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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氏今日来琉璃寺,其本意并非是为着受两个前太太所出嫡女的大礼,虽然姚娡姐妹不得姚老太太的欢心,甚至他们的父亲,即是自己还未谋面的丈夫,听説也甚是不关心这几个女儿,可无论如何,作为继室进门,这个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如若不然,去了广州府,若是丈夫无意问起留在老宅的三个女儿近况如何,那她到时该如何説,是以,她不顾柳妈妈的反对,甚至连老太太也不喜她来琉璃寺,只她却知道,一个女人在后宅过得如何,还得看她在丈夫心里的地位,她就算再不愿来这一趟,却也不得不走这一趟。
柳妈妈曾是焦太太身边的得力人儿,这次她出嫁,便把柳妈妈一家子给了她做陪房,柳妈妈精于内宅之事,无疑对她是一大助力。先前柳妈妈便劝説她,她年轻面嫩许多事不好説不好做,不若一开始便拿出继室的气势来,给姚娡姐妹来个下马威,将来才好拿捏她们。柳妈妈的这个説法,也是内宅妇人常用的手段,是以她才同意柳妈妈去扮黑脸,这样一试便可知姚娡姐妹对她是个什么态度了。只是没曾想,大的那个气性流于面相,这样心中没多大城俯的人倒是好拿捏,只是这个xiǎo的不声不响的,倒是有些道行。
焦氏心道,姒姐儿这话既是顺着柳妈妈拿姚家规距来説事,也是反将了她一军,如若自己强行要姒姐儿姐妹俩个对她行大礼,那她就得先向姜氏的牌位执妾礼,説来説去,闹得面上无光的是她焦氏,柳妈妈这一步可谓是失策了。不过,她焦氏若连这diǎn都不曾想到,还如何有那等魄力嫁到这样的人家来。
焦氏竖眼看了一眼柳妈妈,柳妈妈知其意,虽心有不甘却也懂得这个时候要听焦氏的,忙换了幅嘴脸,反而拉着姚姒的手赞道:“太太您瞧,好一个玲珑剔透的十三姑娘,怪不得来时,老太太就有交待老奴,説若是两位姑娘要按理法规距,叫太太去给先太太行礼,便要老奴务必要阻止呢,您瞧,还真叫老太太给猜着了。”
柳妈妈这不阴不阳的话,姚姒浑没听到耳朵里,有胆子敢给她和姚娡下马威,便要承受得起去姜氏牌位前行礼,若焦氏敢去,她也认了,只不过瞧柳妈妈自打嘴巴的话,她倒是想听听这柳妈妈拿什么话来开脱。
柳妈妈説没立时出声,焦氏却是一了口,她依然一幅笑盈盈的模样,端着温和的语气朝柳妈妈嗔道:“就你爱作鬼,好好儿説话,别弄得两位姐儿一愣一愣的。”
这是给柳妈妈端架子呢,姚姒瞧着她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便知焦氏未必没有准备对策,既如此,还得要防着些焦氏。她抿了嘴笑,走到姚娡身边倚喂着她,吃吃的笑道:“姐姐,原来是柳妈妈逗我们玩呢,三书六礼,虽説因老爷不能亲迎而叫人替代,事急从权,也非是不可,只不过太太这样进了门,到底也还没把拜天地进洞房两样给全了,哪里就恁急着要到母亲牌位前去尽礼数呢,柳妈妈,您説是不是这个理儿?”
好个聪明厉害的丫头,这倒把一耙的本事开口就来,听听她这话,好像是她焦氏急着要到姜氏灵前行礼,就恁急的要做这三太太的宝座一样,既然她焦氏没把礼数行齐,那自然就还不算姚家人,那也就不存在嫡女向继母行大礼了。
焦氏朝姚姒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就几不可见的朝柳妈妈diǎn了下头。
柳妈妈吃了个暗亏,又见焦氏示意她行事,于是就放开了胆儿去闹,她嘴巴连着啧啧几声,对着满屋子的丫头们夸张的笑道:“这话儿幸亏是老奴几个听着了,不然若是叫外人听了去,指不定背地里要怎么埋汰姚家去。”她笑了一阵,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看着姚姒,话儿就故意的有那么几分语重心长,“到底是个没亲娘的孩子,天可怜见的,十三姑娘喂,需知女子讲究一个贞静讷言,哪里就像您这样嘴上没个把门的,见天儿把拜天地进洞房这样的话成天挂在嘴边的,这些话哪里是个姑娘家该説的?”
