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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能够掩盖所有东西。
罪恶、善良、邪恶、正义。。。。。。在黑夜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看不见,摸不着,也无法寻找通往目的地的道路,只能如瞎似盲般昏头乱撞。但是谁也不能证明这就一定是错的。歪打误撞摸索出来的道路,也许正是通往预定地点的正途。
城主官邸二楼南面的隔间里,林翔和刘宇晨分坐在皮制沙发两边。这里是林翔的书房,分布在四周贴墙靠立的壁橱里,摆满了从废墟和市场上收集到的各种旧时代书籍。虽然林翔不可能把每一本书都精读研究,但他至少知道具体每一本书的所在位置,需要的时候能够在最短时间里把它们翻找出来。
无论在任何时候,知识,都是推动人类社会前进必不可少的能量源。
沙发中间精致的红木茶几上,摆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色泽微黄的纯净茶汤,散发出令人逾悦的浓郁香气。辐射给人类带来的并不完全都是灾难,这种从变异茶株上摘取的毛尖,滋味儿也远比旧时代同类茶叶更加厚重。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林翔端起手感温润的细瓷茶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刘宇晨。
“我也不知道。”
刘宇晨神情黯然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地方可去。二十四号生命之城被攻陷,约瑟芬会长也落到了叛军手里。医生联合协会仍然存在,但是。。。。。。它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林翔安静地坐着,没有继续问下去。
在他的记忆当中,刘宇晨是一个充满阳光、自信、略微带有一点点骄傲的男性集合体。在某些方面,他与自己惊人的相似。英俊、强健、冷静、思维慎密、胆大敢为。。。。。。如果用两个人实际所在的位置进行对比,林翔和刘宇晨其实就是一个完整的灵魂,被切割对分成两块分属不同阵营的孪生体。那个时候,身为医生联合协会高级执事的刘宇晨在明,忙于扩张隐月城的林翔在暗。至于现在。。。。。。前者的身份已经变换成必须隐藏在暗处的黑色,而后者,则已经能够走上前台,毫无畏惧直面应对射向自己的白色强光。
“你应该早一点儿来找我。”
林翔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手中的茶杯慢慢摆回原来的位置,说:“无论在任何时候,我都会给予你足够的帮助。”
刘宇晨的目光变得深邃,其中晃动着几分伤感的色彩:“我也和你有同样的感觉。否则,我不可能在第一次会面的时候,就擅自作主给你大量援助。也正因为如此,我一直没有和你联系。那样做。。。。。。会给你带来**烦。要知道,克里克斯那帮人可能还在找我。如果。。。。。。”
“我们是朋友————”
林翔一句话就堵塞了刘宇晨所有尚未说完的部分。在这个年代,“朋友”是一个非常稀罕,几乎完全绝迹的词。但是,它仍然具有存在的价值。
刘宇晨没有继续固执己见。他默默点了点头,慢慢轻抿着杯子里已经微凉的茶水。过了几分钟,他放下杯子,坐直身体,长长地呼了口气,说:“能不能帮我安排个住的地方?”
“没问题。”
林翔微笑着拎起茶壶,把他的空杯加满,说:“在这座城市里,你可以自由选择。”
“我需要几条特殊供应的强电流线路,一套完整的生物分析仪和各种医疗器械,培养箱和冷藏室也必须配备。另外,地点最好秘密一些,不要让外人知道。”
犹豫片刻,刘宇晨逐一说出自己的要求。
“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不过,仪器方面可能不会齐全。要知道,那些真正精密昂贵的东西,全都掌握在医生联合协会手中。”
林翔继续笑着点了点头。
“我需要尽快对这种药剂进行研究,弄清楚它的具体特性与适体要求。虽然约瑟芬会长一意求死,我却不能坐视不管。克里克斯再强,终究只是寄生士。只要能够进化成比他更高级的存在,我就能重新拿回整个医生联合协会。约瑟芬之所以把代表会长权力的戒指交给我,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刘宇晨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支金属管,轻轻摆在手心,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寄生将。。。。。。普通人。。。。。。”
林翔的视觉焦点同样聚集在这支小小的金属管上,淡淡地摇了摇头。
他并非不相信这种药剂的作用,只是觉得感慨,几滴液体,却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由生到死,从富贵到贫穷,所有的一切都掌握的冥冥之中。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否可行,约瑟芬会长是旧时代最伟大的医学家和生物学家,连她都没有完成的研究项目。。。。。。我,我,我根本没有任何把握。”
刘宇晨的话音变得越来越低沉。短暂的沉默过后,也许是为了寻找轻松一点的话题吧他抬起头来笑了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在那种场合使用强效麻醉药剂来对付“魔爪”的人。我曾经见过克莱斯特,他很强大。我研究过你的血样,你进化的速度很快,实力已经达到和他差不多的程度,甚至还要更强一些。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选择直接交手?而是绕了个圈子,耗费精力弄出宴会,做戏、下药。你完全可以首先轰杀实力较弱的斯图尔特和墨菲,再与克莱斯特正面对决。”
“你说的没错。但是,我手上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资料。我不确定他们是否会有什么无法预料的后招。我只能用最稳妥,也是最有把握的方法化解这场危机。虽然过程繁琐了一些,但是很安全。”
林翔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你应该明白,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也不是纵横荒野的独行侠。我统治着整整十几万人的生命。他们当中很多都是像你一样的朋友,我熟悉他们,他们也尊敬我。如果我因为某种意外而死亡,这里会很快陷入混乱。因此,在完全建立秩序和完备的社会构架前,我必须活着。我不能冒险,也不敢冒险。”
“。。。。。。你想离开这儿?” 刘宇晨敏锐地从他话里寻找出被隐藏的意思。
“可能吧暂时还不确定。”
林翔从沙发上站起,慢慢走到窗前,望着城市西面黑沉沉的天空,有些感慨地说:“如果那些曾经的朋友,突然之间变成了敌人。。。。。。我,该怎么办?”
