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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叹息一声,收起针,道:“人是救回来了,但这手和腿,只怕会留下毛病,能治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他的运气了。”言下之意是,要是有钱,用得起好药,请得起好大夫,说不定也就比别人的差一些,可若是……这一辈子也就废了。
苏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是临县,但他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这苏家为了将人赎出来,银子应该都花的差不多了吧?只怕这人还真的要在床上躺一辈子了。
这对苏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钱舅舅将五两银子塞在妹妹的手里,道:“这是剩下来的,回头我再和你嫂子说说,看能不能再多凑一些,怎么也要妹夫能下床,不然以后你们娘几个日子怎么过?”
钱氏低着头接过银子,含着泪点头,现在,她是完全没有主意了。
晚上,木兰溜进苏大壮的房间,看着手和脚都打上夹板的父亲,想到以前他对自己的疼爱,忍不住摸了摸他瘦削的脸,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把爹爹治好。
要治病就得花钱,可苏家现在是真的没有多少钱了,除了剩下的三亩良田,其他的都变卖了,如今钱氏手中剩下的钱绝对不超过十两银子,但苏爷爷和苏大壮每天都要大量的钱,照这个花钱的速度,苏家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所以,苏家要赚钱!
木兰第一次严肃的蹲在地上,拿着枝条仔细地列出自己会干什么,一圈下来却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能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赚到可观的钱。
首先,前世她是一个设计师,但很显然,她在这里设计的衣服她们不能穿,也不敢穿,而且,这并不是多高贵的行业。
第二,婶婶很疼她,她在家的时候基本不用下厨,虽然因为吃货的本质和表现的欲望,后来她去学了厨艺,但很显然,她的手艺也并不比这里的人高明多少,钱氏的手艺就是一个代表。
第三,她不会种地,最多也就是在春游和秋游的时候去过田地,还是体验式的动手。
木兰思考良久,最后想到,在八九十年代,大家赚的都不是手艺钱,而是因为站在了时代的前列,所以才富裕起来的,她虽然没有学过管理学,但思想上比他们还是略先进和活泛一些,说不定她能够抓住机遇。
木兰勉强鼓起勇气,怎么说也要赚一笔钱先将这个灾难挺过去。
可谁知道,还没等木兰提出自己的想法,第二天苏大壮醒来后就让人将他抬到苏爷爷的跟前,当着全家人的面让苏文跪在前面,逼着他发誓,以后一定要读书,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当官!
苏大壮满眼的悲壮,“你当官,不许欺辱百姓,不许贪赃枉法,不许迫害忠良!我们苏家,一定要出一个有功名的人,爹没用,不能护着你们,但你一定要护着你姐姐妹妹,你爷爷奶奶和你娘!”苏大壮醒来后知道苏府收回木兰的金锁,只恨不得自己死在监狱里算了,以前只觉得儿子读书识字就好,现在却觉得无论如何,他们苏家都要出一个有功名的人。
木兰的心就冷了下来,商户之家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苏爷爷并没有反对,这件事对苏家的触动很大。
苏爷爷本是救人被伤,却没想到差点就因此弄得家破人亡,这时候,他们深切体会到了权势的作用,那是他们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苏文满脸冷凝,虽然还是小孩子,但却像个大人一样在家人面前起誓,这段时间的经历已经能让他长大。
木兰默默的退出来,不能经商,她就要另外想办法赚钱了。
钱氏和苏奶奶要伺候苏爷爷和苏大壮,根本没有精力再管其他的事了。木兰就拿了一些线出来打成各式各样的结,在下一个集日的时候,木兰拿着那些结对钱氏道:“娘,我们去赶集吧。”
钱氏看着她手上的结,笑道:“我们家的木兰手真巧,打的这些结都好漂亮,回头我再和布庄的人多要一些线,你学打一些络子吧。”
木兰点头。
虽然这都是一些小钱,但蚊子再小它也是肉。
钱氏拿着木兰打的结去换了三百多文的钱,布庄的老板虽然很欣喜这些新花样,但他们镇小,消耗并不大,所以也只是欣喜的让钱氏多打一些,并每一个多给了钱氏两文钱,这对钱氏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木兰也很满足,她也就能赚上三两回,因为这些结过不了多久别人也会打的,虽然不一定有她打的漂亮,但一定不会只她会打就是了。
她需要想想其他的办法,家里除了病人,三个孩子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吃过肉了。
木兰费力的照着父亲的办法将陷阱做好,看着每隔一段路就有一个陷阱,这才信心满满的回去。
苏家的日子比庄子里的人好过不是没有理由的,苏爷爷一身的手艺,而苏大壮从八岁开始就在山林里打猎,十多年下来早摸索出一套自己的方法,加上和隔壁村的猎户要好,他只要上山就总能打到一些东西,所以苏家的日子才能比别人家的好过一些。
现在苏大壮虽然不能走路了,但嘴巴还能说,木兰非缠着要进山设陷阱,苏大壮只好说了几个简单的给她听。
其实苏大壮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深林太危险,他不敢让木兰进去,而浅林里虽然有些小动物,但却不多,能猎到的可能性更小。
但见这孩子兴致勃勃的,他就下意识的想要她开心一些。
木兰跑回家,兴奋地宣告道:“陷阱都挖好了,再过几天就能抓到小兔子了。”
苏文和桃子就兴奋的在一旁拍手。
坐在床上的苏大壮见了也抿嘴一笑,沉郁多日的气氛一松,苏奶奶就拉了钱氏道:“以后就多让孩子们陪他们爷俩聊聊。”
钱氏点头。
木兰见了,眼珠子一转,就缠了父亲道:“爹爹,你这打猎的手艺可不能失传了,你教给我吧,以后等弟弟长大了我再传给他,等他有了儿子再传给他儿子,这样世世代代传下去,那我们家是不是也有像戏台上说的传家之宝了?”
