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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阿九中埋伏失踪的消息,宁非整个人都蒙了,他抄起自己的陌刀就要往外走,走出两步又停住了,咬着牙恨恨地一捶桌子。
若他只是宁非,哪怕违反军纪被打军棍他也要去找阿九。可他不仅是宁非,他还是镇北将军,他的身上担负着漠北无数的生命,他不能任性。
宁非面无表情地站在城头,他死死盯着匈奴大军中高高扬起的帅旗,觉得特别碍眼,心中的戾气一点一点升起,浮躁的心情怎么也按捺不住,“弓来。”他大喊一声。
亲兵赶紧把弓送上,宁非瞄准匈奴高扬的帅旗,嗖的松开了手。箭羽带着他的愤怒和戾气朝着敌方的帅旗飞去,这一箭有力而又携着宁非的雷霆怒火,一下子就把匈奴的帅旗给射倒了。匈奴的阵地上起了不小的骚乱。
副将见状大喜,“将军,属下带人出去厮杀一阵。”
“你留在,我去!”宁非把副将一拽,自己披挂上马杀了出去,副将想阻拦都来不及,只好留在城头掠阵,时刻关注着下头的情况,准备着一个不好赶紧救人。
宁非的双唇抿得紧紧的,他单手握住陌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把这些可恶的匈奴兵都杀光。瞧得城头上的副将急得一脑门子都是汗珠。
温热的血液溅在他的脸上,他无动于衷。胳膊上被划了一道,他依然无动于衷。跟在他身边的张石却不能无动于衷,他一边杀敌一边对着宁非喊:“将军你赶紧回城,你若是伤了谁去寻阿九公子?”
张石虽是宁非的亲信,但自打宁非成了镇北将军,他就很少出战了,而是做着军医。这一回阿九失踪,张石不放心宁非,便跟着他出战了。
不得不说还是张石了解宁非,听了张石的喊话之后,不惧自身安危悍勇杀敌的宁非立刻不再恋战,调转马头回城。是了,他不能出事,不能受伤,阿九还等着他去寻呢。
宁非是退回来了,他却把死士营放了出去,宁非有令:杀敌最多的三人可予自由,是回乡还是成为边军,都任其选择。
此令一出,死士营的这些死囚眼底都冒着绿光,如狼似虎一般扑向匈奴大军,跟吃了神药似的悍不畏死。
匈奴大军退了,自与大燕交战以来,头一回吃这么大的亏。他们惊魂不定地撤回老巢,准备派人打听大燕边军是不是来了强援。
宁非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焦急的心情,简单的交代了一番便把军中的事务一股脑丢给了副将和张石,自己带着三百人马寻阿九去了。
宁非一走就是七天,开始三天还有消息传回,之后就再也没了音讯。到第十天的时候副将坐不住了,派人出去寻找,在山上找了两天,遍寻不着。连徐猛他们也出去找了,依然是一无所获。宁非和阿九两个人像消失了一般。
副将和张石忧心忡忡,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将,这都过去半个月了,镇北将军失踪的消息眼看就要瞒不住了,他俩也不敢再瞒着了,由副将执笔写了奏折飞报朝廷。毕竟宁非和阿九两人身份不一般,尤其是宁非,他不仅是漠北主将,他还是大将军徐其昌的亲子,嫡长子。
漠北主将镇北将军和顾侯爷失踪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到朝堂的时候,所有人都炸了。那些本来就对宁非升做漠北主将颇有微词的大臣可找到了攻讦的理由,纷纷指责宁非妄为任性,不堪为一方主将。
指责完了宁非就指责阿九,弹劾阿九一介文弱书生越俎代庖擅自插手战事。什么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什么取了点滴功绩尾巴就翘上了天,说的可难听了。
还有大臣甚至怀疑两人是不是通敌叛国投靠了匈奴。
徐其昌跪在大殿上,求圣上开恩,让他亲去漠北寻回儿子戴罪立功。有与他关系好的也帮着一起求情,但更多的是要求昭明帝严惩这二人。
昭明帝又惊又怒,他只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宁非是他下旨钦封的,顾九是他一手提拔的,他指着他俩给他长脸呢,没想到却给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主将失踪,漠北危矣!现在再调大将过去也来不及了。昭明帝脸色铁青,盯着徐其昌的目光也不善起来。
金銮大殿上,昭明帝一字未说。他拂袖离去后,朝臣三三两两散去,只剩下徐其昌依旧跪在那里。
金色的阳光从殿门射进来落在徐其昌脚边的地上,福喜甩着拂尘弓着腰走到他身旁,“大将军,圣上宣您过去呢。”态度一如往昔地恭敬。
“多谢福公公。”徐其昌扯动了一下嘴角,起来的时候身子一晃,脚步踉跄了一下。
福喜见状,刚要伸手扶他,徐其昌却已经站稳。福喜顺势就收回了手,面带同情地道:“大将军您明知道圣上的脾气,又何必这般犟呢?”圣上正在气头上,大将军非请旨要去漠北,这不是让圣上气上加气吗?
