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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北堂傲一大早起来,银枪还没放下,他爷爷又就夫德一问题,念了足足他一个早上,还是自知闯了祸的奉箭想了个借口,说那边少夫人起来,北堂傲才没被爷爷的唾沫星子淹翻。
溜回屋,素来精神头十足的他,也一头栽倒在了柳金蟾身侧,要睡它个天昏地暗——
天知道,昨儿他子时入睡,又因想得太多,待到觉得困意难忍时,已经是寅时了,如何不困?
北堂傲一倒,睡得极早的柳金蟾突然就挣开了两眼,猛得坐了起来。
北堂傲素来警醒,柳金蟾这猛然一起,他不禁吓得也跟着翻坐起来:“金蟾?”
熟料柳金蟾回答得竟是惊吓不迭地一句:“不是我!”
北堂傲瞬间瞠目:你不是柳金蟾?
柳金蟾则缓缓地转过眼,怔怔地回视盯着自己有些吓住的北堂傲,尽管她很想说没事儿,但……她的余光还是下意识的扫过了暂时手无寸铁的北堂傲,心有戚戚焉,呐呐不能成言。
“金蟾?你怎么了?”
北堂傲再仔细一看,柳金蟾从额头到颈间皆被一层虚汗浸透得好似刚从水里又出来一般,这……
身体还在虚么?
柳金蟾还是不能说话,只是盯着北堂傲,不知为何有一种陌生的防备,素日里轻盈盈的心只觉得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迷雾笼罩着,梦里北堂骄的声音只一个劲儿在她耳边冷冷地笑问:
“想做到正一品么?”
那日眼底的惊讶,在梦里变成了一种,居高临下、无法被漠视的鄙夷。
梦里的北堂骄那么高大,宛若神明般高高在下,俯视着渺小的她,就好似看着一个自不量力的攀龙附凤者。
语罢,她与她身后许多身着官袍的人则一个个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接连大声嘲笑着重复着:
“她想做正一品!”
“她个废材还想做正一品?”
“占了人家兄弟的便宜,就想爬上青云之梯!”……
嘲笑之声不绝于耳,逼得梦里的柳金蟾连连退步,不住的摆手:“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
然没有一个人听她说,她们的高大、她们的贵气逼得她无处藏身,只觉得梦里她们的身体越来越大,自己越来越小,然后她一个踉跄,就绊住了一个人,这个人毫无退开之意,抬手就一把将她掀到在地。
她匍匐在地,顾不得手疼,便看是谁推了她,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就冷冷冷地盯着她,一副仿佛被夺着了爱人的模样,似要用她的两目化作火炬将她灼烧:
“这富贵来得很容易吧?”
“不不不——”柳金蟾心生畏惧,“我只是看他……”
“可怜”二字不及出口,一柄银枪就如闪电般直插她的喉咙而来。
她闭眼只等一死,不想身体往后一倒,就倒进了另一个梦境:
这梦里一片漆黑,黑暗唯有的一丝微光里,唯见慕容嫣穿着大红的锦袍坐在某个镜子前,一直一直地梳着她长长长的黑发。
柳金蟾只记得自己在梦里一点点地挪移过去,慕容嫣的声音就一个劲儿传来——
“我是国公夫人!我就要做国公夫人了!”
说着说着,慕容嫣还向柳金蟾扭过了她那张敷不知多少层的瓷粉脸,双目如蛇一般怨毒地看着她,手持木梳,继续重复着:“我慕容嫣是国公夫人,而且是两国之贵!”
而梦里却好似黑暗中有无人在笑她,一个个在后面唧唧喳喳,看笑话般地与她说:
“她疯了!”
“想当贵妇人想得呗!”
“好好的女人正事不干,就想不劳而获,活该!”
看不见的人之声低低地说着,然后也不知是人说,还是梦里有人在陈述:
慕容嫣已经疯了,因为她等得男人已经嫁人生女,梦里还说她永远永远都与贵夫人无缘,所有的想已经是妄想。
可,慕容嫣还是一劲儿地梳着她的头,宛若故事里屈死的女鬼般,重复着“死前”的动作,与慢慢慢的低长念叨:“本姑娘是国公夫人——我是靖国夫人——我的相公是璟公主,霹雳大将军……你们怎么敢戏弄于本姑娘?”
柳金蟾越听越觉得害怕,忍不住就在梦里对她道:“你的璟公主已经出降了。”
谁想刚才还对所有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的慕容嫣,瞬间就好似厉鬼般伸出利爪,叫嚣着:“是你抢了我的男人,是你抢了我的男人——”
柳金蟾在梦里转身拔腿就跑,跑着跑着,也不记得跑了多远,只当是甩掉了慕容嫣,谁想就在她掉头回看时,明明已消失不见的慕容嫣忽然就从她的脚下,宛若蛇一般抓住她的脚跟,就要爬上来。
“下去!下去!”
柳金蟾抖落下满身的鸡皮疙瘩,颤抖着推拒顺着自己身体爬上来的慕容嫣。
已经化作厉鬼的慕容嫣却只一步步地缠着上来,一边好似索命般,向柳金蟾的颈子探出枯瘦的两爪,一边用鬼魂的声音缓缓缓地执着重复着:
“还我富贵——还我夫婿——还我男人——柳金蟾——还我——”
近乎当即就破了胆的柳金蟾只来得及在梦里高喊出一声:
“不是我!”
梦到极处,崩然而碎。
柳金蟾就这么从梦里挣坐起来,睁眼看见的就是北堂傲惊怖的大眼,一颗心停在了噩梦里,久久停摆,不知要怎么挣脱回来。
“金蟾,你没事吧?”别又吓我!
连喊几声,也不见柳金蟾回神应他的北堂傲,吓得连忙就要下床去请大夫。
“没……”
终于回过半缕魂的柳金蟾,探出手拉住又要去惊动大家的北堂傲;“噩梦而已!”她不想让人知道她这么没用,尤其是现在。
“心肾不交,方心绪不宁,不看,又做噩梦怎么办?”他才几日不在,就这模样了。
北堂傲虽被柳金蟾拉住,眼却看着奉书示意。
“病了这大半月……为妻不想……人知道!”又麻烦你的家人!
“那……“北堂傲一边拿起怀里的罗帕给柳金蟾拭去仍在不断刷渗出的汗珠,一边低低地说:“悄悄的?”这会子还讲面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