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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谢术昭对此早有计较——秦羡渔恨秦家本支,他完全可以以此为突破口,比如答应他帮他重新记入族谱,助他登上秦氏族长之位,再适当的给些好处,不同样两全其美么?
只秦羡渔身份特殊,谢家对他有愧,他之前没得到姜泽授意有些踟蹰。
除开这两者,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蔚家军了。可这都好几日了,若蔚家军早有杀他之心,又何需等到如今?左思右想之下,谢术昭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愈加肯定。而他之所以决定让刘天和与他同时出手,不过是想牵制蔚家军与秦羡渔的视线。
再说秦羡渔这边,他确实是想找谢家报仇的,却暂时还没手刃谢家的打算。
目前他实力有限,根本就无法与谢家抗衡,若不能一击必中动摇谢家的根基,即便他寻到庇护,日后仍会麻烦不断。找盟友是干嘛的?不就是相互利用么。若非逼不得已,谁愿意低下头颅伏低做小?
既然主意已定,自然要物尽其用。而蔚家军与睿王比他更恨谢家,他又何必急着出手,该急的不是他,他有十足的耐心,完全能陪着谢家慢慢耗,至多不过等睿王与姜泽决出胜负。
再说更长的时间他都等了,最煎熬的那段已经过了,何妨再多等几年?且照如今这势头,没准根本就要不了几年。也因此,在抛出私盐这个诱饵,蔚家军与谢术昭却无动于衷之后,秦羡渔统共只给秦羡渊传了一次消息。
接下来的时间里,不管谢术昭与蔚家军如何较劲,秦羡渔始终耐着性子八风不动。尤其是得知麒麟卫已经往西海郡传信,秦羡渔更是稳操胜券。随着时间延长,整日里乐呵呵的,大有置身事外看戏不怕台高的感觉。
他也不怕秦羡渊走了狗屎运忽然杀回来找他算账,落子无悔,事情做都做了,秦羡渊自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至于秦氏本支与秦羡鸿并刘天和的动静,则半点都不曾透露。
事出反常,秦羡渊哪能不怀疑事情已经脱离掌控,一时间不禁又气又急,但却半点都不敢表现出来。等察觉到翠湖岭兵器坊有陌生人闯入,他已经被人盯上,秦羡渊心中的怒意与忐忑几乎达到顶点。
但他并不清楚盯住翠湖岭的人到底是谁,即便暗卫回禀从不曾见过这些人,对方皮肤黝黑并不像是中原人,秦羡渊却半点都不敢心存侥幸,就更别说妄动了。
于他而言,秦羡渔不过是他手中一颗暗棋,他对自己的眼光十足自信——莫说如今还只是猜测了,便是已经证实,他也不愿在真信田冲面前乱了方寸、曝出自己的底牌。
这是他一早就瞅准的退路,也是他赖以翻身的资本,但凡稍微露出些苗头,没准真信田冲会直接反扑也不一定。
但真信田冲猴精猴精的,如何能半点都看不出来?
不过是他在秦羡渊身上的投资不少,却还没摸清底细,加之前往上京城的三人尚无消息,他须得为自己留条后路罢了。是以,尽管心中满是怀疑,甚至比秦羡渊还要着急,真信田冲却半点都没表现出来。
再说急又有什么用?秦羡渊伤势未好,翠湖岭入口处已经被人堵住,便是将他与秦羡渊手底下的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过三十来人。三十来人对上翠湖岭入口的十几人,虽在人数上能占上风,但对方一瞧就是硬茬,要做到不惊动蔚家军与谢术昭怎么可能?
