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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们兄妹两人很少联系,相比起来,反而纪晚夏给南湾打的电话更多,虽然每次也只是聊聊日常。
南湾没有听到他和纪晚夏的通话内容,但是从男人不同寻常的情绪变化就能感觉到,一定不是小情况。
她和顾邵之的婚姻出问题了吗?
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慕瑾桓面色沉静,“我还不知道。”
电话里说不清楚,他没见到人,问了也是白问。
南湾把杂志放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去几天,我给你收拾行李。”
“你先换衣服,行李我自己收拾,”慕瑾桓揽着女人的腰走回卧室,深邃的目光凝着她的肚子,温情脉脉,“慕家比这里安全,我会尽快处理好那边的事情赶回来。”
慕家虽然没有这里自在,但她现在的情况,别人随随便便推一把就有可能出大事。
抱了一下男人的腰,然后在床边坐着,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请假,不会有事的。”
自从知道她怀孕之后,慕瑾桓再也没有离开过青城,但他比谁都明白,事情分轻重缓急,如果不是真的到了过不下去的地步,晚晚不会在这种时候给他打电话。
……
接到刘安电话之后,慕瑾桓和南湾才出门,六点多的时间,半边天空还是红彤彤的。
慕瑾桓把行李箱放进另一辆车的后备箱,然后走回到南湾面前,嗓音温和,“大哥刚下班回去,我打过招呼了,会等你一起吃晚饭。”
南湾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酸酸涩涩的,明明知道纪晚夏现在很需要他,却还是舍不得他走。
按道理讲,她这么大的人了,不应该有这种情绪才对。
主动把手放进男人的掌心,慢慢穿进指缝,十指相扣,轻轻晃了晃,低声打着商量,“我送你去机场呗?”
很小女人的动作,慕瑾桓的心脏软了又软,很想把她变小装在口袋里走哪儿带哪儿,但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正经脸,“不行。”
“哦。”
南湾毫不意外,撇了撇嘴,甩开男人的手就准备上车,却被男人拽着手臂圈进怀里。
也不看他,淡淡的问,“干什么?不让送,也不让走?”
慕瑾桓凝着女人明显不是很高兴的脸蛋,她最近的脾气阴晴不定,一点小事就会垮着脸不理他。
“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保证处理完会第一时间赶回来,你别不接电话,嗯?”
上扬的尾音,是宠溺无奈的感觉。
只要找准了点,南湾的毛其实很容易被摸顺,脸色缓和了许多,低声应着,“知道了,你先走吧。”
她说完之后,发现他一直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收回虚揽在她后腰处的手臂。
又等了一会儿,他还是这样,南湾就抬头去看他,猝不及防的跌入那双深邃似海的黑眸。
凝着她的眼神似笑非笑,意思太明显了。
红着脸看了一眼旁边自动背过身的那两个司机,又看了看似乎等不到就不走的男人,好一会儿才踮起脚尖在男人唇角飞快的亲了一下。
声音低如细语呢喃,“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慕瑾桓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忍不住低头吻上她。
轻柔辗转,都是不舍和眷念。
黑色迈巴.赫的车尾消失在视线里,刘安试探着开口,“太太,慕总走远了,您也上车吧。”
南湾一手习惯性的摸了摸鼓起的肚子,收回视线,淡淡的应了一声。
刘安连忙拉开后座的车门,单手护着她上车。
————
餐桌上。
慕家的气氛一如从前,慕夫人程世蓉高贵少言,慕历北慈爱和善,慕瑾谦朗润温和,轻轻小朋友话多得不得了。
南湾现在闻不了荤腥的大鱼大肉,桌上的菜都是清淡素雅的,肉类缺乏的营养就用其它素菜搭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慕先生提前打过招呼。
程世蓉的目光精明锐利,是在厮杀激烈的商场磨练过几十年的产物,除了和丈夫单独相处的时候,从不会轻易卸下。
“检查过孩子的性别了吗?”
五个多月,可以检查出来了,虽然现在医院不会透露,但以慕家现在的势力,稍微施点压就行。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南湾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握在手里的筷子顿住,好一会儿才恢复自然。
低声回答,“没有,我们没想过要去检查。”
对她来说,男孩女孩都一样,慕桓也是。
这样的回答,程世蓉似乎是有些不悦,但没有表现的特别明显,许是因为有孙女在场,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餐桌上的气氛因此变了几分味道。
慕历北和慕瑾谦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是无奈,后者侧首看向婴儿座椅上的女儿,笑着问道,“轻轻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都喜欢!”慕轻轻兴奋的回答,嘴角还沾着米粒,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奇又理所当然,“婶婶不能生两个吗?”
