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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萧问筠既使是满腹的忧郁,也失声叫出了声。
冷卉紧张地问:“平安,这都是你混进宫里,提了蜂蜜茶做的?”
平安点了点头:“小小姐,好笑吧?老爷的身手差了许多啊,但是身形重了许多啊,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把椅子坐塌了,还跌到了地上,半天站不起身来,幸而他对面那老头子把他扶起来了,可那老头子也不是好人,指着老爷哈哈大笑………平安虽然傻,但也认为他是在兴灾乐祸,小小姐,老爷交友不慎,你要劝劝他才好,别误交损友………………”说完又侧过头望着萧问筠,“小小姐,平安的成语用得好吧,平安自己感觉平安的口才越来越好了。”
萧问筠叹了口气:“平安,你就别管什么口才不口才的了,你倒是说说,后来怎么样了?”
冷卉也紧张起来:“那老头子会是谁呢?”
平安接着道:“那老头子长了胡子的,和老爷一样差不多的胡子,那老头子笑完了,才发觉不对,又叫人四周围地寻找混进宫里的人……”他又奇怪了,“为什么这老头子会知道有人混进宫里来了呢?”
萧问筠心想,不知道才怪呢,宫里的椅子不是檀木的就是红木的,结构结实,雕工精美,就算是坐个一两百年也不会坐坏,老爹又不是大象,哪会那么容易就坐坏了?
她被平安的述说提起了兴趣,道:“你往下说,下面怎么样了,你是怎么逃脱的?”
平安道:“那长胡子的老头子实要是太坏了,自己端了茶杯不动手,指派两个不长胡子的老头子四处寻找,那两个不长胡子的老头子走路象猫一样,平安猫在长案底下,屏住了呼吸…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大梁,这才使得他们看不到我,不过,他们没找到我…却找到了另外一个藏在衣柜里的人来,宫里的人真是奇怪,好好儿的床不睡,偏偏睡在衣柜里……”
萧问筠紧张地道:“平安,他们可说起这是什么人么?”
平安把茶递到萧问筠的嘴边,使她饮了一口,才道:“小小姐…喝口茶平安再说,您的问题太多,喉咙都干了吧?”
萧问筠冷不防被他灌了一口茶,心想我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哪有你滔滔不绝如黄河之水的话语多?这茶应该你来饮才对吧?她紧张下文,便急问道:“平安,你快说,你可听到了什么?”
平安舔了舔唇形优美的嘴唇…道:“那个长胡子的人见了那人,大怒,说连这里你们都敢前来搔扰!他叫那不长胡子的老头子一下子折断了那人的腿…那人痛得一声惨叫,后来,那人说他叫陈福………………”
“后面再怎么样了……”萧问筠急问。
“可这个名叫陈福的人一说出名字,嘴里就冒出鲜血来,对那老头子说,就算知道我的名字,又能怎么样?这个名字原本在这世上不存在。依平安来看,这叫陈福的人象冬天平安寝室外边树桠上的那只小鸟一样,死了………………”平安脸上露出了微微的哀伤之色,“那老头子见陈福死了…大怒,叫人四处查找可还有同党,平安好几次差点儿被他查了出来,幸亏平安机灵,换了好几处才没被那两个不长胡子的老头儿找着……”
萧问筠听平安说得轻描淡写,但却知道实际上这其中的凶险…萧问筠听得紧张之极,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平安抬头望着屋顶,“后来平安饿了,伸手到茶几上拿了一块饼来吃,平安尽量小心了,吃的时侯绝对没被人发现的,哪里知道那长胡子的人太小气了,一块小小的饼都记得无比的清楚,他眼一扫,一声大叫,是谁吃了那饼!那没长胡子的人紧张了,四处找贼,平安不想因为拿了一块饼吃而被人当成了贼,所以,平安就悄悄地溜了出来,哪里知道那两个不长胡子的老头子很厉害,平安越过窗棂的时侯挂破了衣服,这样都被他们听见了,他们追着平安跑了好多的殿,平安好不容易把他们甩掉了,蜂蜜茶也幸好没有倒洒,正好小小姐想喝茶的时侯,平安就来了……”平安拉起了袖子,把撕开口子的地方指给萧问筠看,很遗憾地道′“宫里的人都长得矮,平安好不容易从那挂衣服的地方找了一件合适的衣服出来,平安勉强能穿着合身,不会太短,哪里知道被挂坏了,哎……”
萧问筠听了他一翻话,已猜到了那长胡子的老头子是谁,爹爹和他在一起,还下棋?还吃点心?
