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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两一个,拢共一百个!”他立刻向爷汇报,同时还拿出备好的包袱,将银裸子一个个往包袱里装。
爷却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道:“你昨儿说一下子给这许多,太过?”
他当时就立刻告知爷,这寻常人家的用度,虽不知爷竟就听懂了几分,反正他格外地强调了这一出手就给一千两,反倒显得主动了,原本麻木的爷一听“主动”二字,立马一百就变作了十。
其实那时……
奉箭懊恼自己,他若知那慕容嫣转手,当日傍晚用这钱就给战公子买了玉环送做定情之物,他真就坚持初衷,给一个十两就好的——
不过那玉环其实还值不了一两:是个疵品!
然,给都给了,爷也不在乎这些。
真正把爷逼疯的,是他这辈子都输不起的骄傲、与北堂家族的清誉!
但谁会知道,好似哈巴狗一般的慕容嫣会那么决然绝情地背叛?
千算万算,几乎将所有机关算尽的公子,又怎么会知道,公子他自以为的下嫁,他自作聪明将视若生命的身子强忍剧痛地献上,在只想攀高枝的慕容嫣眼底,却敌不过战公子在阵前的嫣然一笑——
只一个转身,就被慕容嫣狠狠地践踏在脚下,弃之如履,连一丝温情也没落下,唯余屈辱,除了屈辱还是屈辱。
财色两失,已备受屈辱。
但最让公子痛到夜难成眠的是,慕容嫣竟然将他视同菖蒲,皇太女都不敢直言让他为侧夫,慕容嫣就那么在私信里,直言不讳说他就该将正室的位置让给留着皇家血脉的战公子,而她娶他只是为了对他负责,怕他嫁不出去
——甚至还用一副多么为公子着想,一副公子没她娶,就难以再嫁的口吻,告诫公子不要与战公子争宠,要像一个贤夫,如王宝钏那般,懂得隐忍,才有贵夫可当,讽刺着公子自以为伟大的牺牲与对她的青睐,于即将成为璟驸马的她而言,其实很烦恼!
与战公子争了半辈子强的公子,瞬间就输掉了整盘棋……
奉箭不敢想过去,更不敢想公子因自己的自作聪明,后面整整四年,背负整个家族清誉蒙羞的重负,在疆场但求一死,只求能以自己的鲜血洗刷他为北堂家染上的屈辱,为大哥和家姐蒙上的羞耻掩埋在马革裹尸的英雄史诗里……
那种虽生犹死的游魂状、几近崩溃的绝望,奉箭不敢去想,他和奉书甚至没敢奢望过能活着从疆场回来,他和奉书那四年随时准备着为公子陪殉,以谢自己未将公子保护好的罪。直到——
公子终于崩溃后的一跃,与夫人的出现……
奉箭捂住心口的痛,想要咬牙挺住,身后却静静地传来爷均匀的呼吸——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吗?
猛然,从血雨腥风中醒来的奉箭,不敢去想,怕想了就会绝望,因为公子的绝路就是他与奉书的绝路——
按照北堂家不成文的规矩,失职的仆人只有一种命运,那就是陪殉,至死跪在主子的棺材前赎罪,永世不得超脱,以偿他们欠下的债,他们的命是北堂家的给的,也永远只属于北堂家!
所以主荣仆荣,主死仆亡,生死追随,他和奉书就是爷的影子,却不是真正的影子,爷真正的影子只有爷知道,那是一群北堂家挑选出来的真正死士,影子般的存在,传说中的存在,据说当他们这些假影子看见他们时,就说明死期到了——无处可逃!
奉箭不敢再想,他赶紧起身,又将爷的鸾帐理了理,被子往上拉了拉,北堂傲下意识的微微睁了睁眼,见是奉箭,方才又安心地合了眼。
爷的这份信任,太爷的嘱托,奉箭霎时间为自己刚才的私念感到自己满心亏欠!
他怎么能忘记,他和奉书是太爷从大漠人贩里买来的孩子,买他们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两抱着太爷的腿祈求,因为他们如果再不能被卖掉,就会被丢在沙漠里自生自灭,人贩是不会将钱花在不值钱的货物上的——
而兵荒马乱、人命如草芥的岁月,他们那样的无家无归孩子,几乎就像野狗一样随处可捡!
此恩,如同再造!是倾尽一生的忠心也无以为报的恩!
轻轻吹了烛火,奉箭轻轻地拿起另一盏烛台,留下将夫人当命根子般死死守住的爷,轻轻地放下里屋的帘子,心里暗暗许愿:
若上苍能让夫人与爷真心相携一生,他奉箭就是和奉书一样一生不嫁伺候爷和夫人也甘之若饴、无怨无悔!