徐其昌垂着眸子,没有说话。宁非和顾九失踪的消息他知道的要比昭明帝早上一些,是徐猛用特殊渠道传回来的。他还没想好怎么对策呢,消息就到了圣上手里。
昭明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徐其昌一进去就跪了下来,气得昭明帝抓起手中的奏折扔他身上了,怒道:“徐其昌,你太令朕失望了。”
徐其昌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倔强地跪着。
昭明帝心中一塞,怒火更盛了,“你想跪是吧?给朕滚到外面跪着去。”
“臣遵旨。”徐其昌顺从地站起身,在御书房外笔直地跪了下来。
昭明帝抬起的手在半空顿住了,然后气呼呼的把朱笔往桌案上一扔,“跪跪跪,跪死你算了!”他的胸脯急速的起伏着,眼底全是锋芒。
御书房里的气压低极了,小太监们都垂着头,噤如寒蝉,连大点动静喘气都不敢。只有福喜硬着头皮劝:“圣上息怒,您不要跟大将军一般见识,您是千金之躯,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昭明帝哼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殿门站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福喜垂首立于一旁,不敢再造次了。
地上的影子长了又短,短了又长,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昭明帝自龙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问:“福喜,什么时辰了?”
福喜赶忙上前回话,“回圣上,酉时了,您现在要传膳吗?”
昭明帝点点头,“传吧。”忙了这么久他还真有些饿了。
福喜立刻指派小太监去传膳,他一抬头瞧见外面台阶下跪着的徐其昌,犹豫了一下仍是道:“圣上,外头大将军还跪着呢。”他年纪大了,能结一份善缘就结一份善缘吧。
昭明帝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虽未说什么,但也没像早晨那般发怒。
福喜小心地瞧着昭明帝的脸色,又大着胆子道:“圣上,大将军这都跪了一天了,未进一点水米,他身上可有不老少暗伤呢。”
昭明帝没好气的等来了福喜一眼,“你倒是关心他!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般为他说话?”
福喜立刻跪在地上喊冤,“圣上明鉴,老奴哪是为了徐大将军?老奴明明关心的是圣上您!您与大将军君臣相得,情谊深厚。大将军若是跪出个好歹来,心疼的还不是圣上您吗?”
“你倒是乖觉!哼,他若是有你这么明白就好了,这会指不定心中怎么埋怨朕呢。”昭明帝冷哼一声,朝着外头大喝,“徐其昌,你给朕滚进来!”
留在顾府看家的桃夭时刻关注着漠北的消息,在听到她家公子失踪下落不明的消息时她的心咯噔了一下,脸上不可避免地浮上慌张的神色。她对舒伯道:“舒伯,我得去大将军府一趟。”
“去吧,去吧。”舒伯也是六神无主,因为一起失踪的还有他的少爷。
桃夭来到大将军府上,门房一句“大将军不在府里”就把她拦在了门外,神态间的轻视展露无疑。
桃夭在大将军府外一直等到晌午,也没等到徐其昌回府,她心急如焚,陪着笑脸跟门房上的人求情想要见大将军夫人宁氏。
门房上的人本就误以为这个头戴帷帽声音好听的妙龄女子是他们大将军在外头惹下的风流债,对桃夭这样大刺刺找上门来的行为十分看不起,自然更不敢让她见到夫人了。
任桃夭怎么解释她是顾侯爷身边的丫鬟,门房只是不信,还嘲笑她招摇撞骗。桃夭没有办法,只好无奈离去。
她捂着怀中公子留给她的东西,一筹莫展,思索着还有谁能带她入宫见圣上呢?忽然她眼睛一亮,安郡主,对,怎么把安郡主给忘记了?
桃夭急急忙忙往平湖长公主府奔去,这一回她倒是很顺利见到了安慧茹,把来意一说,安慧茹惊讶极了,“什么?你要见圣上?”