她忽地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
而那人,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昏庸?
如果真是那人,他身边的没长胡子的老头子,岂不是传说中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绝顶高手?平安居然能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来?
萧问筠抬眼朝平安望了过去,却见他却毫无所觉,接过了冷卉递过去的点心津津有味地吃着,刚刚经历惊心动魄的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如今,他已把这场游戏放在了脑后了。
萧问筠正想再问得清楚一些,却听到殿外有内侍低声道:“四周围地查查,可千万别让那贼人进了长秋宫,骚扰到皇后娘娘。”
有内侍轻轻地咳了一声。
平安听到了那声咳,一下子放下了手里的点心:“小小姐,这是那两个不长胡子的老头子其中一个,平安要避一避了。”
萧问筠闻言一回头,便不见了平安的身影,再回头望去,却见三两个内侍凑拥了一名面容枯缟,身形瘦削的老太监进门,那老太监缓缓地走到萧问筠面前,向她微微行了一礼,便道:“萧家姑娘?”
萧问筠感觉这老太监鼻孔朝天,语气轻漫,比朝里的大臣还要摆谱,心底明白这人便是那人身边那两位名叫常福,常乐的贴身护卫之一了…忙恭恭敬敬地行礼:“公公,民女正是。
“杂家的身份,姑娘必已经猜到了,杂家也不多说废话了皇上那边有贼人进入,惊扰了皇上,杂家一路追踪,追到了这里就不见了他的踪影,杂家想问姑娘,可曾看见有人进入?”
萧问筠低声道:“民女自接了圣旨,就一直呆在这屋子里门口还有宫婢守着,民女从没发现有人进来。”
那老太监双目似闭非闭,如电一般地扫过萧问筠,隔了良久才道:“既如此,杂家打扰姑娘了……”他一转身,就往殿门口走了去…走至门边,才转过身来道“姑娘稍安勿燥,隔不了多信,姑娘想必就能回家了。”
萧问筠再一次肯定了心底的想法感激地道:“多谢公公提醒。”
常福走出了殿门,殿门的阳光正好,使得他的双眼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他想,这人到底去了哪里了?要咱们两兄弟一起联手,左右包抄,才能撵得到他的一个背影,江湖上什么时侯出了这么一个少年高手?却不闻半丝儿的声息?
他一边想着,一边感觉烦燥,身边的小太监见他面色不好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
正在此时,常乐从屋脊上掠下,来到他的身边:“大哥,怎么样,找到了么?”
常福摇了摇头,脸有沉重之色:“老二这可是咱们两兄弟来到皇上身边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形,这个人身手已趋化境,哎,要真打起来,咱们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啊……”
常乐见常福的面容一下子老了十岁,便劝道:“那也不一定,大哥,他到底还是被咱们兄弟发现了……”
“是怎么发现的?是因为他伸手拿饼吃被发现的!”常福老泪在眼框儿里直冒,“如果他向皇上行那不轨之事时被发现,我们俩人脸上还有些彩头,可这人明明就是在嘲笑咱们两兄弟啊,简直把咱们两兄弟当成透明人啊,竟然在咱们俩兄弟的眼皮子底下吃饼!”
常乐很少见常福一下子说这么多话的……几十年了,他们俩兄弟不是练功就是练气,几十年加起来说的话也没有他今日说的多,眼见着常福气得不行了,心情也沮丧起来,感慨:“大哥,咱们是不是要退休了?”
常福端正了心态,用衣袖擦干净了眼角的泪:“什么话,咱们一定得把这个人找出来,皇上还等着呢,咱们不能让皇上失望!如果这人真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就算拼了咱们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他得逞!”
常乐道:“可大哥,这个人的武功实属罕见,年纪青青就有如此成就,他一定是个心志极坚的人,心无旁殆才能达到这样的成就,你想想,他躲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气息几乎全无,就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个人……”
常福停了脚步,回头瞪他:“老二,你不是对他还生了崇拜尊敬之意吧?”
常乐忙端正了脸皮:“绝对没有!咱们赶快去找,别让他惊扰了娘娘了,只不过依他的身手,要惊扰的话怕早就惊扰了,有哪个宫里的守卫会比皇上身边还严密?”