屋子里就有几个丫头掩了嘴笑,柳妈妈的脸上便有了几分得意之色。
柳妈妈这是打算豁出去胡搅蛮缠了,真是哪里痛就戳哪,话里话外可劲儿的讥讽嘲笑,姚娡火大得很,焦氏放任柳妈妈闹,她若是出声帮腔,未免有主子欺负下人的嫌疑,但若是由得姒姐儿再説下去,同样姒姐儿也落不着好,她心里一急,就站起身来打算开口。
姚姒岂不明白柳妈妈和焦氏的用心,懒得再同柳妈妈歪缠,对于焦氏,她自有一套做法,不能一味的人前示弱,人善被人欺,世人对继母总多了几分苛刻,观焦氏行事,便知她是个爱惜羽毛的,那么,给焦氏一种强势的感觉,反而会令到焦氏对她们心存忌惮之心。
她一改先前的娇憨之色,对焦氏説话的神情便多了几分强势,“太太是新妇,面嫩,我人xiǎo也不知礼,不若太太使人回去问下老太太该如何,咱们自然是听老太太的话。”
不管如何,今儿这一局打成了平手,双方都心存了试探,大概也就知道往后如何行事了,焦氏也知道,继室难为,若叫那有心人往外面乱传一通,即便自己占了理也成了没理的,她抬眼细细的瞧了姚姒几下,心道这丫头倒不是个省油的灯,往后大把的日子,还怕收拾不了她,于是也就顺驴下坡,她掩了嘴笑,拿手指了指姚姒,嗔了声:“姒姐儿还同xiǎo时候一样,喜欢作怪,拿这样xiǎo的事情去烦老太太,仔细老太太捶你。”
焦氏一句话,便把刚才柳妈妈与姚姒的弩张剑拔定义成是她人xiǎo作怪,柳妈妈同屋里的四个焦氏身边的丫头就都捂了嘴笑,一场硝烟弥消于无,姚娡算是看明白了,她也笑,不过却是起身拉了姚姒在她身边,一边笑一边説道:“可不是爱作怪么!瞧着都像个大姑娘了,只这性子还是一diǎn儿没变。”説完又对焦氏带了那么diǎn歉意,道:“多谢太太走这一遭,我知道太太不日就要去广州府了,若是老爷问起我和姒姐儿,烦太太説一句,我和姒姐儿很好,这里清清净净的,我和姒姐儿喜静,且让父亲不必挂心。”
姚娡这么一説,便把话题扯远了,两方似乎都忘了才刚打过一场嘴仗,焦氏就回她:“你且放心,你们父亲虽挂心女儿,却也知道府里有老太太在,哪里就真能亏了孩子们去,我今儿来,也是替老爷来看看你们,放心,我知道该怎样对老爷説。”
焦氏最后这句话,才是杀手锏,好话歹话,在三老爷跟前就看她怎么説了。都是聪明人,焦氏话里的弦外之音这般明显,姚娡哪里听不明白。
不过焦氏却是错算了,姚三老爷这爹当的有等于无,姚娡哪里还在乎她在姚三老爷面前怎么説,姚娡不过抿嘴一笑,淡声回道:“那就多谢太太了!也祝太太一路顺水顺风,早日给父亲生个嫡子,咱们这一房便后继有人了。”
説者无意,听者却有心,焦氏自己存了xiǎo心思,便当这是姚娡在服软,但她毕竟是新妇,在两个名义上的女儿面前,谈到子嗣问题多少有些不自在,忙捧了茶盏掩饰。
姚姒真给姚娡叫绝,有心换无意,这句话算是diǎn晴之语,她有心添把火,于是避了人轻轻的拉了姚娡几下,脸上恰到好处的就有了几分不岔。
姚姒这一番xiǎo动作,自然都看在了焦氏眼里,姚家三房无子,而其它几房多多少少都在打着过继的主意,她还没嫁进姚家便打探得清清楚楚。焦氏不笨,心里更加坚定了无论如何一定要生个儿子出来,不然姜氏的今天便是她的明天。
焦氏没有坐多久便离去,姚娡和姚姒送她出门,两人回了屋,姚娡便有些心事重重,姚姒知道她为着哪般,劝了几句话,便回了自己屋里。
夜里,她躺在床上思来想去想了许久,若焦氏是个心胸旷达的倒还罢了,大家互不为难日子也就这么过着了,但依焦氏今日来的阵仗,显然她不是这样想的,焦氏的性子里带了几分刻薄,还有几分不甘,她看出来,老夫少妻,如花般的年纪给个大了一轮的男人做继室,任何人都会心生不甘,正正是因为她的不甘,年深日久,焦氏的刻薄禀性只会随着岁月有添无减。
上一世,焦氏便把姚娡随意的打发了,嫁的还是那样不堪的人,便看得出她是个面甜心苦的,是以,对这样的人不能一味的示弱,才有今儿她对上柳妈妈这一出,焦氏来探望她们,无非是在搏名声,也打着收服她姐妹的心思,只不过事非所愿,今日过后这梁子算是结上了,但姚姒不后悔。
她在姜氏的事情上栽了个大跟头,如今轮到姚娡,她如何还肯大意轻心,思来想去,想了一夜。
第二日,姚姒起床后,便交待红樱下山去,到下午张顺便来了。
姚姒在四角亭和张顺説话,他交待张顺,“你安排个妥当人进广州姚府去当差,等焦氏过去后,有意无意的把我娘当年是如何与三老爷分开的事儿,还有因没生儿子,老太太是如何磨搓我娘的话,都给透出去,叫焦氏好得知。”
张顺是知道她给姚三老爷下绝子药的,如今又这般行事,其用意不外乎要焦氏急着生儿子来稳固地位,可三老爷早已不能生,焦氏想得子,便不得不......”
张顺想了想姜氏的遭遇,什么话也没説,下了山就去按姚姒的话安排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