧,也是因为夺嫡,还有你大表哥的手臂。”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你舅舅明明有皇子,为何这帝位之位却落到母皇一介女子的身上。那是因为你的表哥们都被下了绝嗣秘药,也就是说他们不能再有子嗣。兜兜,想一想你的八表哥才比你大多少,当年夺嫡的时候他还是个三四岁的孩子,都未能幸免地卷了进去,可见夺嫡是多么血腥了。”
“兜兜,你生在皇家,你是太子,这大燕便是你的责任。母皇能为你做的都做了,你已经七岁,即便母皇再生,也威胁不到你了,你想想,你能观政的时候你的皇弟才如你眼下的年纪,刚进学两年能知道什么?而且母皇会把他教好,教导他尊敬友爱甚至崇拜兄长,兜兜,他会是你的帮手,兜兜,你们是手足,是亲兄弟,都是从母皇的肚子里爬出的,都在母皇的肚子里住了十个月。兜兜,除了父母,你们就是最亲的人。朕聪明的兜兜太子呀,那你知道你该怎么做了吗?”阿九望住兜兜的眼睛。
“母皇,我会照顾好皇弟的。”兜兜想也不想就道。
阿九满意的点头,“兜兜,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哦,明日起母皇会让太傅给你讲为臣之道,母皇亲自授你帝王篇。”
本想再晚些,让兜兜再轻松两年的,现在看来还是教了吧,早晚都要担起这份责任的,不是吗?
黄元奎下衙归府得知今天府里发生的事,当下脸就沉了,对左右吩咐,“去,把二老爷和勋公子喊过来。他不好训斥弟妹和侄媳,但训斥亲弟和亲侄子还是没有压力的。
“大,大哥,您找我啊。”二弟黄元忠一脸谄媚。再看侄子,跟他爹的表情一样一样的。
黄元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父子俩全都是混吃等死的货色,他打也打了,教也教了,可就是烂泥扶不到墙上去,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随他们去。都已经分家那么多年了,其实还不是他这个做兄长的养着弟弟一家,他待他也够意思了吧?谁知道他们就能背后插他的刀子。
“太子殿下是什么人?你们是哪个牌面上的?也敢往前凑,不要命了是吧?”黄元奎低斥道。太子虽才七岁,却被圣上教导得异常通透早慧,在太子跟前,他都不敢糊弄敷衍。二弟和侄子倒好,跑他跟前胡说些有的没的,即便太子殿下不懂,太子身边跟着的那些人还不懂吗?更何况宫里还有个精明无比的圣上呢。若是误会了这是他的意思怎么办?真是被二弟这一家子坑死了。
“是,是,大哥,大哥说的是,弟弟错了。”黄元忠二话没说直接认错。
黄元奎更气了,每次都是这样,认错,然后死性不改,下次依旧再犯。然后就听到他的二弟又道:“大哥,您在朝中那么辛苦,我也是想帮您一把呀!我寻思着,太子身份贵重,要是咱家的小子在他跟前露了脸,或是干脆家里的丫头入了他的眼------”
“蠢货!”话还没说完就被黄元奎扔过来的茶杯打断了,他气得浑身颤抖,“蠢货,你这是帮我吗?你这是帮倒忙!你家三郎他们几个是天纵奇才啊?一本论语读了几年还磕磕巴巴,还想在太子跟前露脸,露蠢吧?还有萱丫头几个------”他急促的喘着气,“太子才七岁,我家里没有丫头吗?薇丫头比之萱丫头姐仨怎么样?光是相貌就高出一大截了,而且她娘还曾是圣上跟前的人,你见她可有往太子殿下跟前凑?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黄勋不服气,刚要开口反驳,被他爹一把拉住,“大哥教训的是,大哥您看我也是好心来着,奈何好心办了错事,您大人大量,就原谅弟弟这一回吧!”黄元忠伏低做小,脸上神情可懊悔可诚恳了。