常福一仲手,就拍了常乐的头顶一下:“老二,你这语气可不能在皇上面前露出来!皇上正烦着呢,说那贼人别的什么都不偷,光偷了一只饼,说这皇宫内院没什么他能看得上,就饼能看得上?”
常乐望了常福一眼:“大哥,你也别烦,咱们都别烦………………”
两人一前一后,往别殿寻找那潜进皇宫的贼人不提。
他们走后,萧问筠才一回头,就见平安在椅子上坐着了,双目发光地望着案几上的糕点,手却规规矩矩地放着,见萧问筠回来了,把视线往萧问筠的身上扫了一下,又盯着那糕点了。
萧问筠见此,便走过去拿了块糕点送至平安的手上:“吃吧,平安。”
平安满脸欢喜地接过了,塞进嘴里,此时,他满腹的心思便在那糕点之上:“这是海棠糕,真好吃,平安在过年的时侯吃过,是皇上赏下来的,小小姐只赏给平安一块平安现在还记得那味道呢,这红绿瓜丝实在是好,平安试了那一块之后,很想自己也能做出来可就是做不了。
萧问筠心思尚在萧南逸身上,虽没有那么担忧了,但到底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于是道:“平安,你再仔细给我说说,你在那桌底下藏着的时侯,可曾看见老爷是怎么被请进室内的?是不是前后左右的押着?”
平安满嘴都是糕点侧过头望了萧问筠一眼:“老爷啊………………”他想了一想道,“被人抬着进内室,算不算押?”
“他为何被人抬着?”
平安责怪地看了萧问筠一眼:“小小姐,你记性怎么越来越差了,平安不是说过,平安把老爷坐的椅子腿给削了么?”
萧问筠松了一口气,恍然:“所以老爷跌伤了?”
平安斜望了她一眼:“小小姐,平安怎么看您一点儿担心的表情都没有呢?”
萧问筠心道只要老爹不是获罪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他那皮糙肉厚的,能跌伤到哪里去?
正想着平安拍了手道:“原来小小姐和平安一样的想法,老爷身体好着呢,跌一下还能让他略在床上休息一下,所以说,平安以后会经常制造机会让老爷跌的!”
冷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想起平安早些时侯在老爷的窗户底下建蜂巢,感觉还是问清楚好,以防着老爷真被平安捉弄了,事后好炖些骨头汤来安慰一下老爷受伤的心,于是问道:“平安你准备怎么制造机会啊?”
平安很忧郁:“老爷警惕着呢,削老爷坐着的椅子的腿,这样的事进行过一次,下次就不好进行了,老爷以后坐椅子肯定会先察看椅子腿的,既如此平安想着,不如把老爷的床给拆散了,再照原样装上去,如此一来,老爷看不出那床的端倪,而且床比较大,不会那么容易散,老爷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半夜里一滚,不自觉间,那床就散了,如此一来,跌得不知不觉的,也不会太痛,还能使全身上下的骨头能松上一松,又能提醒老爷平里警醒,使他老人家的皮肉不至于因年龄增长而变松了……
冷卉默默地想,平安这是怎么了,怎么老和老爷过不去呢?老爷您也是的,怎么老和平安过不去呢?您看看,这不自己吃亏了吧?平安的武功越来越高,您和他打,越来越力不从心,上次才被马蜂咬了,这一次,您连睡觉都要半睁着一只眼,您这是何苦呢?奴婢们可真是同情您啊!可同情归同情,能见到您老人家被人捉弄,奴婢们还是喜闻乐见的。
她转眼一瞧,见萧问筠微微地笑着,脸上早已没有了刚刚的愁苦悲伤,不由大是宽慰,心想无论出了什么事,只要这平安在小小姐身边,小小姐总是能开怀,平安可真是一个福星啊!
看小姐脸上没有担心的模样,看来老爷那儿事情也不大?
冷卉放下心来,脸上也和缓了。
萧问筠被平安一顿插语打浑,心底早舒畅了起来,心想幸好有平安,误打误地闯到了皇上那儿,看到爹爹正与皇上下棋,如此说来,这事情不会象圣旨那样严重,反而有些象皇上正与爹爹布一个大局,要将此次烛阴事件幕后之人查个清楚?
为什么皇上这么快就清楚了爹爹被人冤枉?
这个烛阴事件,如果真是李景誉布局,为拖萧府下水,必定是步步为营的,计划周密,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了呢?
