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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主下手可是一点也不轻,一方面是做给桑渺看的,另一方面也是真气。
就算对方提起了恐高的事,可是跟救命之恩比起来算个什么?
而且明知道他有带着他来天师府求丹的心思,还将天师府的人得罪死了,这不是蠢是什么?
就算真有仇,能不能忍一忍?等病治好了怎么报复不行?就这智商还在这狡辩呢,是不是显得他白家智商都不高?
白家主快被这傻儿子给气死了。
“白毛妖女,都是你,若不是你,今日我也不会受这等屈辱!你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白敬先竟然还在嘴犟。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着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些人,看他们满脸的嘲笑,他心中的暴躁之火又开始熊熊燃烧起来了。
“混小子你给我闭嘴!”白家主下手又重了一些。这熊孩子怎么就看不懂他的良苦用心呢?
“白叔叔,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人也不怎么记仇,白叔叔就放开他吧。”桑红衣却特别体贴的阻止了白家主道。
白家主怎么看怎么觉着这孩子懂事,虽然这动起嘴来也是挺毒的,但是也没办法,他儿子干这个事儿,但凡是个有脾气的就不可能不揍他。
“不记仇?哼!”白敬先一点也不吸取教训,哼哼着,那一脸的犟,让白家主想抽死他。
“你恐高?”桑红衣眼一斜,一瞥,成功的勾起了白敬先的暴脾气。
白敬先气的大喘气,这叫不记仇?不用打的,准备用言语来羞辱他了?
“别这么看着我,人家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会怕怕。”桑红衣冷静的说道。
然后后方一阵响动。
是桑渺呛着了。
廖如仙和陆虎互相对视,眼中全是对方脸上的不敢置信之色。
然后熟悉桑红衣的一些酒客打翻了酒杯,手忙脚乱的收拾着。
白敬先冷着脸心说你就编,接着编。
越人歌是最了解桑红衣的,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
唯独方逆鳞,笑得那叫一个大声,仿佛“小女子”这三个字出现在他师父的身上就是对小女子的亵渎一样。
桑红衣回身一瞪,方逆鳞的笑戛然而止,然后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哼着不知道哪听来的调调。
回过身来,桑红衣又恢复成了那个善解人意温柔善良的乖巧形象,然后突然拍了拍白敬先的肩膀,语调柔和,声音动听道:“我真的不怎么记仇。仇这东西,如果能当场报了,我真的不愿意拖到以后,怕会忘掉。”
白敬先被桑红衣这举动弄的一愣一愣的,他心说你摆着这么一张善解人意温和到死的脸,说着这么可怕的话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感觉肩膀被人狠狠的箍住,然后脚下似乎有些飘。
当他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悬空了,然后就是那句在他听来冷入骨髓的一句话,来自于桑红衣,她说:“你恐高是吗?那我帮你啊。”
瞬间,世界安静了一瞬。
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来。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就见桑红衣已经捏着白敬先的肩膀,一溜烟的已经飞出去老高。
是真飞。
飞的很高很高,甚至都没用什么武器坐骑,桑红衣就这么拎着白敬先,飞到了高空之中。
白家主被桑红衣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再听到自己儿子那就跟见了鬼似的叫声,下意识的就要上去救他,却被桑渺给拦了下来。
“桑兄,你放开我!就算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让你生气了,可这也太过了……”白家主焦急的挣扎。
“闭嘴!你还想不想你儿子治好这破毛病了?要是想,就闭嘴看着。”桑渺却了解自家闺女的意图。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他就能看得出来,白敬先确实是得罪了自家闺女,但情况应该不算严重,所以她家闺女根本就是口头上出出气算了,没打算真的闹大。
她现在这个情况,必是有了想法。
“你是说?红衣侄女是在为敬先治疗恐高之症?”白家主一愣,随即安静下来。
但是,他对整个情况并不持乐观态度。
这种方法他也用过,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处。敬先的恐高之症不仅没治好,反倒更严重了,所以以后他也不敢随意的使用这样的方法。
