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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大军班师回朝,朝廷会派一个礼部尚书率官员前来迎接,其中有不少礼数。进城之后该走什么线路,也有安排。最后,还得押送叛逆去太庙险俘。接下来,就是觐见天子了,一顿御膳肯定是少不了的。”
说到这里,张永咯咯一笑:“当然,安化王是皇室宗亲,押送他去太庙,好象也不太合适。所以,今次的进城仪式应该同以往不太一样。具体应该如何,等下礼部尚书应该会又计较的。”
“御膳……那还是算了。”苏木一想到皇宫里糟糕的饮食,就有些想吐的感觉,心中忍不住一阵腹诽:“纯粹是猪食嘛!”
听张永这么说,大家都忍不住笑了笑。
感觉这事确实有些意思,安化王若是被押送进太庙,也不知道他又该如何面对历代先帝爷的在天之灵。
进京大军已经驻扎下来,中军大帐中,一干有功将士都是又说又笑。一想到等到晚间,就能够见到皇帝陛下,神情即亢奋又忐忑。却不想,等下天子赐宴的时候,那菜会难吃到何等程度。
就连一想镇定的谢自然也是激动得身体微颤。
大约是心情实在太激动,这一顿午饭大家吃得也没什么滋味。
吃过饭,说笑了半天,张永就清了清嗓子,将等下进城后的注意事项,和应该遵守的礼仪同大家大概说了一遍。
按说,按照朝廷的规矩,午后两刻,来迎接班师报捷大军的官员就该出城来见有功将士的。
可做大帐中坐了大约一个时辰,眼见着时间已经到了后世北京时间下午三点钟的模样,还是没有人来。
渐渐地,帐中将领们都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北京的秋天,天亮得早也黑得早,不片刻,日头就开始慢慢西移,天边一片火红。
张永意识到事情有些蹊跷,就偷偷地给了苏木一个眼色。
苏木回意起身同张永一道走到外面。
“苏先生,事情好象有些不对劲。”如今,张永还沿用当初在东宫时对苏木的称呼,以示亲近。
其实,今日的情形,苏木早有预感,好象在真实的历史上,刘瑾就这么干过。
只不过,这段历史他当初在看史书的时候也不怎么留意,看过了就算。
今天听张永问起,突然在心里清晰起来,他转头看着张永,淡淡道:“或许,刘瑾根本就不想让张公公你进城吧!”
“不想让咱家进城,却又是为何?”张永有些不明白。
苏木淡淡道:“或许刘公公害怕张公公你挟大军获胜的威势想对他不利吧,至于怎么个不利法,刘公公也没想明白,估计会想上一夜,明日再做计较。所以,今天他就不打算让咱们进城去见陛下。”
没错,苏木想起来了,在真实的历史上。张永班师回朝的时候,怀中揣着杨一清所写的折子,准备一见的正德皇帝就告刘瑾一状。也因为这份弹劾折子,刘瑾被栽上一个勾结安化王,图谋不轨的罪名,最后被张永带兵拿下,最后被凌迟处死。
老实说,没有人比苏木更清楚正德的禀性,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刘瑾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那就是正德皇帝的亲人。
所以,张永要杀刘瑾这件事,苏木是不想参与的。
不可否认,苏木和刘瑾有极大的过节。可要想办他,以后有的是法子。而且,苏木也不想要刘瑾的命,惹得正德不高兴。再说,以后就算要板倒刘瑾,也不能由他苏木出面。
作为一个现代人,什么为国除奸,什么天地之间自有正义什么的,对他来说也是毫无意义。关键是要自己混得好,并照顾好自己的亲人。
在这个基础上,才能谈得上其他。
苏木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那么大的志向。现代人比起古人最大的长处就是善于揣摩人心,只要你将皇帝当成一个普通人来看,就能清醒地知道正德究竟在想什么。
所以,杀刘瑾这种事情,苏木是没有兴趣的,也不想参参加。
张永倒是奇了,不觉问:“咱家怎么会对刘瑾不利,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次回京,他的目的就是想要刘瑾脑袋。这事他已经同杨一清商量好了,到时候,文官集团也会全力配合他张永。
本来,张永还想拉苏木一起干。在试探过几次之后,杨一清敏锐地发现苏木在有意回避此事,于是,在他的劝告下,张永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对于这事苏木还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任由张永收集刘瑾叛乱的证据。
听他他问,苏木一笑:“你不是审过安化王了吗?”
