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讹诈权贵固然在小说、甚至戏里是大快人心的,然而……
“常言道‘君子有财取之有道’,圣人训曰‘路不拾遗’,古又有贤人陶婆不为五斗米折腰……不想今日,我竟亲见……”
一贯从不多言的杨真学今儿也不知是不是吃了蜈蚣,居然一反常态地开始数落起柳金蟾今日趁火打劫的行为,还一副振振有词,伸张正义、敢言人说不能言的话来。
“古董一只!”
柳金蟾禁不住抢过杨真学的话尾,朗声道。
众人一愣,起初不懂“古董一只”何意,但将这话和杨真学前面的话一连贯起来,先红和端木紫就大喇喇地笑了出来:这杨真学可不就是“古董一只”么?
素来在书院谨守本分,低头做人的杨真学,楚楚一怔未曾会意过来,待先红和端木紫喷笑出声,她立刻就明白,这是柳金蟾骂她呢?瞬间一张脸涨得猪肝一般,要说什么,又突然发现自己不会骂人,气得只能拿眼恨恨地瞪着柳金蟾:
“你……”就你这样,还想去我家吃杀猪饭?
柳金蟾也是醉了,她去杨真学家,也是自己骑虎难下好不好?你不先招惹我,我还惹你?我和慕容嫣的过节你懂不懂?不懂,你来瞎起什么哄?
“我柳金蟾呢,素来是爱憎分明,但若要人惹我呢?我也素来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柳金蟾不想与杨真学为敌,而且欺负一个比自己弱的人,只能证明自己没本事,但……杨真学要想借着打压她给“权大势大”的慕容嫣献媚,那就大错特错了!她柳金蟾最恨的就是被人拿去“借花献佛”!
“再者!”
柳金蟾说到这儿,瞅了瞅那头一直隔岸观火的莫兰和慕容嫣,笑向杨真学:“你为她杠头,她为你出杠头了吗?”
何苦来,不会吵架,还来当炮灰,“圣人训、圣人训”的,难道圣人难道没告诉你要明察秋毫、明辨是非吗?
柳金蟾此话一出,不就是明摆着的挑拨离间么?慕容嫣岂能袖手旁观,当即就上前一步道:“怎得,她有说错你吗?你难道不是见利忘义?”
“你我可有义可言?”
柳金蟾反唇相讥。
慕容嫣也不是个会吵架的,恨得要动手吧,端木紫的眼就懒懒地斜在她身上,这大冬天的,又是一级级的石阶,虽说有厚厚的积雪,然摔出去,毁了脸貌,虽然于这端木紫无碍,但慕容嫣可还要用这张脸哄北堂傲回心转意,岂是开玩笑的?
慕容嫣一愣,莫兰以大姐姐之姿,一脸严厉而又不失慈爱地挺身而出了:
“金蟾,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年榜落了后三,回去挨了你相公的排头,今儿真学说你一句好话儿,你就恶言相向,排揎人家?”
柳金蟾挑眉:不想这吵架的真高手在这儿!欲立马回上两句吧,可不就是向人应证了自己“自己回去挨了相公的排头”,可不不回,又跟默认了一般——
真可谓进退两难,说与不说皆是一个结果……这让柳金蟾微微凝了神,暗想怎么答才好!
莫兰可不跟不善言辞、又心无半点城府的杨真学似的,直捅蚂蜂窝。
她熟知柳金蟾是个素来吃软不吃硬,说罢这句,就赶紧好言连劝代说道:
“刚真学也不过是一片好心,纵然是说得不中听,但你和她一个屋,也该知道,她本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素日里几乎都不说话,她肯开口说你,纵然措辞不当,原也是一片好心,你何苦恶言相向,难不成这今后一个屋都不处了?”
此话说来,就是刚一直一边倒的端木紫也觉得甚为有理。只可惜,莫兰这厢做了和事佬,杨真学一个典型的书生性子,加上又年轻,不懂莫兰这话里的世故,竟就跟炸毛了似的,卯着劲儿地吼道:
“谁是她朋友?不是她一直说着要来我家,我不好拒绝,不然怎会请她这等唯利是图的人……”
这还怎么劝?
就是慕容嫣有心以和为贵,这节骨眼,也拿这书生无法——
没办法,她娘早先就告诉过她,这书生聪明得像人精,但肘起来,那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不然古代怎么会有那么多不懂迂回,动不动就撞柱子谏言,谏言不成还激怒了皇上的所谓“忠臣”们呢?
莫兰连忙推着陈先红去劝杨真学,无奈这话也伤了陈先红,那日提起这杀猪饭一事,本是岔开话题,说实在的,她陈先红是想吃肉,但杨真学这话说得这么伤人,她要还去,就是死皮赖脸了——
有钱还怕买不到吗?
