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暗不如明

吴轻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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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大人请留步。”

    正走在路上的路景修闻言站定身子,微笑着看着来人,“李侍讲。”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路大人即使提醒。”李侍讲年纪比之路景修稍大一些,笑呵呵地朝路景修拱手道。

    “李大人不必客气,犬子淘气,多赖李大人包涵教导。”

    路景修三日前与他见了一面,只提了一个问题,“张机辨何许人也”?

    当事时,李侍讲很是疑惑。

    路家一门三进士,虽然在京城根基尚浅,但绝不会连这点东西都查不到。

    只是他虽然知道张机辨此人诗作,但因为并不是特别受人追捧,不过一稍显普通的文人,又有几首诗词传世,鲜少有人了解他的生平。

    他惭愧地道:“老夫汗颜。”

    路景修却丢下一句“冬季阴沉,不比夏日明朗叫人舒畅,可见这世间之事,终是暗不如明”,便走了。

    只留下李侍讲连忙翻阅史料至半夜,当看到一本野史所记,他一下跌坐在椅子上,猜测着路景修的意思。

    第二日,他便秘密与几位大人商量了一番,而后组织翰林院所有人手,日夜不休地检查《读风臆评》之中涉及到的所有人物。

    幸而并不曾发现其他不妥。

    只是定稿已经呈交庆华帝,若有增删,也必须经由庆华帝同意。

    想起路景修临走前的那句话,李侍讲暗自咬了咬牙,视死如归地求见了天子,将张机辨之事言明。

    “李大人不必过责。”庆华帝听后,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信则有,不信则无。”

    只要他当天子的说没有这回事,天下学子自然不会私底下偷偷摸摸地揣测。

    这话,是赵居为对他所说,“自古以来,下位者都是追随上位者之言。”

    锦衣卫早已经打探到盛国公一系的谋算。

    你愈掩盖愈忌讳,愈有人会趁机在上面做文章,不如索性摆在台面上去说,明确地告诉天下学子。

    那些所谓意图谋反的说辞,都是恶意揣测。

    庆华帝并不希望大関有大的政治动荡,也不愿有什么事情影响到赵氏家族的通知地位。

    “此书甚好,不必再有所增删,诸位爱卿这段时间着实辛苦。”庆华帝道。

    李侍讲的做法,正契合了他的心思。

    带着沉重而惶恐的心情去了庆华帝御书房的李侍讲,本以为至少要革职回家,甚至人头落地的事情,却被轻轻松松揭了过去。

    出来的时候,虽然背后被冷汗湿透,但李侍讲的心情却很明朗。

    他忽然想起路景修的话。

    果然,世间万事都是“暗不如明”,连人的喜怒哀乐亦是如此。

    他决定回去了要多吃两碗饭,何必为了养生压抑自己的口舌之欲,弄地妻子儿女都不敢多吃,家中气氛阴沉沉地呢?

    只是他的心刚刚落地不过一个晚上,大朝会上便有人拿了这桩事做文章。

    那个人还是嬉皮笑脸找他借去《读风臆评》,说是“先睹为快”的黄大人。

    李侍讲的山羊胡子气的一翘一翘地。

    此时想起庆华帝的发落,他仍旧忍不住拍手称快。

    那种虚伪背后捅刀子的人,就不配和他同朝为官!

    只是……

    李侍讲看着路景修,一脸便秘的表情。

    路子闵是路景修之子,为此路大人特意来提醒倒是没错。

    可是……他如何会提前知道有人要借此生事?

    居然还如此了解圣上!

    李侍讲聚光的小眼,直直看着路景修。

    “李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路景修坦坦荡荡地迎上对面审视的目光,保持着笑容说道。

    “咳咳。”李侍讲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来掩饰尴尬。

    别人帮了他,他却反过来怀疑人家,确实不是君子应该做的事情,和黄老贼那样的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真的好想知道啊怎么办……

    于是李侍讲便带着纠结又好奇的心情,犹豫着问道:“路大人难不成周易学的好?”

    周易八卦,未卜先知。他这也算问的委婉了。

    路景修忽然想起路子闵曾经与韩均抱怨李侍讲的话。

    “一本正经装严肃……”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小儿子看人的眼光也准了不少呢!

    收了心思,路景修一本正经地回道:“一般。怎么,李大人最近在研究周易?”

    “哈哈,哈哈,路大人说笑了。”

    李侍讲心里猫抓一般,偏又端着文人的清高,不论什么事都喜欢拐着弯说,若太直接,岂不显得大家没有底蕴?

    忽地不知怎么又想起那句“暗不如明”的话来,他心一横,管他什么说话的艺术,直接问道:“路大人怎么知道?”

    “不过是听犬子夸夸其谈,说起《读风臆评》已经定稿,想着要磨一磨他的性子,日后也能少吃些亏,便随手翻阅了几下,恰又曾听人提起张机辨此人罢了。”

    李侍讲其实是个很正直的人。

    他自做官以来,一直潜心做学,鲜少与旁人打交道。

    所以,他也是个很简单的人。

    路景修的解释,若是别人一定还会有所怀疑,但到了他这里,却解释的天衣无缝。

    是啊,因为定稿了才会去看,因为要故意找自家儿子的错处才会注意,因为对张机辨了解才会提醒他。

    很好,这很路景修。

    李侍讲一拍大腿,“是我迂腐了,哈哈,迂腐了。还请路景修不要见怪。”

    二人又闲话了几句,路景修自然请他多多教导路子闵,李侍讲也很敬佩路景修的才学,约定日后去路家登门拜访,便各自散了。

    路子闵在前方等着父亲。

    “爹。”他迎上去喊道。

    许是年纪轻,又没经过这阵仗,虽然提前心里有了地,此时路子闵脸色却还有些发白。

    路景修点点头,脸色不比方才闲适,略有些严肃,并未说话。

    及至进了家门,父子俩人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确实做好了应对,但谁也不能保证庆华帝真就会那么做。

    且现在一时的平静,不代表作为高高在上的天子,真就那般简单发泄了怒火。

    毕竟,这可是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