在真实的历史上,张永不过是凭杨一清一份折子就要了刘瑾的命。如今,手上那份安化王攀咬刘公公的口供更加厉害。如果能够见到正德,一亮出来,更是要命。
张永难得地老脸一红,心中又是一凛:看来,这事搞不好走漏了消息。
但心中还是存有一分侥幸,禁不住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苏木也懒得再说,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兵丁来报,说是朝廷的使者来了。
大帐中的军官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同时喜笑颜开,同时发出一声欢呼。
等到苏木、张永、胡顺带着有功将士来到辕门,迎接朝廷使者的时候,所有人都傻了眼。
预料中的礼部尚书并没有来,就连欢迎仪式也没有举行。
就一个正七品的礼部郎官和两个随从,显得很是寒酸。
这人的脸看起来甚是陌生,想必是苏木离开北京之后才进的礼部。见了苏木等人也是一脸的傲气和冷淡,只一拱手:“圣上有旨,大军就驻扎在城外等着。”
张永心中有事,忍不住问:“那么,究竟要等到何时?”
这个郎官哼了一声,喝道:“叫你们等着,自己回营候旨就是,凭多废话。也许是明日,也许是后天,等个三五天也是有可能的。”
张永气得一张脸发白,森然道:“朝廷就是这么对待我等有功将士的吗,我想问你,这是万岁爷的意思还是刘瑾的意思?”
这人张永却是认识的,上个月才补了礼部郎官一职,是刘瑾的亲信。
这个时候派他来,想来定然是刘瑾的主意。
刚才苏木竟然一语成真,他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此刘瑾真有了防备,不让大家进城。拖上几日,等刘瑾有了应对之策,夜一长梦就多,搞不好还真拿他没办法了。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体面,径直将话说破,也好激起众有功将士的义愤。如此,或许还能找到进城的机会。
那郎官以前一直在官场底层厮混,最近正得刘瑾的宠信得了提拔,一下子做了高官。便有些得意忘形,又仗着刘瑾的势,并不将张永等人放在眼里,冷笑道:“这即是刘公公的意思,也是万岁爷的意思。不就是进城献俘而已,多大点事。朝廷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你们也不用急。”
张永不动声色,故意恭敬地一拱手,问“那么,敢问大人,朝中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见大名鼎鼎的张永在自己面前如此老实,那郎官以为自己将他镇住了,得意得忘了形,鼻子里一哼:“实话告诉你吧,刘公公的兄长去世已经两日,今日正是下葬的日子,朝中百官都去刘府吊唁,就连天子也写了挽联。你们就算要进城,也是没个着落。所以,姑且在城外呆上两日吧。”
军中将领们一听到这话,都气愤得红了脸。
张永回头看了何指挥一眼:“看来啊,咱们无论立下多大的功劳,也比不上一个死人的面子大。为了一个无官无职的死人,就要让咱们这些为朝廷流过血的功臣在城外喝西北风。没办法,只能委屈各位了,谁叫我张永没能耐,没刘瑾那样的权势。”
“蟊贼,刘瑾贼子,气杀我也!”突然间,陕西镇的何指挥冲上前去,就跳上战马,大吼道:“咱们为国家立了这么大功劳,竟然还被放在野地里喝风吃沙,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走,冲进城去,找万岁爷评理去!”
何指挥最近跟张永打得火热,刚得了个伯爵的爵位,估计他能够得了封赏,也是张永打了招呼的。搞不好已经投到了张公公门下,张永一个颜色过去,何指挥率先发难。
“对,找万岁爷理论去!”
有了何指挥带头,其他人都跟着大骂起来。纷纷去寻战马,要跟着进城。
就连胡顺也是怒不可遏,带着胡进学就要集合部队。
一时间,郁气如潮,直惊得那个郎官满面苍白:“反了,反了,你们要造反吗?”
可这个时候,又有谁肯听他说话?
苏木在旁边看得明白,却也是无力阻拦。
到现在,他也只能做一个看客。
苦笑一声,一把将那个郎官拉起来:“大人站直了,不是我说,刘公公这次做得实在是有些过分。大人,走吧。”
“造反了,造反了!”那人还在尖叫,却无力阻拦大军行动。
不到半个时辰,张永、胡顺就举齐部队,两千多人马浩浩荡荡地朝德胜门开去。
张永已经拿定主意,准备强行冲进城去,只要能够见到皇帝,将刘瑾的罪状一亮,就能顺利地将这个大仇家给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