声音软糯清脆,充满童真,顿时让整个餐厅的空气变得灵动了起来。
慕历北朗声大笑,“还是你最机灵。”
小粉团子骄傲的扬了扬下巴,她就坐在南湾右手边,肉嘟嘟的小肉探了过去,隔着夏天的衣料轻轻摸着南湾的肚子。
做出一副大姐姐的领导模样,“乖啊,等你们睡醒了,姐姐带你们去荡秋千。”
南湾被这样逗笑,心情好了许多。
果然还是孩子最简单,最好相处,缺少母爱,恐怕也只有慕瑾谦这样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才能教出这样水灵的女儿。
见话题被转移,程世荣想说点什么,却见丈夫看着她摇了摇头,她就到嘴边的话就又收了回去,看了一眼对面的温婉笑着的南湾,面色如常继续优雅的吃晚餐。
……
晚饭过后,慕瑾谦避开父母,对南湾说,“时间太长了,性格已经成为习惯,妈没有恶意,辛苦你多担待着点。”
慕家没有重男轻女或者重女轻男的毛病。
南湾笑了笑,“大哥客气了,我没有多想。”
她不想去打扰沈之媚和三哥两人独处的时光,要让慕先生安心,只能是在这里。
又不是对她恶言恶语,没什么好介意的。
佣人送南湾上楼休息,还是新年那晚睡过的那间房,不同的是,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也许是时间还早,又或者是相对陌生的环境认床,洗漱过后,她在床上躺了好久,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点开屏幕,什么都没有,关闭,闭着眼睛酝酿不出睡意,过一会儿又点开手机屏幕,还是什么都没有。
接通的时候,是南湾打的第三通电话。
在飞机上会是关机的状态,但她还是问了句,“你到了吗?”
“嗯,刚落地,”慕瑾桓大步流星走在机场通道上,助理拖着行李箱跟在后面,“晚饭吃了什么?”
卧室里开着灯,窗帘只拉了一半,南湾侧躺着,能隐约看到遥远天际的一颗星星。
只不过才三个多小时而已,平时他去公司的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人,也没有这种情绪……
心里暗自吐槽自己没用,开始漫不经心的胡说八道,“你不在,你家里人就虐待我,主食是白菜炖萝卜,配菜是辣椒炒土豆。”
慕瑾桓怎么可能不清楚她的小心思,原本冷俊淡漠的五官浸出点点笑意,“嗯,你再把自己形容的惨一点,我可能就会让刘安送你过来了。”
怎么可能,想都别想。
南湾很配合的冷笑了一声,“你就敷衍我吧。”
机场都不让她去,会让刘安送她去安城?
“原来‘一孕傻三年’也不是都适用,”慕瑾桓低笑,在车旁停下脚步,抬起另一只手看时间,“快十二点了,你睡不着也闭上眼睛。”
跟在他身后的助理上前拉开后座的车门,等他上车后,才绕到后备箱,把行李放好,快速的坐上副驾驶,同司机报上顾宅的地址。
南湾没听清他前面那句,因为她翻了个身,身体比以前笨重,这样的动作都让她喘这气。
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才接话,“那多难受。”她一个人在慕家,慕瑾桓知道会不习惯,如果有更周全的办法,他也不会让她在那样的环境里养胎。
“我不挂,你睡。”短短五个字,听在南湾耳里,让她的心脏涌出一阵暖融融的甜蜜。
低低的应了一声,把手机放在枕头旁,但刚闭上眼睛,就响起了敲门声。
慕瑾谦把门打开之后,往旁边退了两步,慕轻轻扶着门框,只探进去一个脑袋瓜。
眨巴着眼睛问,“婶婶,我陪你睡好不好?”