苏大壮就好笑道:“谁会去学打猎?这又不是多难的事。”
“谁说不是多难的事,庄子里除了爹就没人能打猎,就是隔壁村的猎户都没有爹厉害。”
苏大壮就板了脸道:“胡说,你胡伯伯打猎不知比你爹强多少,他一手箭法,就是那些当兵的都比不上。”苏大壮叹气道:“爹爹也就在设陷阱上比他强一些,真要学打猎啊,还是得找你胡伯伯学。不过以后你弟弟是要读书的,学这些做什么?”
“技多不怕压身,我看这样就很好,爹爹就先教了我嘛。”木兰第一次求苏大壮办什么事,又正值苏大壮对她最愧疚的时候,这时候别说只是教她打猎设置一些陷阱了,就是要爬山摘月亮,他拼死也要做的。虽然他私心里觉得教女孩子这些东西不好,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木兰就松了一口气,她见父亲这两天情绪一直低落,有时候甚至明显的抵触治疗,木兰就想让他做一些事情转移一下视线,心情好,病才能好得快不是?
木兰和苏大壮都没有想到,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木兰就是靠着这些知识带着弟弟妹妹在灾难中熬下来。
此时的木兰只是为了逗苏大壮多说话,转移视线而认真的学着,之后只要有时间就会跑到山上将父亲教的使出来,这样一来,还真的三不五时的就抓到一两只兔子野山鸡。
木兰将没受伤的兔子留下,受伤的卖掉,山鸡则留下给家里人补身子。留下的兔子则交给苏文和桃子养,两个孩子心性比以前沉稳了不少,虽然还是一副懵懂的模样,但已经知道为家里负担一些了。
钱氏看着在厨房忙碌的木兰,扭过头去擦了一下眼角,鼻头有些酸涩,连忙低头认真的做着手中的针线。
现在她日夜加班,手比以前还快,每个月赚的钱就有以前两个月赚的多,但苏爷爷和苏大壮的开销更大,现在不是伤悲的时候,欠木兰的,只能以后再还了。
苏奶奶见了就叹息一声,“木兰这孩子就是懂事,以前还不明显,自从家里出事,她都当得半个家了。”
钱氏头也不抬,低声道:“那是我们做父母的没办事连累了她。”
苏奶奶正要说什么,三伯母就从后面过来,笑道:“五婶,你家孙子孙女才多大啊就这么听话,都懂得给兔子找吃的了。”说着举了手里的大碗道:“他大姑回来了,拿回来一只大母鸡,我煮了给三叔送一碗汤来。”说着将碗递给苏奶奶,就去看钱氏手中的活,啧啧称奇道:“都是一样的布,一样的线,只手不一样,做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弟妹到底是怎么做的?”
钱氏就笑道:“三嫂要是想学,回头过来我教你吧。”
三伯母就摇手道:“现在哪有那个功夫呀。”
苏奶奶将碗推辞回去,“今天木兰进山又拿出两只野鸡,这碗汤还是拿回去给你公公婆婆,不用送过来了。”
“山鸡的肉柴,哪有家鸡油水多?既然拿来了,五婶只管收下就是了,我再拿回去,我婆婆可就得亲自送来了。”话音才落,那边三伯母的儿子就大喊大叫的叫母亲,三伯母无奈应了一声,直接将碗里的汤和鸡肉倒在苏家的碗了,应了儿子一声快步回去。
一回到自己家里,三伯母就拍了拍胸口,拍着儿子的头道:“臭小子,不是说了娘过去一会儿就叫人吗?怎么拖了这么长时间?”
“行了,行了,”苏大福拦住她,“你说你送鸡汤就送鸡汤吧,还非要儿子陪你演一场戏。也不嫌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