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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心热如火
惇郡王奕誴做带引大臣,领着赵光和肃顺到了御案前躬身行礼:“臣赵光(肃顺)恭请圣安。”
“都起来吧。”让两个人站起来,皇帝端坐在御案的后面,望了望肃顺,他的气色很好看,大约是因为旧怨得偿,所以心情很好吧?“肃顺,这一次你赴山东办差,做得不错。”
“是奴才多承皇上夸赞,奴才不过是尽人臣之责而已。”
“山东省内,于福济等人伏法,可有什么民情民议吗?”
“是。奴才在莱芜县处置了酷吏刘文明、项进、广阿布等人之后,百姓一连放了三个时辰的爆竹庆贺。都说皇上圣目如炬,明察秋毫,百姓感念圣德。”他停了一下,笑眯眯的说道:“便是奴才,也沾了皇上的光呢。”
“哦?怎么说?”
“奴才办差完毕,要离开莱芜县之时,有百姓攀缘相留,还有百姓以万民伞相赠,奴才不敢邀天之功为己有,在到了省城的时候,交付有司衙门了。”
“这也算是于你一番辛苦的酬庸。可见民心如镜啊你今后为人处世,要处处,时时牢记今日之荣光,不可做出有负百姓,有负朕躬的事体来。明白吗?”
“是奴才定当谨记。”
皇帝看向站在一边的赵光:“赵光,你今天来是为什么?”
“是,回皇上话,臣今日来,是为了京中留守办差的刑部右侍郎万青黎奉旨查抄载铨府邸,所呈送上来的明细节录一事。”
有内侍把节录取过来,皇帝接过打开,上面密密麻麻记满的全是条目。计有:大珊瑚珠七百零九串,照身大镜二百面,奇秀琥珀二百四十块,大哆罗绒一百五十匹中哆罗绒一千匹,织金大绒毯四十领,鸟羽缎四十匹,绿倭缎一百匹,新机哗叽缎八十匹,中哗叽缎一百二十匹,织金花缎五十匹,白色杂样软布两千九百匹,……精细小马铳二十七把,短小马铳一百把,镶金双利剑二十把,双利阔剑二十把……
皇帝看得头昏眼花,用手翻翻后边,却都是日用杂品,什么金海棠花福寿大茶盘、金福寿盖碗、盆景、周云雷鼎、周父癸鼎、雕花箱子、紫檀大柜等等,不下数百千种,再有一些就是田庄、土地、店铺、金银。户部、刑部、内务府大约计算了一下,总数在二三千万两银子上下。
“真是大财主啊。”嘴里说着,皇帝拿起御笔,在折底的留白处批了一段话。写完向下一递,六福转交给赵光,后者不能当场打开,只听皇上继续说道:“朕批了几句。回去你再看。朕的意思是说,载铨每年能够有多少俸禄?居然能够积攒下数以千万计的身家?可见其中倒有一大半是他贪墨而来的”
“是。臣上月前见到皇上明发天下的上谕,也以为载铨平日里确有随事请托的实迹,只要肯于拿钱,他便从中调配。多年下来,贪墨的银子数不胜数。只凭这一点,皇上对他的处置,便是如空之鉴,如衡之平了。”
“这份折子送回京中,朕在里面写明了,着刑部和户部与内务府会同,将载铨贪墨之银与其奉银所得之数如实查清,前者上缴国库,后者发还载铨家人,以为度日之需。”
“是。”赵光心悦诚服的跪了下去:“皇上处事一体大公,更有圣人仁恕之道,予载铨的家人以度日之资,想来载铨稍有人心,在地下也当感念帝德。”
皇帝难得的笑了一下:“你不用拍朕的马屁。”他说:“刑部这一番的差事做得不错,不论是肃顺远路奔波,还是你随扈在侧,都是看在朕、众多朝臣的眼里的。论断之间虽是稍有舛误,总也算是瑕不掩瑜。你先下去吧,明天会有恩旨与你。”
“是。”
退值出来,赵光自己出园而去不提,肃顺倒是神清气爽,一次山东之行,扳倒了心中念兹在兹的仇怨对象,面圣的时候又是得到皇帝温语嘉奖,回到刑部值房,招呼了一声:“今天晚上到我家中去,让我府里的厨子给大家做滑膳和炒鸡丁儿吃吃。”
肃顺府中的厨子原来是北京万福居的主厨,这家菜馆原本就是以滑膳出名,肃顺尝过几次,很是喜欢,后来这个主厨因为亏空了经手的帐款,无法交帐,给东家告上了九城兵马司,给时任左翼长的肃顺出面将他救了下来——不过恶名传出,这个厨子空有一副好手艺,再也没有人敢于雇用,便给他请到了府里,专任伺候。这一次到了热河,想不到他把厨子也带来了?
扈从在外的官员,都无法携带家眷,热河又不比京中,退值之后没有什么可以游览消遣的地方,所以下了班不是打牌,就是饮酒,听到他这样一说,众人自然开心,值房之中一片笑意盈盈。
散值之后,出园子不远就是肃顺在行在的府邸,他是新进之人,不过身份比较特殊:郑亲王是他的亲兄长,他这一次奉旨出京办差又做得很是稳妥,一纸奏章封上,便让定郡王这样的朝中耆宿一夜之间失了性命可见其人的厉害。不但是刑部同僚一个不落的全数到场,更有那秉性愿意趋炎附势的,以到府为他远行接风为由不请自来,弄得一个不大的府邸高朋满座,喧哗之声大作。
肃顺是来者不拒,命下人铺设陈列,请客人入座。有喜欢打牌的,让听差在身后伺候,装烟递水,玩得不亦乐乎。
用过了晚饭,众人各自散去,肃顺没有睡觉的心思,他是那等名利之心极重的,饮宴之间听着众多同僚口中一片赞誉之声,只觉得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待到人去灯熄,躺倒在床上,却又觉得今日之事不过小可。
将来若是能够有更多的机会为皇上效力,获得更多的官位,那时候,才是人生最高境界。只是,刑部不是六部之中最尊贵的衙门,自己是草茅新进,距离登堂拜相还有着太过遥远的距离。
哎,几时才能听到有人称呼自己一声:“中堂大人……”呢?