看着一脸不服气的侄子和貌似诚心认错的亲弟弟,黄元奎忽然就觉得索然无味,抬起的手陡然落下,意兴阑珊地道:“回去吧,回去吧,以后切记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那是太子殿下,是皇家,不是我们家可以沾染的。”
他心知二弟和侄子是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转头他就招来了管家,吩咐道:“派人盯着二老爷一家,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回。”虽说两家已经分家,但到底是血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别人可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只知道那是他黄元奎的亲兄弟。有这样一个拖后腿的亲兄弟,黄元奎也是够够的。
“老爷,圣上会不会认为是你的意思?会不会连累你和阿茂呀?”黄元奎一回后院妇人周氏就忧心忡忡地迎上来。
黄元奎沉吟了一下,道:“应该不会,圣上了解我的为人,她知道我不会做出这般蠢事,至于迁怒应该会有的吧,毕竟圣上能松口让太子殿下到咱们府上来,是信任与我,可却出了这档子事,咳------”他觉得糟心极了,看到夫人脸上的忧色,安慰她道:“不用太过担心,明日上朝我与圣上请罪便是,圣上大度,应该不会怪罪咱家的。”
周氏点了点头,想起二儿媳,道:“要不,让砚儿媳妇进宫给圣上请安,在圣上跟前分说一二。”
黄元奎想了想,答应了,“也好,她毕竟曾是圣上的人,又是女人,也好说话。”顿了顿又道:“二弟那边,以后也不用太过顾忌,他就是个不知四六的浑人,以后每年咱们府里贴补他们的银子再减三成。”都分家那么久了,他还要养他到什么时候?他也有一大家子好不?
出了府门黄勋挣脱开被父亲抓住的手,埋怨道:“爹,你拦着我干什么?大伯分明是怕咱家得了太子的眼,还说什么为咱们好。他要是真为咱们好,为何不愿意送三郎进宫给太子殿下当伴读,咱家三郎多机灵,比茂哥儿差什么?他分明是怕三郎和萱姐儿抢了他孙子孙女的风头。”黄勋是一肚子的不满。
“他嫌弃咱家上不得台面,为何就不能给亲弟弟亲侄子谋个官职?他是禁军大统领,又是太子殿下的武师傅,谋个四五品的官职还不简单?他,他就是瞧不上咱们,就是打压咱们,咱们一家出不了头,仰他鼻息他才高兴。”黄勋无比气愤。
黄元忠静静地看着儿子,“我刚才要是不拦着你,你是不是就要的说出来?”
黄勋气哼哼的,“那当然了,我就是要问问大伯怎么就见不得咱们家好?我就是要揭穿他虚伪的面孔!哼,别人都还以为他对咱家多好呢。”他的那些朋友都羡慕他有一个好大伯,都分家了还给他银子花。
可若真的心疼他,他怎么会到现在还是白身呢?若他是大伯的亲儿子,大伯怕是早就给他谋好了官职了吧?
“然后呢?”黄元忠道。
黄勋莫名其妙,“什么然后呢?”
“你既然都明白咱家势弱,离不开你大伯的帮扶,为何还要得罪他?与他撕破脸有什么好处?你我身上又无官职,你是能挣银子还是能养家?”黄元忠一声高似一声,“你这个蠢货,心里知道就行了,为何还要说出来?你爹我不知道吗?我这么伏低做小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一大家人?但凡你能出息点,你老子我至于一辈子在你大伯跟前直不起腰吗?”
直把黄勋骂得跟鹌鹑一样,嘴上认错,心中却腹诽:我没有出息还不都是随了你吗?