桑红衣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只是拎着白敬先一直飞一直飞,飞到了万米高空之上,飞到了下头的人几乎看不见他们的地方,这才停下。
看着白敬先那哆哆嗦嗦发青的脸色,桑红衣嘴角勾起了一个阴谋得逞一般的弧度。而此时的白敬先早就不叫了,他已经叫不出来了,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气被抽光一般,双腿发软,站都站不住。一不小心向下看一眼,就觉得头昏脑涨如置云端。
不对,他现在就是置于云端。
桑红衣这个白毛妖女实在是太狠了。明明知道他恐高,竟然用这样的方法折磨他。如果从这里掉下去,绝对会被摔成肉饼,他连想想都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站得高,看得就远。你看,从这里望去,是不是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壮阔?有没有多出点指点江山一般的气魄?”桑红衣的声音传来,带着蛊惑性。
但听在白敬先耳朵里那简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么……”白敬先的嘴唇子都在打哆嗦,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能提起力气的,就是说话都像是硬挤出来的。
他发现,此刻的他,简直失去了生活的能力,连站着都难。
“恐高这种毛病源于心理。光是丹药是难以根治的。”桑红衣说着,白敬先的嘴唇又白了一分。
“能不能克服这种恐惧的心理,在于你,不在于任何其他的旁人。”桑红衣继续道。
白敬先看向桑红衣的目光有着几分讽刺道:“你以为我爹没有试过这种方法?没有用就是没有用,不要白费力气了。”
“你究竟是怎么能对自己的没用这么理直气壮的?”桑红衣的语气是好奇,脸色是好奇,一点也看不出听不出嘲讽的味道。但白敬先就是觉得自己被嘲讽了。
“你爹既试过这样的方法,那么,他有没有将你扔下去?”桑红衣好奇的问。
“自然是扔了。”白敬先下意识的回答,想起当时的情景,脸色更白了。
“那最后你并没有克服恐惧,然后他又将你救回来了?”桑红衣眼眯了眯,像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那是当……”白敬先说了一半,突然猛地抬起头,哆嗦着看向桑红衣道:“你……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桑红衣嘴一咧,笑眼弯弯。
“不要。”白敬先终于怕了。
连他爹揍他他都没有一点的悔意,现在却怕了。
“别怕,可能我这一松手,你这毛病就治好了呢?”桑红衣安慰道。
“治……治不好的……我爹试过……可是……”白敬先不由自主的向下看去,其实除了云彩,什么都看不到,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觉得可怕。
“治不好是因为你有恃无恐,因为你知道那个人是你爹,是你亲爹,疼你爱你,绝不可能眼睁睁看你去死,所以你不必真的去克服,最后你爹也一定会救你。他不可能真的让他心爱的儿子摔成肉碎。”桑红衣手上明显能感觉到白敬先身体的重量越来越重了,这代表着他越来越没劲了。
白敬先感觉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都变得模糊。额头汗如水流,哪怕在这样的高空,也觉得热的脑子一片空白。
“但我不一样啊。”桑红衣诡异的一笑,道:“我和你从前并不相识,如今也不过仅见了两次,且你还让我很不愉快。仇人算不上,但至少我很讨厌你,你的死活我一点也不在意。”
白敬先甚至连后悔得罪桑红衣的情绪都没有了,他现在只觉天旋地转。
“不过,我一直都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不愿随意大开杀戒,也不想滥杀无辜。你虽得罪了我,但罪不至死,所以,除了要在这里将你扔下去之外,我没有打算再对你做些什么。”
“能够安全着陆,那是你的本事,那么从前的那点不愉快,便可一笔勾销,我就不再和你计较了。如果不能,你也不要指望你爹会去救你。白叔叔现在应该被我爹给制服了,只要我不松口,他没有机会出手,至于其他人,这里是我天师府飘渺宫的地盘,他们不会为你一个外人来得罪我。所以,你若不能自己克服恐惧站住身形,那就摔死无怨。反正作为一个修士,再这么下去,你活着也是累赘,不如死了算了,免得还连累你爹到处为了你低声下气。你爹被丹道宗的人怎么讽刺挖苦,即便你没有亲眼见到,也想象不到吗?白家人被你连累着叫人群嘲,你心里就没些数儿吗?”桑红衣提着白敬先的手突然就松了。
白敬先正对桑红衣的话有了那么一点思考,却突然感觉自己开始疯狂的下坠。愤怒与恐惧的叫喊声划破天穹,让下头一直关注着白敬先和桑红衣二人的那些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吓得一哆嗦。
白敬先知道他必须要自救,否则以那个白毛妖女的性格,可能真的不会救他。而他就算是死在了这里也无用,白家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把天师府如何。而天师府这样的大宗门,包庇自己人不是常事吗?