他自己想要单独走脱倒是容易,可为了将宝押在秦羡渊身上,他不惜提前背叛尹卓,如今很可能已经在睿王和蔚家军面前挂号,如何能半途而废?冒着生命危险倒赔本做白工的事情真信田冲不愿去做,于是只能陪秦羡渊继续耗着。
与此同时,郧阳和杜文涛也在等蔚蓝的消息。
私盐的诱惑实在太大,但二人谁也不曾擅动,一则事出突然让人始料未及,可谁都清楚,天上不会掉馅饼,万一这是个陷阱呢?二则因为秦羡渔的忽然介入,二人嗅到了契机。
杜文涛倒也罢了,郧阳跟着蔚蓝的时间已经不短,也知道她一贯喜欢将利益最大化,且他们已经从秦家身上狠捞一笔,再多等几日对他们来说可谓没有半点损失。
甚至因为秦羡渔的态度,二人还隐隐有些期待。原因无他,因为秦羡渊是在真信田冲的帮助下才顺利逃遁,而真信田冲的身份虽还没得到证实,却已经十拿九稳。
俗话说非我族内其心必异——秦羡渊如今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是值得人图谋的?联想到秦家的海贸航线,真信田冲的意图不言而喻。
只可惜,目前除了雷二公子,睿王与他家小主子,能想到这点的少之又少。就连秦家本支与秦羡渔、甚至是尹卓这个前主子都没想到,就更别说高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了。
郧阳和杜文涛私下里没少分析,每每提到姜泽、想到启泰如今的乱象,都忍不住心下叹息,暗忖姜泽就是个鼠目寸光的棒槌,就这样的心胸和眼界,便是没有睿王和蔚家军,被姜泽统治的启泰,也是亡国的征兆。
姜泽确实没想到这茬。倒也不是他不愿意去想,实在是问题太多,还得分个轻重缓急——当亟待解决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摆在面前,莫说姜泽本来就对绩溪郡的暗潮汹涌一无所知了,便是他明明知晓,大约也无暇他顾。
话说自朴居事发之后,姜泽的日子很不好过。
这头一条,便是秦老太君敲登闻鼓让姜泽多了个贪花好色不修私德的名声。
尽管左右相已经尽量将事情抹平,莫冲也第一时间封锁搜城,但因着告御状是公开审理的,挑起事端的“邓家人”与采花贼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上京城这几日仍是流言纷纷喧嚣尘上。
尤其被姜泽列为重点怀疑对象的镇国将军府与定国侯府,在事发后半点异常也无,姜泽根本就找不到发泄的对象。若非这事儿带来的影响还在,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场稍微有些棘手的春梦。
接下来便是宁馥失踪之后至今尚无音讯,也不知是死是活了。
本质上二人不过露水姻缘,姜泽当然不会真的有多担心秦宁馥的安危,但他惜命,对方能悄无声息的在禁宫中来去自如,这让他有些怕了。
这事儿过后,皇宫中巡逻的禁卫军成倍增加,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严阵以待,姜泽身边明的暗的加起来三四十人守着,但这仍然不能让人安心,以致于姜泽吃不好睡不好,的短短两日就面色青白跟被掏空了似的。
再来便是菊山县被屠一事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姜泽也知道消息迟早会曝出来。菊山县被屠之后,姜泽虽分心绩溪郡,却同样没放弃刺杀姜衍与蔚蓝。遗憾的是,他派往菊山县和麻城的暗卫再次失去消息。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姜泽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些暗卫的下场,这让他惊怒交加却又无可奈何。但这还不是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骠骑营屠城之后,姜衍和蔚蓝接下来的计划他一无所知。
这就跟你想要击败自己的对手,明知道对手就在眼前却辨不清对方的方位——不知道对方要出左拳还是右拳、亦或挥剑横扫,让人提心吊胆的高度戒备却不知要如何防备。这让姜泽更加焦躁,绞尽了脑汁苦思对策却始终不得要领。
有了以上几桩,姜泽惊怒交加惶惶不可终日,但这还不算完。
原本有秦老太君几人在手,姜泽对拿下秦家是很有把握的,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四天也过去了……谢术昭就跟肉包子打狗一样,除了在秦宁馥约他在朴居见面之前传了封信,之后的两日连泡都没冒一个!