桃夭接了婆婆的吩咐很爽快地换了进宫的衣裳,就是婆婆不说,她也准备进宫去给圣上请安了。这些年她在黄家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心,夫妻情深,儿女双全,公公婆婆都是明理的人,尤其是婆婆,脾气爽朗,从来不会磋磨为难儿媳。长嫂也不难相处,并不仗着是宗妇就欺压瞧不起她。
她知道她能有这样幸福的日子过全是圣上的恩典,京中无人不知她是圣上身边的人,哪一个不对她客气三分?即便也有瞧不上她的出身的,也不过背地里嘀咕几句罢了,她就当她们是羡慕她了。
桃夭对圣上是心怀感激的,以前是隔上一阵子便回睿亲王府看看,后来就去宫里请安。十多年来一直未变。
“圣上,臣妇来给您请安了。”桃夭恭敬地行礼。
阿九抬头瞥了她一眼,了然道:“你公婆让你来的吧?朕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桃夭坦然点头,“是婆婆胆小怕您怪罪让臣妇进宫帮着解释一二的。”顿了下又道:“就是婆婆不说臣妇也准备进宫给您请安的。”
阿九道:“你婆婆可是将门虎女,还胆小?回去给你婆婆说,朕不是那是否不分的人。”
桃夭笑道:“是呢,臣妇也是这样和婆婆说的。黄家的事还能您不知道的吗?当初为了臣妇的婚事,您早把黄家调查的底朝天了。都是公婆以小人之心度圣上您君子之腹。”
“少拍朕马屁,你嫁入黄家口齿倒是伶俐了,可见日子过得舒心。”阿九打趣道。
桃夭大方承认,“是呀,谁让臣妇有圣上您这座大靠山呢?满京城谁不得给点面子啊!”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阿九也笑了,“好,一个你,一个桃花,朕一辈子都给你们撑腰。”看到你们幸福的样子,朕打心眼里开心。
桃夭动容,红了眼睛,“臣妇------”她哽咽说不出话来,多好的圣上啊,她和桃花何其有幸能遇到圣上。
“行了,都两个孩子的娘了,别那么没出息。”阿九摆手,一脸嫌弃,又问:“你家夫君这是准备在国子监当一辈子的先生了?”
黄砚是真有才学,阿九想着他是桃夭的夫君,几次都想委以重任,奈何都被他拒绝了,言道他就喜欢当先生做学问。
桃夭看得很开,“他那个臭脾气那是做官的料?还不够他得罪人的呢?圣上您就让他在国子监呆着吧,有您和父亲在,他又是做先生的,脾气怪点也没人和他计较。”
若是入了官场,还不得分分钟得罪人?她和儿女还不得日日跟着提心吊胆?至于封妻荫子,呵呵,做人得知足不是?她对目前的日子很满意。
阿九见桃夭一脸坦然,嘴角翘翘。她是念旧情乐意给桃夭恩典,可那也得桃夭值得不是?桃夭知足知分寸从不令她为难,若是换一个日日来找她要官职要好处的人试试?她不介意让众人见识一下她的冷酷无情。
还有桃花,也是个会往娘家扒拉的,在吴家见到啥好东西都恨不得给她送来,每年往京里送的东西都堆满了她的私库了,她启兵事的时候,也是她送了吴家半个家底,解了燃眉之急。
这样的桃花如何不让她惦记?如何不给她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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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她是个杀人犯呢。”
“是啊!我也听说了!当年也就十三岁吧?”
“不是吧?少帅一个杀人犯也敢娶?”
“……”
订婚宴上,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声传入她的耳里。
苏子衿脸色木然,她的指甲紧紧地扣入肉里,血肉模糊。
男人一根根地掰开她的手指,亲吻她掌心的血痕。
他的唇边沾上她的鲜血,潋滟的凤眸微抬,“慕太太若是要弑神,替她踏平凌霄圣殿。慕太太若是要屠佛,本少帅便替她血洗西天。慕太太若是要杀人……你们就,都得死。”
众人噤若寒蝉。
苏子衿眼眶发红。
慕臻吻上她的眼皮,“乖,别哭。”
“除了在床上,我不希望在其它的地方看见你哭。”
苏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