如果再狠一点,将他爹也杀人灭口,他们白家的未来又会怎么样?
这时候,他才真正意义上的有些后悔得罪了桑红衣。
确实,桑红衣一再的提起恐高可能真有嘲笑他的意思,但她们毕竟对自己对姐姐有救命之恩,被嘲笑两句忍忍就算了,何必要和桑红衣对着干?
现在落得这个地步,他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父亲又被那白毛妖女的爹给制服了,肯定不能救他,他还能怎么逃脱被摔成肉酱的下场?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滞空了,可是那种下坠的感觉却越发强烈,心中的紧迫感也压迫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隐隐约约觉得能够看得到地面的人影。那里有许多人,奇怪的是,他似乎也看到了他们的表情。
冷漠、嘲讽、木然、事不关己、还有幸灾乐祸。
他突然就有一种很悲凉的感觉。
明明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目光,在从前的时光里一次又一次的上演着,他应该学会习惯了,却怎么也习惯不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幼稚的,一个小小的恐高就毁了他的人生。
他也觉得自己是幼稚的,被一个小小的恐高给毁了人生。
可是每一次他想要去克服却依旧失败于这种恐惧之下,不甘心,悔恨,各种情绪交织,最后却依然毫无进步。
他又看到了焦急与担忧。
那似乎是来自于爹和姐姐的神情。带着一如往昔的怜悯与失望,也带着对他的不离不弃。
但是,他看到了父亲挣扎却无助的身影,看到了父亲被狠狠的镇压着动弹不得,却嘶吼着,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的样子,他感到了心痛。
白毛妖女说的对,因为自己,父亲一次一次低声下气的求人,去丹道宗,去天师府,看着别人的脸色,说着好话,弯下自己的腰,就是为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而他,却每一次都还要给父亲添麻烦,让家族的人因为他而抬不起头来。
真的要这样下去吗?
他就真的要这么浑浑噩噩的生活下去,或是在今日就摔死在这里吗?
不会觉得不甘心,觉得自己的人生这样的失败吗?
白敬先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生起了要对抗这种恐惧的决心。
他不停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可怕的,以自己的修为自救应该毫无压力。
但是,恐惧却依然如影随形。
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想再逃避了。
他大叫着,努力说服自己恐惧就是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抱着不克服就得死的觉悟,在与地面无限接近,在众人都以为他真的要摔死了的时候,他竟然勉勉强强的站住了身形。
虽然腿还在抖,但是却再也不是软的站不住的状态。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除了白家主还吓得以为自己的儿子要摔死了没反应过来之外。
而白敬先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站起来了,他还闭着眼,嘴里一遍遍的喊着‘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给自己打气。
“干的不错嘛,竟然没死。”桑红衣的声音很适时地出现了。
白敬先蓦的睁开眼,正对上桑红衣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他突然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怎么看桑红衣这张笑眯眯的脸怎么觉得对方是不安好心。
还没有自己没摔死的概念,但心中的愤怒却爆了。他恨恨的看向桑红衣,突然就朝着她冲了过去,眼见着就是想跟桑红衣干架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