爸爸说,婶婶肚子里的宝宝会害怕,她得来保护。
门被打开的时候,南湾刚坐起来,还未来得及掀开被褥。
看到是软萌可爱的小团子,温柔的笑着招了招手,“进来吧。”
穿着粉色睡衣的慕轻轻跑进房间,慕瑾谦从外面把门关上,小团子也不要南湾抱,自己就可以爬上床,乖乖的躺在南湾旁边。
单手撑着脑袋,一边摇晃着手里的娃娃,一边说,“婶婶,你知不知道,吃饱了饭,刷完了牙,好累好累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这种心情叫什么?”
明明只是个五岁大的小孩子,却偏偏做出一副大人的认真模样,很是可爱。
南湾精致的眉眼之间是温婉的浅笑,很配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你告诉我呗。”
“叫想念,”慕轻轻强烈的解释欲得到了满足,还补充说了句,“你想叔叔了,所以才睡不着。”
南湾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是这样啊……”
枕边的手机还在通话中,电话那端的慕瑾桓带着耳机,两人的对话清晰的传到他耳里。
因为纪晚夏的事情而紧绷的五官,在这样的情况下,黑眸深处多了几分温和的柔情。
他似乎可以想象到,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一两年之后,家里也会有这样一个存在,每天缠着他问十万个为什么,或者不停得搞出各种各样的动静……
一个小时后,车在顾邵之别墅外停下,慕瑾桓没有立刻下车,而是轻声叫了一声,“湾湾?”
电话那端没有任何声音,很安静。
应该是睡着了……
挂断电话,棱角分明的五官恢复了冷峻坚毅,黑眸透着薄薄的戾色,冷冷的。
下车,迈开的每一步都掷地有声。
看到开门的纪晚夏,慕瑾桓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幽邃的眸仁渐渐凝聚暗涌。
上一次见面是他的婚礼,只是八个月的时间,她怎么就瘦成这样了!脸色寡淡苍白,眼神也是空洞的。
“哥……”
只是说了一个字,眼泪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似乎是忍了好久好久,终于找到了可以让她露出脆弱的依靠,泪水争先恐后涌出,连成直线。
一滴一滴从下颚滴落,像是砸在慕瑾桓的心脏上,他都能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
他没有进屋,只是把人拉进怀里,嗓音沉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渗出无边无际的暗色,“别哭,有什么事我扛着。”
顾邵之到底做了些什么!
“秋白出车祸成植物人,她的女朋友怀孕了,三个月,被强奸,今天下午从四十七楼跳了下去。”
纪晚夏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带任何哭腔,往日莹亮的目光没有焦点,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最普通的事情。
“纪家别墅没了,爷爷和奶奶的书信、照片、还有我们的城堡,全部都化成灰烬了……”
这个时候,她才算是真正的放开了声音,哽咽模糊,“是沈唯一做的,可是他不相信我,还说我是伤心过度脑子不清楚。”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垂在身侧的手开始环住慕瑾桓的腰,越来越用力,越收越紧。
像是不会游泳的人,被推进了深不见底的死海,周围暗色一片,身体不断的往下沉,却在窒息的前一秒,被人从海水里拉了出来。
想要呼吸,只能本能的拼命抱住这颗救命稻草。
许秋白,沈唯一,这两个名字慕瑾桓都不陌生。
前者是陪伴纪晚夏从幼稚园到现在的朋友,后者是顾邵之等了十年的女人。
“国外的名医很多,我会托人把他们请回国,你的朋友会醒过来。”
“房子烧了是么,没关系,砖瓦烧不坏,我会慢慢把纪家复原,家具买和以前一样的,爷爷和奶奶在另一个世界相守,书信和照片他们会收到。”
慕瑾桓掰开她紧勒的手指,把人从怀里拉出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晚晚,你相信我吗?”
屋内是灯火通明,屋外是无边暗色,纪晚夏站在门口,慢慢停止了哭泣,点头,“哥,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她刚踏出一步,别墅里的佣人就已经开口了,“太太,先生说您不能出门。”
更别说跟陌生男人抱在一起!
“是吗?”慕瑾桓抬眸,看向说话的人,嗓音无波无澜却浑身杀气,“景江酒店,我等顾总二十四个小时。”
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衬衣的袖口,露出手表的表盘,凌晨一点二十七分,“从现在开始算时间。”
那肃杀的气场太过强烈,仿佛只要你说一个‘不’字,他就会将你撕个粉碎。
佣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太太上了车,缓过那一阵战栗后,连忙掏出手机拨通了顾邵之的电话,“顾总,太太被一个陌生男人带走了!”