桃夭郑重点头,“我家公子临走时是这样吩咐的,安郡主,我求求您了,您就帮帮我家公子吧。”
安慧茹一听她男神在漠北失踪了,顿时就坐不住了,“你说阿九失踪了?那怎么不派人找呢?”
桃夭面露难色,“听说连漠北的镇北将军也一块失踪了,谁还记得我家公子啊!也就圣上对公子多看重三分,求郡主带我进宫吧,只要圣上下旨找人,公子就还有生还的希望。”桃夭可着急了。
这下轮到安慧茹面露难色了,“带你进宫也不是不行,你扮作我的丫鬟跟着就是了。可是我也见不到圣上呀!”她能见到太后皇后,却见不到圣上。
桃夭一怔,随即道:“那也没事,先进宫再说,进了宫再想其他的法子。”
安慧茹一想也觉得只有如此了,她连她娘那里都没说一声就带着扮作丫鬟的桃夭进宫了。等平湖长公主得到消息追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皇宫门口了。气得平湖长公主赶紧换衣裳进宫,“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不知轻重呢?”什么人都能往宫里带吗?还想见圣上?她怕她去晚了女儿捅出天大的篓子。
安慧茹作为郡主进宫还是很容易的,她走在去皇后坤宁宫的路上,小声地安慰桃夭,“皇后娘娘人特别好,特别宽厚,我去求她,一准能见到圣上的。”还指着宫里的景致给桃夭介绍。
桃夭只惦记着能不能见到圣上,心不在焉地点头应着。
她们走过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安慧茹猛一抬头就看到隔着一条湖的桥上有道身着明黄的身影,她眼尖,一下就瞧清那是圣上,不由高兴道:“桃夭你看见没有,圣上在那呢,咱们赶紧过去吧!”
她转头去看桃夭,却见桃夭已经腾空而起朝着湖对岸的桥掠去。安慧茹可吓坏了,“桃夭你回来,赶紧回来!”这样是会被当做刺客的。
桃夭哪里会听她的?她好不容易进宫碰到圣上,就是死她也得先完成公子交给她的任务。
安慧茹的喊声惊动了正在沉思的昭明帝,他一抬头就看到一人朝他飞来,吓了一大跳。福喜扯着尖嗓子大喊,“有刺客,护驾快点护驾。”自己挡在了昭明帝的身前。
安慧茹可急坏了,脸色苍白着往这边跑,边跑边喊,“圣上,是我,不是刺客。”
昭明帝听到喊声,眯起眼睛往湖对岸看,“福喜,那不是平湖皇姐家的慧茹吗?”
“难道刺客跟郡主是一伙的?圣上您当心,您的龙体安危为重。”福喜才不管是谁呢,招来更多的侍卫把昭明帝团团围在中间。他是圣上跟前的大太监,圣上若是出了半点岔子,他这个贴身大太监怎么都跑不了。
桃夭跃在半空,破空的声音袭来,桃夭心中一凛,侧着身子躲过暗器。也因为要躲暗器,她重重地摔在台阶上,身子刚一落地,几把锋利的长剑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大胆刺客,竟敢行刺圣上,拿下带走审问。”
桃夭急忙大喊:“圣上,民女不是刺客,民女有要事相禀。”
“那你是何人呀?”昭明帝瞧见桃夭那张绝色的脸,隐约觉得有点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也怪不得昭明帝,当初他隐在暗处看阿九好戏的时候是见过桃夭一面的,还曾诧异此女的美貌。不过现在桃夭换了丫鬟的打扮,再加上又如此狼狈,昭明帝想不起来也是正常。
“大胆!私闯皇宫还不是刺客?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行刺圣上的。”福喜喝道,“圣上万不可上前,千万不要被此女的花言巧语所蒙骗。”
此时,安慧茹也跑到了跟前,“圣上,她——她真不是——刺客,她——她是顾九的丫鬟。”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觉得喉咙火辣辣地疼。
“哦?你是顾九的丫鬟?你有何事要见朕啊?”昭明帝细细打量眼前被刀斧加身的女子,这才想起顾九身边是有这个美貌的丫鬟。
“圣上,公子临去漠北之时吩咐民女,他若是有不测就把这块暖玉交到圣上手中。”桃夭伸手去掏玉佩,引得侍卫们如临大敌。福喜更是护着昭明帝往后退。
昭明帝一瞧见桃夭手中的玉佩瞳孔就猛缩了一下,“给朕看看。”他的声音都变了。他身前的福喜脸色也变了,这块玉佩不仅昭明帝熟悉,他也熟悉呀!但他仍是拦着不让昭明帝上前,“圣上,让老奴来。”
福喜接过玉佩,细细地查看了才放心呈给昭明帝,“圣,圣上,是,是小王爷回来了。”他擦着眼睛,声音都打颤。可怜见的,圣上心心念念盼了十八年,找了十八年,小王爷终于要回来了吗?顾九!九!是了,小王爷可不就是排行第九吗?