她记得前世,李景誉步步紧扣的布局,可是让爹爹辩无可辩,让皇上对爹爹从疑心到怀疑,到了最后,使爹爹的叛国,成了铁上板钉一般的事实。
她抬起头来,不经意地望见了平安面颊鼓得象只青蛙,显见着里面塞满了点心,脸上俱是糕点屑子,心底想着,象平安这样的活着,才是最开心的吧,不用担心,不用忧郁,心底只有好玩与吃?
可他却真能给自己带来福气,在自己满腹忧郁的时侯带来了父亲的消息?
这全都会是巧合么?
长秋宫内,皇后斜椅在矮榻之上,背后枕了十香软枕,脸色在灯光照射下有秋叶般的颓败,安息香从镂空雕花银熏处缓缓地冒出来,却掩盖不了这屋子里弥漫的沉寂悲意。
皇帝从屏风处转了进去,急道:“皇后,你怎么样了?可好些了没有?”
皇后缓缓地睁开了眼…任宫婢将她扶起,虚弱地笑道:“没事的,皇上,臣妾还能支撑些时日。”
皇帝坐在她身边的塌上…看清她脸上的颜色,满脸俱是忧意:“皇后,前先时日不是见好了么,怎么今日忽然间发做了,御医怎么说的?”
皇后仲过手去,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的,皇上…今日臣妾是被吓着了,所以才发作了起来,饮了些汤药,便会没事了。”
皇帝恨恨地道:“全因为有人弄出了那烛阴事件,这才吓着了你,朕定不会放过那些暗中作崇之人的!”
皇后轻叹一声,道:“你还疑心萧侯爷么?”
“朕怎么会疑心他?他对朕一向忠心耿耿!”皇上道。
皇后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怎么不会疑心?除了你自己…什么人你都会疑心,就连自己,当年不一样的被你疑心?皇帝是个好人…是个明君,自己是知道的………………当知道了他自己犯的错误的时侯,他会很快地改正过来,但那疑心之病却从来没有改过,既使对他忠心耿耿的人,既使是萧侯爷,当年立了那么大的战功,可以说,皇帝能登上帝位,萧侯爷功不可没…但他还是会疑心,疑心他功高震主………………可这次这么快就打消了对萧侯爷的疑心,皇后倒有些奇怪。
“早先皇上不是叫了萧侯爷去问话,又下了圣旨,让萧家长女留在宫中不能出去么?”
皇上双眼冒出冷光:“朕这是做给那些暗底里布局的人看的,他们不是要拖了萧家落水么…让萧家做替死鬼么?朕便让他们如意!”
皇后奇道:“是什么使皇上这么快便改变了主意?”
皇上脸上露出些笑意来:“这些人当真可笑,以为一名宫婢就能使朕相信萧爱卿的罪行?他们想让这宫婢指证萧侯爷,却忙中出错,用了那一篇萧爱卿声讨朕的檄文,以为这檄文是萧爱卿往日里临摩字贴抄下来的,却哪里想到这檄文是当年萧爱卿为了破敌,给东夷的烟雾弹,这事只有萧爱卿与朕知道,他们自然不会知道!如此一来,朕还不明白萧爱卿是被人冤枉?”
皇后这才在心底彻底松了一口气:“皇上明白就好,只是这张檄文怎么会用来指证萧侯爷?这却有些奇怪…………”
皇上道:“说来好笑,这萧南逸以武功奇高自诩,却连被人贴身放了东西都不知晓,朕使人搜出来的时侯,他一边挣扎一边狂叫,这不是臣的东西!”他停了停道,:“如果不是这篇檄文,是别的什么罪证,朕倒真不相信他。”
皇后沉思道:“如此说来,的确有人把东西放在了他的身上?”
“是的,朕想着,这个人正在暗底里帮着朕看清事实!”
皇后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臣妾就知道,就知道………………”
皇上奇道:“皇后为何这么高兴?皇后知道那暗地里的人会是谁么?”
皇后忙收了笑容:“臣妾哪会知道,臣妾只知道,此事既有人帮忙,使得萧家洗脱罪名,皇上便有了福气,定会将这重重迷雾揭开,使得烛阴之祸直相大白……”
皇上怀疑地望着皇后的笑脸,道:“是么?皇后,朕只是感觉,这些日子,连朕都有些不明白你了,你仿佛有心事?”
皇后道:“臣妾所谓的心事,不也是皇儿和您,只要三位皇儿和皇上没事,臣妾也就没有心事了。”
皇上叹道:“那皇后便好好儿的休息,别再忧虑了,一切定会水到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