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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依然磅礴的下着,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皇帝站在殿前的回廊下,身上的衣衫已经被不断飘到身上的雨丝浸透,湿漉漉的黏在身上,但他像是毫无感觉一般,仍旧安静的立在原处,目光远远的望出去,不知道落在何方。
他身后跪着全身湿透的顾淼。
顾淼骑着马一路疾驰到凌云门前,凌云门守卫听了他说是有关顾子弋的急事,又见他持的是卫国公的帖子,不敢阻拦,连忙放他进了宫去。
皇帝听了顾淼的话,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一瞬间想起了很多过往,那时候太柳公主还在的卫国公府,每天都是欢声笑语,顾子弋虽然性情偏冷,却仍是会笑会恼会怒的孩子。
不过几月时间,便已经是沧海桑田,人是物非了。
“取了罢。”
顾淼听见皇帝轻飘飘的语气,仿佛是穿过了密集的雨帘,从遥远的地方来的飘渺之音。
他抬起头看向皇帝的背影,想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也许这般才是好的……那孩子,太苦了……”
皇帝垂在身后的长发被风吹的不断飘摇,发尖已经微湿,偶尔有雨滴顺着滑下。
顾淼垂首,躬身退下。走出了几步,却似乎听到有隐隐哽咽的叹息声,他忍不住回身望去,却又什么都没有,皇帝的后背仍是挺得笔直,像是什么都不会将他击倒一般的坚强。
……
……
顾子弋转醒时,已经是五日后的傍晚。
她睁着眼望着上方再熟悉不过的帐顶看了很久,而后缓缓的将眼神转向屋中,她扫了一圈,然后慢慢的坐起身来。
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顾淼几人为了不扰到她休息,特意嘱咐了府中众人都要动作轻些,只是每隔半刻钟的时间便进屋去看看她的情况。
顾子弋站在门后定定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侍竹恰好轻手轻脚的拉开门要进屋去看她,刚一开门就被门前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啊!——”侍竹尖叫了一声,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眼看就要跌在地上,却被顾子弋眼疾手快的捞了起来。
“小心些。”顾子弋开口道,她的声音淡淡的,又因为几日昏睡,水米未进的缘故,声线干哑生涩。
侍竹一怔,而后脸上便涌上惊喜之色,“公子您醒了!”
顾子弋点头,“几日了?”
侍竹很快的反应过来,她是问自己昏睡了几日,忙开口答道,“已经有五日了,您先坐会儿,我先去给您端些吃食来,然后去通知各位大人一声,他们这几日可是担心坏了呢!”
“不必。”顾子弋拦住她,“我同你一起去,正好有事情想问。”
侍竹迟疑了会儿,“可是您已经这么多天没有进过东西了……”
“既已经这么多天了,也不必在乎这一时半会的工夫了。”顾子弋静静的看着她,眼神清淡却不容置疑。
侍竹只得应下,带着顾子弋往前厅走去,边走边同她解释道,“两位侍卫长和王子殿下这几日都住在前厅……”
“王子殿下?”顾子弋紧了紧眉头,似乎有些印象但又似乎想不起来了。
“哦,就是那位波斯国的王子殿下。”侍竹提醒道。
顾子弋眉头更是紧了几分,“他来做什么?”
侍竹的声音哽了一瞬,小心翼翼的瞅了眼顾子弋,“您从前不是帮他进过宫的么,这次他便上门来给您治病来了。”
治病?顾子弋心下疑虑更是重了几分,但估计再问下去侍竹也说不清楚了,便不再说什么,想着等下见到人了直接问便是。
正巧顾淼顾鑫都刚从营区回来,见到顾子弋都很是高兴。
“小姐你醒了!何时醒的,怎么都不派人来通知我们一声?”顾淼疾步上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顾子弋,眼神之中除了喜悦还掺杂了些试探,担忧和忐忑。
顾子弋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眼光,“淼叔,我可是有哪里不对劲?”
“没有没有!”顾淼下意识的就这样回道,“淼叔就是担心……”
“担心什么?”顾子弋眼神锐利的追问。
“这……”顾淼倒退了一步,竟然不敢同那双犀利的星眸对视。
大厅之中蓦地一静,顾子弋的眼神从顾淼身上又慢慢移到顾鑫身上,气氛一瞬间紧张到极点。
“我来说吧。”
一个清雅的声音响起,顾子弋扭头看去,白七安正从后头迈步往这边来。
她这才想起,白七安似是一直住在松龄院中的。
白七安行到顾子弋面前站定,笼着袖子行了一礼道,“公子,节哀顺变。”
顾子弋闻言一怔,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了什么。
“公子昏睡不醒,陛下考虑再三之后下旨将您的情丝挑断,以期忘情。”
顾子弋沉默良久,忽的嗤笑出声,“我自己的身子,你们就如此草率的都不同我商量一声便做主了?”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怒不可歇,但她却十分平静。
“意思也就是,从此之后‘喜怒哀乐惊恐思’,我都不会有了,对么?”
顾子弋面无表情的说出这番话,厅中几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沉默以对。
“那这便是默认了。”顾子弋环视了一圈,点头道,“不过说不准这也是件好事,也许我还要反过来谢谢你们。”
此话教人听了酸涩难当,顾淼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小姐……”
顾子弋却又重新开口,“我父亲,现下在何处?”
顾淼听她问起这个,忙打起精神应道,“元帅我们将他移到了冰窖之中,原本想着若是小姐您七日醒不过来,我们便上书请旨陛下该如何,现下您醒了,自然是一切以您为主了。”
顾子弋闻言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现如今我便成了这卫国公府的掌权人了么?”
顾淼一愣,而后同顾鑫交换了个眼神,才斟酌着开口,“是,这么讲也没什么问题……”
“我明白了。”顾子弋点头,“即使国公府就剩我一人了,但若是没有陛下的诏书,就算不上是名正言顺。”
“罢了,”她大步走出前厅,往冰窖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转角,“事情总是要一件件来的,我去看看父亲,着人在练武场准备一下吧,后日便将丧礼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