————
这是慕瑾桓去安城的第四天,南湾的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她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哪位?’,对方就给了她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南医生,我求求你,把心脏还给我弟弟,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这声音哽咽嘶哑到了极致,像是干渴了很久却硬生生劈开喉咙里挤出来似的。
心脏,弟弟……
是……白若书?
扶着沙发背,慢慢坐了下来,“白小姐,我没有听懂。”
怀孕七个月的白若书,站在抢救室外,脸色苍白虚弱,背影却显得单薄。
闭了闭眼,手指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想让疼痛逼让自己冷静下来。
干涩的唇瓣动了动,“城南医院的病人临终前,愿意捐献所有的器官,心脏和我弟弟的已经配型成功了,可是突然告诉我已经捐给了别人,我知道是慕先生做的,求求您,我弟弟真的不行了。”
明明早就谈好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虽然即使配型成功,也不一定会完全没有排斥反应,可如果连心脏都没有,弟弟要怎么办?
南湾微微低着头,长发倾泻,挡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淡淡的说,“你说的事情我听懂了,但是不是我丈夫做的我不知道,你也别乱扣帽子。”
慕瑾桓有一段时间很忙很忙,但从来都不会告诉她是在忙什么,她也从来都不会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情。
白若书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借力,八月份的夏季,她却感觉到阵阵蚀骨的寒意从脚底往上蔓延,慢慢渗入四肢百骸。
让她发抖,让她恐惧。
“我知道,南怀煜对你和你哥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可是我弟弟是无辜的,他还那么小,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一直躺在病床上,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抢救,南医生,我……我求您,求您……”
越到最后,越语无伦次。
……
电话挂断之后,南湾继续翻着只看了一半的医学杂志,却一个英文单词都看不进去,只觉得焦躁不安。
起身,换了件衣服,下楼。
慕瑾谦上班,慕轻轻在幼儿园,慕夫人去了慕氏,客厅里只有慕历北一人。
“爸,我想出去一趟。”
慕历北放下茶杯,拿起桌面上的眼镜带好,“有什么事吗?我让管家去帮你办。”
南湾眉眼平和温婉,笑了笑,“没什么事,我去见个朋友。”
儿媳妇在慕家待了四天,除了会在附近散散步,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去过,和他们没有共同话题,应该是闷了。
慕历北也不会过多过问年轻人的事,让管家备车之后,温和的嘱咐,“路上小心些,我们等你回来吃晚饭。”
南湾点头,“我知道了,爸。”
……
青城,医院。
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拿下口罩,抱歉的鞠躬颔首,“白小姐,我们尽力了,您节哀。”
节哀……
白若书反应了好几分钟,她的弟弟,是死掉了么?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她强撑着的力气全部消耗干净,身体顺着墙壁一寸寸滑落。
唐城墨赶到的时候,远远只看到角落里缩成的小小一团,逆着光,看不真切。
大步走近,只觉得似乎世界上所有的悲伤都压在她身上,那张脸毫无血色,眼泪顺着眼眶滑落,却没有一点声音,那样触及心灵的哭泣,他怎么可能听不到。
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疼,慢慢俯身,嗓音是从未有过的颤抖,“若书,你怀着孕,地上凉,你不能这样坐着。”
白若书似乎是这才注意到面前多了一个人,但视线很模糊,她看不清是谁,只有一个轮廓。
唇瓣动了动,只说出一个字,“……疼。”
唐城墨慢慢的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很轻很轻,害怕稍微用一点力,她就会破碎,“我知道。”
白若书忽然笑了,“不,你不知道。”
唐城墨手上的动作停住,低眸的瞬间,看到鲜红的血液从她身下流出,瞳孔骤然紧缩。
不做思考,抱起地上的女人,大声呼叫,“医生!”
……
南湾被撞的踉跄了两步,扶着墙站稳后,拦住一个神色匆忙的护士问,“什么情况?”
“白小姐的弟弟抢救无效死亡,她伤心过度导致大出血!”
闻言,南湾全身都变得僵硬,像是身处冰窖。
什、什么?
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腰,跟着那几个跑着医生护士身后走了过去。
拐过转角,猛然间,南湾脚步顿住,她看到了南怀煜。
五米远处,那双眼睛再无邪肆的笑意,而是浸着无边无际的冷意和寒冰,似乎下一刻就会扑过来咬断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