陈先红不动,柳金蟾要说什么,又看杨真学这模样,自己真讽两句刺耳的话,慕容嫣是权贵,大不了想着将来变本加厉收拾她柳,但……杨真学一直在屋里就是内心极度自卑的人,自己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把人气出个好歹来,她一家老小还指望谁,自己岂不罪过?
柳金蟾少不得忍住气,不怒反笑,向端木紫道:
“既是柳某自作多情,人家猪肉又不够分,咱们……不如去我家,我福嫂炒得野猪肉,最是香,据说她还在宫里给皇上做过菜呢!”
端木紫一听这话,她心里刚一发现东方闻英没跟着来,就觉得少了什么似的,再听柳金蟾说有野猪肉吃,她还傻跟着去吃什么杀猪饭?家猪哪有野猪香?福叔的手艺,一碗面都是升等美味呢!
端木紫想也不想,朝杨真学一抱拳,拽着柳金蟾就往回路上奔。
柳金蟾奔了,慕容嫣还千里迢迢去什么杨真学家与柳金蟾修好?她不禁赶紧拿眼示意莫兰:你赶紧像个办法留住人啊?
杨真学这傻丫头把话都说绝了,莫兰能有什么办法?莫兰只能看着陈先红。
当初求着去杨真学家吃杀猪饭的是她,刚杨真学那一席话可不伤了她?柳金蟾都走了,她还杵在这儿,等着被迁怒么?
“先红……也不敢劳烦真学姐了!叨扰了!”
陈先红才不管莫兰眼底的暗示,两手一抱拳,转身,高喊着:“金蟾,等等我——’”一路狂奔而去!
慕容嫣岂能容陈先红去通风报信,抬脚紧追两个台阶,高喊一声:“陈先红!”
陈先红只能瞬间立于石阶之上,想动而不能动了——
这憋屈的,陶婆还有五斗米呢,她连五斗米都没有,就折了腰板!什么事儿!
莫兰见此情景,边有些新生退意,要问慕容嫣还去是不去了?毕竟……柳金蟾都不去了!
不想,一眼瞅出莫兰此意的杨真学,瞬间有些慌了:“只怕我相公已经在山下等着了!”
这“国公夫人”要不去她家吃饭,她刚刚岂不是白白得罪了柳金蟾?不管怎么说,柳金蟾这人比起爱炫富的黎荔好了不知多少倍去。
莫兰一听此言,只能无力的看向慕容嫣:“杨家相公已经在山脚等着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柳金蟾不去,起码……这杨真学刚维护您……咱们也不能过河就拆桥吧?
慕容嫣自是看出了莫兰眼底的意思,想丢几个钱,让这杨真学到时送个十来斤猪头意思意思,但……兔死狗烹,她若头一天就将敢为她说话的杨雪珍弃之如履,想来这奸狡如狐的莫兰也会对她警惕有加!
迫于无奈,慕容嫣只能悻悻然地领着莫兰,和心不甘情不愿,一路拉着便秘脸的陈先红下山,搭着杨真学相公赶来的牛车,“嘎吱嘎吱”地从日在中天,爬到了日落西山,最后才被告知:
明儿一早才是正式杀猪的日子……
这就意味着……
她们三将在杨真学家那主动腾出的六尺大床上挤上一夜——
就这床,要睡一对夫妻外加两个孩儿……慕容嫣次日醒来,不禁想,他们夫妻是怎么办事,还不会吵醒娃娃们的?
这是一个充满了希望与失望的日子。
当福叔自看见爷晃晃悠悠回来不久,夫人也领着人晃晃悠悠回来后,他意识到,自己放假的日子只怕要等到三年后回京城的那一天了——
遥遥无期!
说起来,这时光如梭,好似白驹过隙,明明昨儿爷还在屋里偷笑,说就凭夫人那点本事,没考全院倒数第一,还真是令他颇为意外。不想今儿一早就是“噼里啪啦”一串儿一串儿鞭炮声,在那头响得真叫一个震天。
“噼里啪啦——”
“啪啪啪——”
晌午后的白鹭山瞬间就被鞭炮声、火药味儿笼罩!
即使身在白鹭书院内的山上,也隐约听见山腰除夕日的喧嚣。
“快快快——再不走,一会儿遇上守门的老太合门回家过年,咱们夫妻就得抱着孩子翻墙去吃年夜饭了!”
柳金蟾迅速地收拾起一桌的笔墨,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这一眨眼,已经是近戌时的时候了。
“急什么?孩子衣裳还没换好呢?”
北堂傲被柳金蟾催得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将宝宝新意当裤子拢进了小胖腿,低眼一看啊,这叉叉裤这么越看越像小衣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