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定情信物

吃豆腐铁了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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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子出宫那日,天色阴霾。

    她穿着浅红色的对襟长坎肩,清水似的脸没有一丝朝气。

    神武门外,是一抬简约朴素的小轿子。

    因是娶妾,自然不会那样张扬。就算秀子想要排场,我那位表妹可不愿意。

    我轻轻关上窗棂,站立在慈禧的身后。

    秀子泪眼婆娑的跪在慈禧脚下,视线却定格在我的身上:“媛姐姐,我走以后请你一定要照顾好老佛爷,老佛爷夜里爱渴,劳烦你多跑几趟……”

    我笑着点头:“秀妹妹想到的,我自然也能想得到。”

    “行啦,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放开心些,以后想哀家了只管进宫住些时日。”慈禧见秀子伤心不舍的模样,拿帕子拭了拭发红的眼眶。

    “媛丫头,快送送秀子。”慈禧挥手示意我们退下。

    走过体和殿的穿堂,秀子便原形毕露。

    “媛姐姐这是何苦呢?”她讥嘲。

    我面不改色:“虽是做妾,可讷承安答应过我,不会委屈你的。”

    秀子顿步,恨恨的看着我:“这个妾本应该是你做,可你不知使用什么法子居然能叫讷承安改变心意!媛姐姐,就算你机关算尽也是没有用的,他永远都不会把心停驻在你身上,他爱的是珍嫔!你不是不想出宫吗?那就做一辈子的奴才吧!”

    她张牙舞爪的,面孔有些狰狞。

    我冷冷一笑:“秀子,别忘了,我进宫是替额娘还债的,你自以为了解我,可是你错了,老佛爷若想叫我出宫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可她并没叫我出宫的打算。所以你自己挖了一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当然,以你的心机,你很快就被扶正也说不定。”

    “你……”

    秀子满眼的泪让我动了一丝恻隐。

    我闭上嘴,和她并肩。

    她站在斑驳的宫门下,眼睛朝养心殿的那个方向久久凝视着。

    夹杂着冷风,她的话语是那么的凄婉动人:“我情愿此生此世都守在这里……”

    让我想起了花灯那晚,她说的“无琴无瑟,任凭风自去……”

    此刻,我怅然若失。

    原来,她对载湉的爱竟是那样的深沉。

    夹带着绝望和无奈……

    “媛姐姐,我每次看见万岁爷,他都是面带微笑,下人和他请安他就摆摆手,或是温和的点点头,我从来都不觉得他有架子。”

    “我进宫那日,因不懂规矩,教习司的姑姑叫我跪在炎炎的烈日下暴晒,万岁爷经过的时候把我扶了起来,他叹着气,说以后要废除这些毫无人道的刑罚。”

    “那日早上,我在御花园里采集露珠,他负手经过那里,冲我儒雅一笑,那一刻我心醉神往,从此便陷进他的笑容里无法自拔……”

    “媛姐姐,万岁爷他是个好人,你的身世有污点,你的品行也有污点,你配不上他那样温润如玉的男子……”

    “媛姐姐,此生,我们就做一对冤家姐妹吧。”

    秀子孤独的背影消失在轿帘内。

    我不辫方向的朝前走着,有些失魂落魄。

    “姑娘且慢。”

    恍惚中,有人叫住了我。

    “啊?”我下意识抬头,撞进了文廷式清邃的眸子里。

    “哦,文大人找我有何贵干?”我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问。

    “姑娘怎么了?不舒服吗?”文廷式一副关切的表情。

    “没有,我很好。”我勉强扩大嘴角。

    文廷式温润一笑:“没有就好,我刚从金銮殿出来,本来是想去找姑娘的,没想到竟在这里看见了你。”

    “文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文廷式轻咳一声:“姑娘能否把上次那首曲谱送给我?”

    我诧异的看着他:“你要那做什么?”

    文廷式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实不相瞒,皇上最近为甲午战败而郁郁寡欢,珍小主想为他弹奏些舒心的曲子。”

    我半开玩笑的说:“小主想要的话我写给她就是,她为何要文大人您出面呢?她不担心我向老佛爷禀报吗?”

    文廷式正色的看着我:“珍小主相信你不会做那种煽风点火的事情。”

    我摸摸鼻子。

    好吧,我确实做不出。

    “我那首曲谱是为太后写的,珍小主在弹给皇上听我觉得实在欠妥。”我和文廷式并肩朝西一长街的尽头走去。

    慈禧寿辰那日,我在畅音阁卖力为慈禧表演,慈禧和须溜拍马的大臣享受般的观看着,偷偷扫一眼载湉,他似乎在忍受在煎熬,如果载湉在听一遍这首歌颂慈禧的《帘后》,不是给他心情添堵吗?