。。。。。。
被石灰刷成白色的墙,同样颜色的天花版,散发出炽白光线的管形灯,整个房间都是一片刺眼色的亮白。
被强烈光线直接照射的感觉并不舒服。克莱斯特皱着眉,从紧闭的眼皮中间挤出一丝被睫毛覆盖的缝隙,却被骤然剧亮的灯光直接刺破朦胧,干涩酸胀的眼角肌立刻收缩,让微张的眼皮重新闭合,视觉能够触及到的世界,再次恢复到黑暗与光明相互纠缠,却永远无法看清楚其中究竟的状态。
他感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想坐起来,却发现整个身体无法动弹。
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莫名其妙的思维,如同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大脑空间里来回窜动。无数熟悉而陌生的画面,像破旧机器播放出的电影,飞掠过明暗交杂没有任何规律可寻的奇怪场景。数百张见过甚至从不认识的面孔,在意识空间不断闪现在,它们勾勒出无比怪诞生的环境和事物轮廓,脑子里所有画面都由深浅不一的色块拼接而成,灰暗、鲜艳、阴霾、跳亮。。。。。。一边是阳光明媚的旧时代天空,另外一边则是充满死亡破败气息,被阴沉灰厚辐射云笼罩的废土。它们在克莱斯特的脑子里相互追逐,拼命撕咬、啃啮,仿佛两头不死不休的可怕怪兽,想尽一切方法想要吞噬对方,却在残忍疯狂的撕打中被弄得遍体鳞伤,支离破碎。
头,像随时可能炸裂一样剧痛。
克莱斯特拼命调节着自己的感觉,他侧过肩膀,尽量避开从头部直射下来的强烈灯光,微弱而朦胧的视线范围内,周围的景物也逐渐随着眼皮睁开的宽度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面积大约在八十平米左右。地面铺着洁白光滑的瓷砖,至于支撑自己身体的,似乎是一张距离地面很高,冰冷坚硬的床。
克莱斯特感觉到自己手腕和足踝都被固定住。那似乎是一种薄而结实的金属簧片,它们卡得很紧,每一次扭动,都会挤压肌肉产生痛感。
这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从手脚部位传来的紧密捆扎感,也使克莱斯特产生出强烈的恐惧。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目光一直往下,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下/身/浓密的黑毛,还有从双腿中间昂然立起,像钝秃矛枪一样朝着天花板直刺而上的生殖器。
鼻子,闻嗅到一股浓烈的消毒药水气味儿。
显然,自己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家医院,或者诊所。
记忆链的末端,定格在隐月城办公大楼的会议大厅宴会现场。左右两边是斯图尔特和墨菲的尸体。还有杯盘狼籍,混乱不堪的条形长桌,被打翻的烤肉盘子,歪倒的酒杯,流淌在桌面上的酱色调味汁。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白。白色的光、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克莱斯特甚至可以看见自己腹部和腿脚上的皮肤,同样都是死一样的惨白。
房间里的温度并不冷,但他却一直在颤抖。
身体依旧酸软无力,毫无疑问,趁昏迷的时候,那些该死的家伙肯定又给自己注射了更多的麻醉剂。
克莱斯特是一个非常狠厉的人。“恐惧”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思维概念当中。这很其实正常————一名九星寄生士的确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对象。他们牢牢占据着地球生物链的最高端,即便是强悍野蛮的变异兽,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再强大的寄生士,仍然无法脱出人类的范畴。只要是人类,就有弱点。
只要每天都按时注射一针麻醉剂,克莱斯特就得永远保持酸软无力的状态,以普通人形态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克莱斯特的思维越来越乱,心情也越来越烦躁。人类的进化过程与生理概念,使潜意识里对衣服有着特殊的依赖感。即便是在没有束缚的状态下,被赤/身/裸/体/关押的囚犯,也会比穿着衣服的犯人产生出更加强烈的惊慌和恐惧。克莱斯特摇晃的幅度变得越来越大,他张开嘴,拼命呼喊,咒骂,尽一切可能弄出足够吸引人的噪音。这里实在太过安静,房间色调也白得可怕,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强压下内心深处近乎崩溃的恐惧。
正对头顶方向的门,由外向内被推开一条缝,进而扩大成足够进出的宽度。
克莱斯特尽量把眼睛上翻,想要看清楚进来的人究竟是谁?超过承受极限的眼球翻动,拉扯神经产生强烈的眩晕感,被伸展到极限的眼肌骤然回缩,迫使眼皮再次合拢。尽管整个面孔都在神经牵扯下不断颤抖,他仍然再次睁开双眼,把视线能够触及的范围尽量延伸。
从脚步声判断,走进房间的,应该有两个人。
“副会长先生,您考虑得怎么样?”
