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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城南门外。
驾车而行的芈桓速度本不快,出城约五十里,即被贺齐的军马赶上。
看看追兵将至,芈桓干脆将马车停靠在道路一旁,劫持着徐盛走下马车。他也想看看这支追击的吴军意欲何为。
贺齐率军赶到,距离芈桓一箭之地列好阵型。
贺齐单枪匹马出阵道:“芈桓,这次你插翅也难飞了,何不快快束手待擒?”
芈桓笑道:“你主将在此,何敢来追?”
徐盛忍不住冷笑道:“芈桓,纵使你今天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你兵败被擒的结局,何必做此垂死挣扎?”
“何以见得?”芈桓亦冷笑的问道。
“我自有妙计,须臾定见分晓。”徐盛看了一眼芈桓,又劝戒道:“芈将军乃世之大才,若归我东吴,我当呈报吴侯,不失封爵。若一意执迷不悟,大军所向,必遭屠戮,悔之晚矣。”
“刀剑无眼,届时一代佳人,香消玉损,恐非将军所愿……”徐盛看了看马车,意有所指的说道。
好你个徐文向,这赤裸裸的威胁,却被你说得字字珠玑。
这徐盛已然做了俘虏,但依然外强中干,赤裸裸的威胁着芈桓,一切都源于他内心的极度自信,排兵布阵的自信。芈桓自然也是自信满满,对于自身武技的自信,对于下属和兄弟情义的自信,对于旗下士兵战斗力的自信。
两个自信的人走到了对弈的台前。
芈桓微微一笑道:“徐将军,我说过,你今天会损兵折将,自是心中有十足的把握。”
徐盛对自己的周详安排也颇为自信,自然是胸有成竹,权当芈桓是口出狂言,因此神情不屑的看着芈桓,沉默不语。
“我知徐将军定然不信,将军且坐,我二人静观两军交战如何?”芈桓撤了赤血烈焰剑,将手向旁边的石块一指,示意二人席地而坐。
徐盛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坐了下去,他像四周张望了一下,并无动静。两军交战?何来的两军?可笑这芈桓,倚仗的不过是那群楚山的乌合之众,除了一百余校刀手颇具战斗力之外,余皆不足道。而此刻,他们大概正被数倍于己的吴军围攻吧,又如何能分身顾及此间?
这边的贺齐,等待了许久,并没有人来搭话,对面的二人,还席地而坐,正谈论着什么,胜似闲庭信步。
贺齐出离愤怒了,身为武将,在人数优势压制对方的情况下,对方竟然视自己为无物,根本不屑与其对话。还有比这更具侮辱和挑衅的吗?这种屈辱,别人能忍,他贺齐不能忍。
最大的羞辱莫过于:你的张牙舞爪,耀武扬威,我不在乎。
贺齐脸部扭曲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把手中长枪一指,歇斯底里的下令道:“全线出击,将敌人砍为肉泥。”
身后的士兵得到了命令,发一声喊,一窝蜂的冲了上来。
徐盛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若芈桓奋起反抗,他便第一个跳起来与其贴身肉搏。作为一代名将,东吴十二虎臣之一,此番被俘,已然无脸再回江东,就算是死也要轰轰烈烈,以弥补这人生的污点和缺憾。
但他没有料想到,芈桓竟悠然自得的坐在石头之上,并无其他动作。
徐盛卯足了一股子的劲,竟无从发挥,乘其不备,发动袭击,这种乘人之危的事,他徐盛不屑于做。他怔怔的看着芈桓,猜不透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山风呼啸,马嘶人吼,贺齐的军马瞬间将至。
“休伤吾主!”
