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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气氛很是低沉,姚姒看姐姐的脸上露出了惊骇与徬徨之色,心想,火候快到了,她一改方才説话咄咄逼人的态度,脸色变得很是柔和,起身拉起姚娡坐到自己身侧,重重叹息道:“古语有云,居安而思危,旁人的怜惜只在一时,姐姐的路还有一世那么长,缩在乌龟壳里固然觉得安全,若是有一天,我遭遇到任何不测,姐姐若还是这样一幅经不住事的样子,到时何人能帮你我?”
这样的语重心长,姚姒确实费了一翻苦心。她望着姐姐渐渐羞愧不已的低下头去,便道:“姐姐你抬起头,望着我。”
姚娡慢慢的把头抬起,睁着一双肿胀的双眸定定的就望向了妹妹,妹妹的眼晴黑而亮,双眉英气而又精神的挺起,秀气的脸上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生气和大无畏的果敢,一时间心中万千情绪翻滚而来。
她很想狠狠的哭一场,哭命运何其不公,叫她姐妹受这种飘零无依之苦,又深恨自己无能为力改变现状。只是刚才哭得狠了,这个时候眼晴酸涩,哪里还能流得出眼泪来。
姚姒的心也在疼,可是不痛不立,她望着姐姐那张带着怨忿羞愧的脸,一把将姐姐揽住,一字一句的道:“从今以后,都改了吧!”
“姒姐儿,姒姐儿......”姚娡恨声喊着,难成一语。
姚姒明白,这种心头的大彻大悟,带着疼痛的成长,哪里是一言两语能説得清楚的,她如释重负般的叹息了声,只把姐姐搂得紧紧的,眼角无声的落下了一滴清泪。
这一夜,姐妹两个都没睡好,姚姒心里在琢磨着该想些什么法子让姐姐改变,而姚娡则是痛定思痛,今日妹妹这当头一棒确实让她醒悟过来,她身为长姐却没担起长姐之责,反而越来越依赖妹妹,遇事没主见,还一味的逃避,这样的人生,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第二天姚娡起得很早,天色还昏暗着,她梳洗一番后,并未让丫鬟替她梳妆,她自己动了手,拿了螺黛把原本略淡的双眉画深了许多,从不梳高髻的她让采芙替她挽了个百合髻,浓厚的流海抹了一层头油全部给梳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挑衣裳时,她选了身玄青色的暗纹杭绸禙子,牙色的长裙,这样一装扮下来,从前温婉无害的姑娘,就退去了几分稚嫩,看着颇有几分当家理事的气势了。
采芙和采菱相视一眼,却都不敢説什么,她们只知道昨儿姑娘在十三姑娘那边哭过后回屋,就把自己关了一下午,晚饭也用得不多,昨儿是采菱守夜,夜里姑娘在床上辗转反侧,今儿又是这样的反常,两个贴身丫鬟都很是揣测,眼巴巴的望自己的姑娘。
姚娡并未理会两个丫鬟对她的关心,留了两个丫头在门口,她径自去了供奉姜氏牌位的正堂,捻了香拜过姜氏后,就跪在了姜氏灵前,长跪不起了。
采芙机灵些,就低声问采菱讨主意,“姑娘这个样子有些吓人,要不要去告诉十三姑娘去?”
采菱就摇头,二人眼巴巴的干看着,也不知姑娘要跪到什么时候去。直到天色微亮,姚姒早起过来给姜氏上香,才发现姐姐身边的两个丫鬟苦着张脸,见她来像看见了救星似的。
“咱们姑娘在里头跪了快一个多时辰了,奴婢两个实在是担心,十三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情?”采菱低声问道。
姚姒微微笑了,姚娡这样做,她哪会不明白,看来这是个好的开始,她安抚两个丫鬟,“姐姐没事,你们不必担心,回头去准备早饭,一会我和姐姐一块用。”
两个丫鬟闻声就松了口气,姚姒又指着叫绿蕉一道儿和她们去,三个丫头会意,看来这两姐妹是有话要説,忙福身退下去备早饭。
姚姒进了堂屋,朝姚娡唤了声“姐姐”,屋里diǎn着白烛,她一眼就发现了姐姐今日似有些不同,会心一笑,捻了香也给姜氏上香,就跟着跪到姐姐身边。
“你来了。”姚娡柔声回了妹妹,却没睁眼,依然阖着双目跪得笔直,口中似是在念经。
看到姐姐梳了高髻,烛光下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的神态虔诚而肃穆,整个人看来较之往日确实多了分从容大气。
看来,姐姐痛定思痛,也是愿意改变的,她心里很是欣慰,只要姐姐有这份心,她一定会尽全力帮她。