    “这点我自然想过,抛开词曲,我认为这个音调时而欢快,时而惆怅,让人回味无穷,我可以将其中的部分改写一下,那样皇上不就听不出来了吗?”

    我原来如此的点点头:“我明白了,文大人想在这首曲谱的基础上改动一番?”

    文廷式点头。

    我想了想:“不如这样吧,我帮你换一曲轻快的曲子。”

    文廷式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姑娘还有其他的曲子?”

    “是的,文大人整日忧国忧民,就不要为这些小事烦心了,明天下早朝的时候我再金銮殿外等你,把谱子交给你就是。”我拿出仗义豪爽的派头,在他面前拍胸脯保证。

    文廷式清矍的眸子里疾闪而过一丝惊艳。

    “姑娘真是才貌双全,文某实在佩服。”

    我一个劲的说着“哪里哪里?”

    其实心里还挺美。

    要知道,在现代,我是爸爸眼中的傻孩子,是老师眼中最不开窍的学生。没想到来到晚清居然被大名鼎鼎的文廷式夸赞,那颗压抑的心不由豁然开朗。

    是夜,我从储秀宫当完值回来,洗漱一番便躺在炕上开始想着要送什么曲谱给文廷式。

    必须要以珍嫔的名义送给载湉,那么,要送什么曲子好呢?

    我翻来覆去的。

    五更天的时候,我早早收拾一番便去了金銮殿外的暗角落里静静等着。

    伴随着午门城楼上的沉重鼓声,一排排大臣依次朝这边过来。

    早朝开始了。

    我不停搓着渐渐发木的手,稍稍走近,在那些大臣中搜寻着文廷式的身影。

    “嘘,嘘,文大人?文大人?”

    然而文廷式和翁同和似乎聊的忘乎所以。

    我确信翁同和那老东西肯定看见了我,因为他故意堵住文廷式的视线,好叫我不能如愿。

    文廷式倒是没看见,倒被醇王家的七爷发现了。

    我赶紧开溜。

    “站住。”身后传来载涛冷沉的话。

    “你鬼鬼祟祟跑来做什么?”他凤眼微眯,狐疑的质问。

    我甩了两下胳膊,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没做什么啊?我锻炼身体来着。”

    “抬头看看那三个字是什么?”载涛有些懊恼。

    “太和殿呀,怎么了?”我恍然明白:“这是圣地,我不该跑来这儿的,奴婢该死。”

    “知道这是圣地还敢在这儿撒谎?说吧,你找文大人做什么?”载涛紧紧逼视着我。

    “不做什么,就是想问文大人一些事情。”

    “那也不能跑到这儿来,这可是早朝期间。你说你怎么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呢?”载涛责怪的训斥我。

    奇怪,怎么听着有些父辈的感觉呢?

    我诧异的瞥他一眼。

    心中确定载涛不会出卖我,于是将身后连夜谱写的曲子递交给他:“这个等会帮我交给文先生,七爷,我相信你会替我保密,拜托了。”

    载涛看看我,又看看手里的简谱:“定情信物?”

    “不是,你不要瞎猜。”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载涛欺近我一分,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要我保密也可以,不过……”他在我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摘下了我头上的一朵小珠花:“把这个送给我。”

    “七爷,姑娘身上的东西可不能随便赠人。”我伸手去夺,他一闪身。

    “若是赠了又如何?”载涛言语竟暧昧了起来。

    我低着头半天不吭一声。

    还没反应过来,载涛已经收起简谱朝太和殿走去。

    这几日,荣录不断的往储秀宫跑,荣录只要一来,慈禧就会将下人全都赶到外面侯着。

    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只是荣禄每次从储秀宫出来总带着一丝忧虑。

    我掐指一算,这一年好像并不是戊戌年吧?

    现在这个时候会发生什么呢?

    我竭力想着,无奈对这个时候的历史一直不怎么了解。

    除非是割地赔款的事情!

    “唉,那些叼民真是岂有此理,就应该处死他们好给洋人一些交代。荣大人,老爷就指望您呢。”李莲英一脸谄媚。

    荣禄捋着胡须,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我尽量吧,不过这些洋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皇上那边……”

    “咳咳……”李莲英看了我一眼,防备性的咳嗽两声。

    荣录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洋人,叼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首如泣如诉的琵琶语从景仁宫那边悠扬传来。

    虽然弹的有些生疏,倒也中听。

    看来珍嫔对谱曲的悟性还挺高。

    中午的时候,杨昌瑞突然过来找我。

    “媛姑娘,万岁爷传你去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