一骑飞驰而至,只见一员小将骑乘赤兔马踏风而来,瞬间已至阵前,马上之人素衣纶巾,手持一口七十斤玄铁齐眉棍,精神抖擞,威风赫赫,乃是项超。
冲锋的东吴将士,突见一人单人匹马冲入阵前,挡住去路,先是吃了一惊,只是一愣神的工夫,而后又发一声喊,继续往前冲。
却不想,项超身后腾地尘土飞扬,铺天盖地,清一色统一制式的骑兵约一百余人,山呼海啸般飞驰而至。
项超与许晟自在楚山一举歼灭蒋钦所部两千余人之后,因担心芈桓有失,便日夜兼程往武陵城赶来,项超胯下赤兔马快,故而先赶到了战场。后面许晟所率一百余校刀手俱都装备精良,胯下战马也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马骐骥,自然没有落后多少,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战场。
东吴众将士在片刻的惊愕之后,又肆无忌惮的开始向前冲锋。因为据粗略目测,敌方奔来的这只骑兵数量,远远不及本队人马,他们自然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然而片刻之后,他们的噩梦开始了。
一百余校刀手,在战马还没有止住前行的步伐,即已经齐齐站立马背,高高跃起,脚尖在马头之上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一掂,便已凌空而起。在他们双脚落地前的一瞬间,吴军前方冲阵的骑兵俱都身首异处,尸首掉了下来,只剩得战马拖着尸首向前滑行了去。
这些校刀手皆双手持长柄大刀,不便在马上厮杀,所以均为步兵编制,然而却都配备了优良战马,行军之中充当脚力,便于长途奔袭。所以战场上才出现了刚才跃马杀敌的不寻常举动,看似匪夷所思,实者合情合理。
校刀手本为步兵,但芈桓对其进行了改良,参考了后世唐朝的陌刀兵编制,他们手中的大刀,也由原来的厚背单刃改成了陌刀式的双刃开锋,更加有利于挥砍,杀伤力倍增;又为每名士兵添置了战马,于是增加了机动性的校刀手,如虎添翼,战斗性能得到巨大提升。
校刀手们面无表情,重复着同样的挥砍动作,看似简单机械,却是简单实用,伴随着他们整齐划一的每一次挥砍,吴军士兵便一排排齐刷刷倒下。
在一旁观战的徐盛,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校刀手会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而眼前一尊尊恐怖的杀人机器更让他脊背发凉,印象中,与校刀手正面交锋也有过数次,然而,并没有像今天这样来一场面对面的恶战。
贺齐见己方阵脚被冲的七零八落,溃败之相已现,顿时也没了主意,但凭着一腔热血挺枪往前冲杀,却被许晟接住,二马相交,大战一处。
项超自在蒋钦手里吃了亏,正窝着一肚子气,没处撒,一催赤兔马,挥动玄铁棍,也来战贺齐。
那贺齐与许晟交战五六回合,早已力怯,却不提防项超斜刺里插入,举棍便打,急闪之时,却被一棍击中右手臂膀。
那实心的玄铁棍的击打之下,自是实打实的撞击。贺齐负痛大叫一声,弃了手中长枪,几欲跌落马来。
许晟乘势一刀往贺齐心胸便刺,贺齐躲避不及,已被穿破了胸膛,殷红的鲜血顺着创口一股股往外流,贺齐瞪大了眼睛挣了一挣,便没了气息。
许晟双手猛一用力,将贺齐的尸体高高挑起,向后一甩,那尸体伴随着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重重的跌落于丈许开外的地上。
主将一死,东吴士卒尽皆失了战心,各自扔了武器,四下溃逃。
徐盛见了此情此景,立时站了起来。
“徐将军意欲何往?”芈桓紧跟着也站了起来说道。
徐盛在原地定定的站了半晌,复又重重的坐在了大石之上。
完了,全完了,自己的计策失败了,战略部署完全崩盘,自己也成了俘虏。这一次,他输得心服口服,徐盛不再言语,神情呆滞的坐在那里,一动也未动。
大获全胜的许晟、项超,打扫完毕战场,刀枪辎重所获颇丰。前来向芈桓复命,芈桓嘉奖了一番之后,下令即刻启程返回楚山。
“大哥,这个人……”许晟指着呆坐一旁的徐盛问道。
“放了他吧。”芈桓回过头来淡淡的说道。
徐盛已经彻底的败了,成为俘虏的经历也会成为他这一生的污点,在那个将名节看得极重的年代。一代名将徐盛,从此恐怕一辈子都要活在这种阴影之下,芈桓的心中不禁为他升起一股悲凉,或许是处于心照不宣的惺惺相惜吧。他已经受尽了屈辱,杀之何益?这大概是芈桓要放了他的理由吧。
芈桓等人率军拖着大量物资往楚山徐徐而退,留下许晟率数十百校刀手殿后,以防追兵。
失魂落魄的徐盛,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向着武陵城方向走去。此时此刻,他就如一俱行尸走肉,没有思想,没有感觉,迈着机械的步伐,斜阳夕照,映射着他的形单影只,将那身后的影子拉得老长,凄风冷意,寒蝉凄切。
突然,前方尘土飞扬,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领队之人正是丁奉,丁奉似乎看到了前方不远缓缓而行的徐盛,马上将手一招,失意后方部队停下。
徐盛见了己方大队人马,一时百感交集,双眼一黑,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