头顶传来林翔熟悉的声音。
高悬的心猛然掉落在实处,克莱斯特闭上疲惫不堪的双眼,长长地吐了口气,以冷漠不变的声音说:“你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如果布鲁克还活着,那么我们之间还有可能谈和。你杀了我唯一的儿子。。。。。。你觉得,我会听从你的命令吗?”
林翔慢慢走到床前,低下身子,分开双手撑在床沿两边,上身前倾,俯视着克莱斯特,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的魅力。
他将嘴唇凑近克莱斯特耳边,一句一顿地说:“坚持原则的确值得称道。暂且不论你的顽固究竟是因为愤怒或者对“魔爪”的忠诚,我都应该对这种严守秘密的做法表示足够的尊敬。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底线。我需要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就要————”
克莱斯特闭上双眼,侧过脸。林翔的吐息充满男性特有的阳刚,清洁的口腔也没有散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异味。可是克莱斯特无法承受那种近在咫尺的强烈压力,以及那两道咄咄逼人,如电似剑般锐利的目光。
林翔紧盯着他,许久,克莱斯特脸上的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我说过,有人会让你开口的。”
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地说:“我给过你机会,但你并不珍惜,或者应该说你根本就不需要。。。。。。嘿嘿嘿嘿当我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希望你不会像现在这样继续保持固执,尊敬的克莱斯特副会长。”
说完,林翔面带微笑侧身作了个“请”的姿势:“介绍一下,从现在开始,苏特。兰德沃克医生将全面负责你的诊治情况。”
“诊治?”
克莱斯特地抓住这个听起来有些怪异的词语,同时尽量侧过身子想要看清楚另外一个走进房间的人。
“你现在所在的地方,位于隐月城医院的地下特别护理室。作为这里的第一位病人,你应该感觉到荣幸。”
林翔恶意地伸出手,轻拍了拍克莱斯特满是皱纹的面颊,“嘿嘿嘿嘿”笑道:“你刚刚被诊断出患有大范围神经性损伤,在治疗方面,兰德沃克医生可是专家。”
说着,他退后一步让出足够的空间。随着进入克莱斯特视线里的,是兰德沃克那张略带削瘦,带着温和、友善微笑的面孔。
“是。。。。。。竟然是你?”
克莱斯特双眼中瞳孔骤然紧缩,他浑身肌肉绷紧,目光中透出惊骇欲绝的神色,恐惧暴跳着连身嚎叫:“苏特?你。。。。。。你,你,你居然没死?”
兰德沃克柔和的目光从上到下顺序扫视着克莱斯特的身体,他从黑色大褂里抽出右手,细长的食、拇指弯成一个圈,嘲弄般地弹了弹克莱斯特高昂的生殖器尖端,猛然受到刺激的神经使盘绕在/阴/茎/表面的血管瞬间萎缩,在疼痛中左右摇晃。
“在你没死之前,我会一直活着。”兰德沃克笑得很期待,很狰狞。
克莱斯特脖颈上粗大的血管不住跳动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显示身体正在消耗比平时多得多的氧气。过了几分钟,他尽可能地放缓声音,战战兢兢地问:“你,你,你究竟想怎么样?那件事。。。。。。你,你不能怪我。我,我只是收了洛克菲勒的钱。你应该明白,我,我,我。。。。。。”
“我明白,你是病人。”
兰德沃克的目光逐渐变得阴冷残忍:“而我,是医生。”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