“圣上啊,难怪老奴总瞧着顾侯爷亲切,仔细品品,他的相貌可不就是跟您相像吗?尤其是挑眉的那动作,跟您是一模一样的啊!”
昭明帝拿着暖玉的手都在颤抖,是的,就是这块盘龙暖玉,他的皇弟离宫的时候襁褓中放着的就是这块盘龙暖玉。这玉佩原本是父皇赏赐给他的,是他亲手交到母后手中送给尚未出世的皇弟的。没错的,这就是他戴了十多年的玉佩,绝不会认错的。
原来顾九就是朕的皇弟呀!福喜说的感觉他也有,每次看到顾九的时候他总是从心里觉得高兴,平心而论,作为臣子顾九对他真不像其他大臣那般恭敬,在他跟前顾九随意多了,可他从来都没有想要去怪罪,还替他找好了借口:顾九于佛门长大,不太通俗世规矩。
人人都说他偏爱顾九,他自己也是承认的。他以为他是爱其才华能力,如今看来是血脉的关系呀!朕的皇弟,朕的皇弟回来了!
顾九是他的皇弟,是他一母同胞的小兄弟!是他那一出生就不得不离宫下落不明了的皇弟!他一定要把他找回来,完好无损地找回来!
“他,还说了什么话?”昭明帝握紧暖玉看向已经被扶起的桃夭。
桃夭跪在地上,“公子说让民女给圣上您带一句话。”
“什么话?”昭明帝眼底急切。
“慈恩宫的桂花树长得可真高啊!”桃夭朗声说道。
“慈恩宫的桂花树长得可真高啊!”昭明帝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只觉得心中激荡,身子趔趄了一下,让周围的侍卫太监都无比紧张。
“圣上,好事,这是好事啊!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呀!”福喜抹着眼泪。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圣上为何如此失态?有那聪明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小王爷?能让圣上和福喜公公如此失态的除了那位失踪了十八年的小王爷还能有谁呢?顾九就是小王爷?哎呀呀,这可真是天大的消息呀!
“来人,召大臣于文德殿议事。”昭明帝一脸威压地下令,“福喜,你随朕去慈恩宫见母后。”余光瞥见跪在地上的桃夭,又道:“你叫桃夭是吧?你也随朕来!”
平湖长公主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个圣上远去的背影,她瞧着眼神直愣愣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丫头,胆大包天了吧?往圣上跟前带人?你怎么敢?”她还以为女儿受了圣上的申斥,正琢磨着怎么请罪呢。
就听见女儿无比飘忽的声音,“娘,阿九是小王爷。”
“什么小王爷?你魔怔了?”平湖长公主皱着眉头看向女儿,脸上浮上担忧,“慧茹你怎么了?不怕,不怕哈!有事娘替你担着,这回你真的太鲁莽做错了,回头娘带你去圣上那里请罪,你皇舅舅平日还是很疼你的,你别怕。”
安慧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见她娘脸上的忧色,不由啼笑皆非。“娘,请什么罪呀?皇舅舅还得谢谢我呢。您还不知道吧?阿九就是皇舅舅找了十八年的亲弟弟,桃夭就是进宫送盘龙暖玉的。哎呀,这样一来阿九岂不成了我的小舅舅?”她懊恼地撅嘴巴。
“真的?”平湖长公主惊疑不定。
“当然是真的了,皇舅舅和福公公都确认了。不会错的!细想来,阿九长得跟皇舅舅还真有些像呢。”安慧茹道。
平湖长公主很后悔,后悔没有见见女儿成日念叨的阿九,不过她眼睛一闪,笑着道:“走,咱们也去慈恩宫恭喜太后和圣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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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幸福是不是来得如此突然而迅猛呢?哈哈哈,阿九终于恢复身份了,今天和和多写了一千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