一觉日头红,又是一个寒冷地化雪的天。
终于睡饱的柳金蟾在被窝里,无比舒服地如同水蛇般扭动着整个身躯伸懒腰,本以为北堂傲会一如往日的送她一个“美丽的大脚”,吻上墙壁,再骂上一句:
“大清早的,你又要折腾个什么劲儿?要脸不要脸的!”
然,奇迹发生了,北堂傲劲儿不仅没踢她上墙做亲密接触,而且居然还好似中邪了一般,看着她两眼泛着无边的潋滟柔光,一副恨不得即刻就化作一江春水,即刻将她整个人缠进他的深潭里,立马溺死的似水柔情,更比百慕大还百慕大的诡异模样!
“相……相公?”昨天……我是有点过分,但……也不至于,你一早就发病来吓我吧?
柳金蟾惊恐地瞪大两眸,瞅着一点点逼近的北堂傲,揣度自己会怎么死?男人的报复就好似“桃花潭水深千尺”,结果往往是令你“白发三千丈,源头似个长”!
“嗯?”
北堂傲明显比往日放柔了数个“平方数”的尾音轻轻一挑,柔柔的脸随着尾音的上扬如同开了花儿似的闪出无数朵桃花杀,笑在了春风里,撒在了暖帐中,风情万种。
一丝绝望旋即爬过柳金蟾的心头——
果然,她眼一斜,刚还在某人颈上的棉被就被某人的手,掀开,撩起缓缓缓地下滑,又从腰窝的谷底一个斗转后,开始推出一个黎明的瑰丽之光——
得!
不待柳金蟾迅速对北堂傲异于往常的怪异大胆,思忖出一个缘由来,北堂傲湿漉漉地。好似求饶般的眼已经巴巴朝着她望来:
“金……蟾……”
天生就不是当狐狸精料的北堂傲浑身羞得头通红不说,勾人的惑音也带着隐隐地颤抖,乍一听,不像来勾引妻主的夫婿,更像被人拿捏住七寸,被迫来向人献身的“良家妇男”……
柳金蟾暗叹了一口气:十八年的正经男人教育,果然效果非同一般!
不敢直言说“不喜欢这样就算了,不必为了投我所好,就勉强自己”。柳金蟾只露出一抹猥琐笑容,戏谑道:“你就不怕着凉?”
北堂傲的手立刻顿了顿,但一见柳金蟾一脸无动于衷地要爬起来起身,旋即吓得端坐起来,就自柳金蟾的身后紧紧抱住柳金蟾,低低低地咬耳朵道呢哝道:
“为夫什么都听妻主的……傲儿是妻主的人……怎么着……都愿意!”再也不和你闹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不行么?
常言道三岁看大,六岁看老,哪些个深入骨髓的《男传》,柳金蟾一时也不知前人究竟是怎么研究出这么一套,既让男人愿意为了传宗接代、死守正夫这块阵地,甘于躺在枕上等待临幸,又告诉他们这种事是肮脏、不洁,和不要脸的矛盾念头的?
甚至在数千年的儒家思想里,如此这般的深入骨髓?
若这些是不对的,那么神造人时为何还要赐予两人这样的体验,甚至这体验还因技巧、融入的情感等不同而感受出紧张、恐惧、快乐亦或是疼痛、痛苦?
柳金蟾没有答案,但她知道,她这一世的大哥,因房事就跟个僵尸似的,近几年,尤其是大嫂纳了小侍后,他几乎就跟守活鳏一般,大嫂有数年没进过他的屋了,求女更是无望,他也一年比一年憔悴,二十多的他,比爹爹看着还老!
想着大哥,柳金蟾就突然想起了昨儿的梦,想起了梦里的大哥,想起了大嫂纳侍后,大哥一个人躲在屋里揪着心口,难受得浑身颤栗的模样,那满满的嫉妒、深深的痛楚却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压抑在胸口不敢言说、不敢表露的隐忍——
柳金蟾就觉得大哥的痛在她的心里炸开,满是想要爆发的愤怒!
柳金蟾不言,她背上紧贴的北堂傲心里就有点急了,只当柳金蟾这是还在生他早上的气,不想理他的意思,不禁又将柳金蟾往怀里紧了紧:
“只要妻主欢喜,着凉又有甚要紧?”别大过年就和他恼啊!
柳金蟾一听此话,不禁心内一动,暗想自己大嫂若是肯给她大哥一点儿时间……但此念一起,又瞬间灰飞烟灭了:
北堂傲虽与她大哥骨子里都同是良家妇男,但北堂傲却骨子里透着与生俱来的霸道,而自己大哥就是个逆来顺受的小绵羊,连追求自己的一点点幸福都不敢多迈出半步,那似北堂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