夜色逐渐的深了下来,皇帝临案而据,拿着总署衙门呈递上来的折子在看。这份折子是经他提起过的,在京中成立同文馆一事奏陈,规程制定的很细,其中的内容关于生员的选择是‘……仿效俄罗斯馆旧例,学生不宜过多,今已有十名生员入内学习,今后但有增加,也不宜超过二十四员。臣等以为,当从八旗之中择其聪慧,现习清文,年在十五岁上下,各旗保送二至三名,由臣等酌量录取,挨次传补。’
在选择教习方面,奕呈递上来的折子中说:‘……有延请之英国教习鲍尔腾,不求官职,只图薪水,……如果教授有成,日后自当酌量奏请奖励。至汉教习则以顺天人,候补之八旗官学教习徐树林充当。嗣后汉教习乏人,拟请于考取八旗官学教习仿照鸿胪寺序班定制谘传。直隶、河南、山东、山西四省,取其土音易懂,便于教引,仍曲据同乡京官印结(就是请同乡京官作保的意思),在臣衙门投卷,试以诗文,酌量录取,挨次传补。月给薪水银八两,二年期满,如有成效,无论举贡班次,均奏请以知县用。’
‘……及将来学生增多,觅有教授俄,法等国文字之人,此项中外教习,再行随时增补分堂教授。’
看到这里,皇帝拿起了一边的笔,在折子旁的留白处批了一句:“同文馆本是新设之所,研习四方蛮夷之长,以为未来我天朝所用。其中教化之处,于我天朝千百世流传而下之礼仪教化殊不相侔。……我天朝士人如恒河沙数,朕深恐同文馆之设,其间必有不谐之声。……该等士子于馆中事物全无所知,屏增困扰。更可忧者,民间便有那等肯于为国育人之士,为舆论所胁,也当裹足不前矣尔等心中当有此防备之意。”
停笔想了一会儿,又继续写道:“……同文馆之设,本是为我天朝和天下四方增进了解,互利互惠之发端。便是略有阻碍,朕也断断不容因人、因言废其事切记切记,万嘱,万嘱。”
批示了一节,他还想再往下看,殿廊门口有脚步声响起:“皇上?兰主儿来了。”
看看放在一边的自鸣钟,已经指向了晚上的九点钟,皇帝伸了个懒腰,放下笔站了起来:“你来了?”
叶赫那拉氏特别的打扮了一番,身上扑着香粉,走到近处,可以很清晰的嗅到她身上的女儿芬芳,“是。奴才,叩见主子。”
“起来吧。”皇帝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今天在老太妃那里见到她,群雌粥粥之中,似乎以她和昵称叫玲子的瑜妃最是艳盖群芳,皇帝一时间动了绮念,用晚膳的时候,本来想翻瑜妃的牌子,不想内侍来报,瑜妃那里刚刚有红信传来,月满鸿沟,霞飞鸟道,可望而不可即,便翻了她的牌子。
叶赫那拉氏从当年之后,不能算是‘背榜’,不过能够得皇上临幸的机会却也不是很多,远远不及深受皇上敬重、怜爱的祯贵妃和色冠后宫的瑜妃,好不容易翻到自己的牌子,自然满心欢喜,谁知道皇帝批折子批到很晚,几次派身边的小太监去打听,见没有宣召的意思,兰妃着急之下,自己走了过来。
皇帝倒没有想很多,拉着她的手夫妻两个坐在床边说话,他不能和她说政事,只得捡一些宫闱趣闻和她唠闲嗑:“今年冬天要在热河过了,你知道吗?”
“是,奴才知道的。”
“家里人你要是想他们的话,派人去给他们送个信儿,着他们也到热河这边来。”他一边说着,一边由兰妃伺候着脱下香色宁绸的外衣,摘下腰间的团龙袋,突然给他想起来一个事:“先等一等。”
“皇上?”
“既然不能回京过年,不如下一道旨意,着各宫中有家眷的,都到热河来过年,大家在一起也热闹热闹。”说着便提高了嗓音:“六福?六福?”
六福赶忙闪了进来,在门口跪倒:“奴才在。”
“你记一下,明天到各个宫中去传旨……”把刚才和兰妃的话和他说了一遍,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回过身来,向还在呆呆发愣了兰妃一笑:“怎么了?”
“啊皇上体恤奴才,”叶赫那拉氏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奴才诚惶诚恐叩谢圣恩”
皇帝展颜一笑:“你和朕分属夫妻,又说这些话做什么?过来?”
兰妃抬起头,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笑靥,脸蛋一红,又垂了下去,向前走了几步,把个玲珑的身子依在男人怀中,任由男人的臂膀将自己圈在里面,扬起脸,带着一抹羞怯之意的望着他:“皇上?我们睡吧?”
皇帝微微低下头去,在她粉嫩嫩的脸蛋上吻了一下:“我们到塌上去。”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