姚姒和姐姐用了早饭,姚娡就牵了她的手回屋説话,两人肩挨肩的坐在南窗边,四月的微风轻轻吹来,带着泥土草木的清香,时光静谧而美好,姚娡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握紧了妹妹的手,很是坚定的道:“姒姐儿,这几年辛苦你了!从今往后,就换姐姐做你的依靠。”
姚姒很大力的朝姐姐diǎn了diǎn头,此刻她心中很是感动,鼻息间涩涩的,她定了定稳住了心神,朝姐姐展了个极灿烂的笑容,“我相信姐姐説到做到。”
没想到事情风回路转,回了一趟姚家老宅,倒是让姚娡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这样的收获却是姚姒未曾料到的,她不禁再次感觉叹,世间之事往往祸福相依,但人定胜天。
姚娡又道:“你和我説説,现在姚家和宋家都是个什么状况,里头又牵扯进去哪些人,知己知彼才好行事,姐姐总算是想通了,就拿这宋家作我的试金石,妹妹在一旁相看,若是姐姐哪里做得不好,你可要知言不讳啊。”
见姐姐説出这样一席话来,姚姒是真的高兴,她连连道:“好,好,姐姐有这个心,一定会成的。”
两姐妹就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鼓励之色,姚姒就把那天姚姮的话説给她听,又把姚家现在几房之间的矛盾一一説来,末了,见姚娡惹有所思,她就诱发性的问姐姐:“姐姐不妨从这个角度想一想,人做事之前必定会先恒量得失,做事必定都有动机。”稍停了一下,见姚娡似有不解,她就笑道:“姐姐想想,焦氏最想要什么,五太太又最想得到什么,四房和老太太呢?”
姚姒的话仿佛给她开了一个新天地,她顺着妹妹的思路,想了想,就道:“老太太素来就想打压四房,并希望大房能接得下家业,只是大爷一心走科举,是以老太太就扶了大房次子瑞哥儿上来,又把五太太留在老宅掌家,説来都是在合力打压四房。”她朝妹妹腼腆的笑了笑,望着妹妹,内心却不确定自己説得是不是正确的。
姚姒就赏了姐姐一个大大的笑脸,diǎndiǎn头,又用眼神示意她接着説。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给了姚娡很大的鼓舞,她接着道:“记得两三年前在老宅,那次你让我去找五太太送簮,我多少看得出五太太和五叔父夫妻感情甚笃,如果五太太想要掌家权,早在大太太和二太太相争时,依五太太的手段,那时完全可以趁势一举夺下,但是五太太没有这么做,这就不难看出,五太太必定是想要回京城去,才不愿趟掌家这个混水。所以,五太太最急切的,是希望回到五叔父身边去。”
这次姚姒没有吝啬赞美之词,她拍了拍手,称赞姐姐:“不错不错,原来姐姐竟是深藏不露啊!”
对于妹妹的调侃,面嫩的姚娡羞红了脸,她朝妹妹瞪了眼,就装着一本正经道:“只是焦氏远在广州,説来她与五太太好像也不会有所交集,若説五太太想回京去,只怕向焦氏求助也无益,而她却又这般殷情的配合,我就实在想不通了。”
姚姒收起了笑,就道:“那姐姐你再想想,焦氏想要什么?”
姚娡沉思了半会子,有些不确定的道:“焦氏嫁给父亲已经有两年了,却一直没传出什么好消息,我想子嗣是她目前最为焦急的,还有一个,母亲身上的二品诰命还在,可我却没听过父亲给焦氏去请封,这样看来,诰命也是焦氏所急。”她看向妹妹,“不知我説得对是不对?”
姚姒心下感慨万千,这样看来,姐姐不是不聪明,只怕是自己误了她啊。她朝姐姐diǎn头,道:“确实如此,想那焦氏两头都急,这两样东西都是她在姚家的立身之本,是以,当宋家向她透露出要求娶姐姐的意思时,焦氏便想到了五太太,这也不失为一个合纵连横之策。”
姚娡听她这么説,却越加糊涂了,便道:“这又怎么説?”
姚姒回她道:“姐姐莫不是忘了,五太太的大哥目前任职礼部,礼部掌各官眷的封诰之事,焦氏派花妈妈回来,其目的就是要和五太太交好,肯定是许诺会帮五太太使法子助她回京,但焦氏为人谨慎,出于各种顾虑,于是她就拿了姐姐的婚事做桥,一来可以试探一下五太太;二来,未必不是借着这件事不大不xiǎo的欠五太太一个人情,以后便有了和五太太叙人情的由头。而且,还有一diǎn,我亦只是猜测。”説完,她叹了一口气,幽幽出声:“只怕焦氏想得更深,若三房真的没儿子,那五房有三个嫡子,任挑一个过继到三房,三房和五房从此同气连枝,互享其背后的人脉,这桩买卖互惠互利,各取所得,只怕五太太心里也是清楚的。”
姚娡低低的“啊”了声,仔细把妹妹的话想了一遍,深觉她的这个猜测,十有**是真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姚娡失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