更憋屈的是,秦老太君与秦宁馧秦宁馨还留在宫中,在谢术昭与秦宁馥这两处传来消息之前,姜泽必须得将这三人好好供着,万不能出现半点闪失!但秦老太君是个滚刀肉,在经过最初的打击与慌乱后,大约是看出了他与谢琳的心思,很快就恢复了战斗力。
滚刀肉么,撒起泼来又不要脸又不要皮,尤其是拿命给自己加戏的滚刀肉,稍不如意就闹得阖宫皆知,曹皇后几次出手都没安抚住,最后还得他与谢琳亲自出马。
当然了,依照姜泽的身份,若换做平日,他完全可以直接将这滚刀肉关起来,甚至可以直接打杀了,但问题的关键是,几人留在宫中的事情上京城人尽皆知!
他还指着几人继续喘气儿好给自己洗白、也指着几人安好,能收拢秦羡渊为他效命呢。可秦老太君这滚刀肉已然七老八十,未免将人刺激得狠了一命呜呼,莫说是关起来打杀了,他连重话都不能多说几句!
就更别说还有掳走秦宁馥的人隐在暗处意味不明,万一这三人真出个什么岔子,那才是黄泥巴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朝臣和百姓们都看着呢,秦家的家产姑且不论,单他名声受损这一项,就是无论如何都补不回来的!
至少杀人灭口这项他是撇清不了的。
到时候他还拿什么替自己洗白,拿什么辖制秦羡渊?
姜泽憋屈的不行,甚至恨不得将秦老太君剐了熬油,却只能将她当祖宗供着。
再说谢术昭迟迟没有消息,姜泽自然会担心他是不是出了意外。
但谢术昭从他尚未登基开始就为他效力,不仅老沉持重又带足了暗卫,再加上秦羡渊与尹卓全都在逃,绩溪郡有刘天和与他原先留下的人在,便是有姜衍和蔚蓝拦截,也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又遑论,他在菊山县和麻城还另有安排,这二人未必就顾得过来。
想到菊山县,姜泽的心中更加煎熬,甚至有些怯于面对,一时间倒是将对谢术昭的担忧放下了些。可该来的始终要来,就在当日下午,菊山县被屠的消息火速传遍上京。
消息是如何传进百姓口中的姜泽不得而知,朝臣和百姓们反应不一,但全都是满腔愤恨却是肯定的。这愤恨有针对大夏人的,自然也有针对姜泽的。
即便姜泽对此早有应对,甚至消息比他预料的还晚了半天,他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因着不知姜衍和蔚蓝的下一步动作,姜泽只能在甩锅与想办法安抚百姓上狠下功夫。
为此,他至少准备了不下三套说辞,然并卵,等消息真正爆发出来,这些说辞和安抚根本就不顶用!说来也不稀奇,姜泽正是深陷信用危机,且他作为帝王,却在蔚家军与骠骑营开战一事上至始至终没吭半句,百姓和朝臣能信他才有鬼了!
于是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整个上京城都沸腾起来。
自从启泰建国,还从未遭受过这样的危机!屈辱只是一方面,朝臣和百姓更多的是觉得恐慌!屠城啊,这得多凶残!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所有的人都想到一个问题,姜泽才刚登基两年,启泰就被屠城了,被屠城了……
大夏人能深入启泰腹地屠了菊山县,会不会直接打到上京来?
尽管尹卓已经败了,可谁知道会不会有漏网之鱼已经潜入上京?别忘了尹卓虽然在逃,可人却没死!而从菊山县到上京城,只有东郊大营驻扎着兵马!
若大夏人真的来了,他们该怎么办?他们能不能抵挡得了?就姜泽这心性,真打起来了会不会自己先跑,会不会对百姓的生死置若罔闻?
情绪最是能感染人的,当生命遭到威胁,尊卑伦常瞬间就被打破,百姓们如此作想,朝臣们同样如此作想。甚至因着更加清楚蔚家军与姜泽之间的纠葛,又清楚骠骑营与蔚家军开战的内幕,朝臣们比百姓想的还要深刻一些。
细究下来,蔚家军与骠骑营之所以会开战,可不就有他们这位帝王的手笔么,没准是他一力促成也不一定!要不蔚家军与骠骑营开战,姜泽怎么就能作壁上观一声不吭?要不蔚家军怎么会一反常态,虽然打败了骠骑营,却没及时阻止对方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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