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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点儿刚到,萧宝儿果然如苏苏预料那样回来了。她迈着轻盈的步伐,手上还提着一只安曼嫩鸡,那模样一点儿不像出去远行杀人,更像是踏春归来!
苏苏无语看天,寺院里吃鸡,也就她干得出来。
杨公公用手扇扇荷叶包裹的鸡肉,小声问:“安曼买来的鸡,那么热的天还能吃吗?”
冯遗笑着说,“安曼嫩鸡是齐地名菜,这么热乎的鸡肯定不是从安曼带来的。”
杨公公伸手一摸,果然还热乎乎的,忙问什么是安曼嫩鸡。
萧宝儿打开荷叶,一股浓郁的肉香散发出来,只见一只整鸡被切块包在荷叶之中。
她道:“葱姜放入全鸡腹腔,入水汆去血沫,改刀去骨,用蛋清,黄酒,盐,胡椒粉,淀粉均匀抹在鸡肉上腌制一个时辰。热油爆炒麻椒,香味出来时浇在腌制好的鸡肉上。这道菜特别讲究速度,任何一个环节时间过长,就会导致鸡肉太老,失去鲜嫩。”
随着她的话语,苏苏也将佛跳墙端了出来。两股香味混在一起,就连杨公公这种吃惯了美味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冯遗叹了口气,自嘲道:“我非佛,用不着跳墙,将就着在墙内吃吧!”
淳王推开杨公公递来的饭食,不能接受在佛门圣地吃肉这种行为。杨公公让他多少吃点佛跳墙,他却说佛跳墙沾染了肉香,不再是素菜,无法吃。
看着萧淳回房的背影,冯遗和苏苏有些尴尬,用膳时不敢碰肉,只食素斋。萧宝儿却不管不顾,兀自吃肉吃得欢。杨公公几个月未曾吃肉,自然也不客气。
只听萧宝儿问:“事情商量的怎么样了?村民让我们走吗?”
冯遗道:“你们先走,我腿伤未愈,和乐乐留在这儿养伤,等莫老大的死讯传出在离开……”
听到冯遗自愿留在若兰寺为质,萧宝儿真佩服淳王。这才几日他就收服了冯遗和苏苏,两人对他完全一副奴才对主子的态度,万事皆以他为先。
还好猴子不吃这一套,猴子的心思全都在冯乐乐身上,同冯乐乐在一起,猴子仿佛可以找回早已失去的童年。
“莫老大的死讯不会传来,我们最迟今晚就要动身。你和乐乐本就与我们不同路,要走要留是你们的自由。”
苏苏诧异的问:“出什么事了?”
“田令尹死了!”
萧宝儿话音刚落,还在大口吃肉的杨公公像耗子般悄无声息地找淳王汇报消息去了。
四霸之中,齐主对皇权最为忠诚。萧淳逃出皇宫直接来齐,肯定是为了找齐主寻求机会,无奈在若兰寺被耽搁了一些时日,田令尹一死,他又该何去何从?
不过片刻,萧淳就从客房回到了饭桌,看似面色如常,萧宝儿却知道他的心情肯定不好。只听他问:“方便我和潇潇单独聊聊吗?”
“为什么要杀田令尹?”萧淳的问题足够直接,萧宝儿道:“我说误杀你信吗?”
“田令尹生性多疑,连最亲近的人都不知他的具体行踪。你初入齐地,不但可以毫不费力的找到他,并将其杀死,我应该信吗?”
萧宝儿很是苦恼,不倒霉的人很难理解一个倒霉者的惨痛心情。
她道:“我的处境你很清楚,田令尹死或者不死,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觉得我有必要费尽心力找到他并冒险将他杀死吗?”
闻言,萧淳如来时那般自然的走了。
萧宝儿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不愧是被幽禁了十几年的人,心性居然被磨练的如此坚毅。为什么犀兕香的梦境中没有萧淳,也不知让他活着是好是坏。
姚溪桐的老家离安曼有半个月的路程,在一个叫玉溪的小村子。
途经安曼,萧宝儿想绕道,萧淳却提议进城。田令尹一死,安曼城肯定戒严,准进不准出。他们这时候进城,再选择出城,不但不会引起怀疑,还能为之后的行程避免很多盘查。
杨公公终于派上了用场,一个被太皇太后恩准返乡的阉人,苏苏是他的侍女,淳王与萧宝儿是他认下的干儿子以及其妻子,猴子是他的宠物。
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入安曼,侍卫只顾抓刺客,那里顾得上管他们。即便意识到萧宝儿是异族长相,侍卫也无法把北辽公主与阉人家属联系到一起。
期间还听到一件趣事,齐主被刺身亡,继位者肯定是嫡子田霁。怎料莫仙子跳出来说继位者应该是田横,为了佐证这个说法,莫仙子居然拿出了本该被齐主好好收藏的圣物牛尾,声称这是田令尹专门留给田横的……
田霁对此不发一言,与田横相继上书夏天子,看天子如何定夺。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田横暴毙,麒麟圣物牛尾也失去了踪迹。据说莫仙子一夜白发,再不提继位一事儿!
淳王与苏苏一致认为田横之死和田霁脱不开干系,萧宝儿却觉得田霁不是这种人。她与田霁同窗两年,感觉此人聪明有余,其他都差了一点儿。不够狠,不够无耻,不够大气,也不够仁慈……
总之是使坏不够彻底,行善不够到家。这种性格守成还行,若要有所作为就比较难了。
她问:“如果是田霁行凶,为何圣物会丢失?”
苏苏说,“因为圣物丢失,众人不会怀疑田霁,这正是田霁的聪明之处。”
萧宝儿没见过圣物,想到脖子上挂着的龙鳞,她问淳王,“肃之,龙鳞到底是何物?为什么诸侯手中的圣物和龙鳞会产生反应?”
夏天子继位之后必须召齐诸侯,让各诸侯带着圣物前往祖庙祭天。这期间夏天子手持龙鳞置于圣物之上,真正的天子一定会让祖庙前那尊青铜麒麟发生异象。
萧宝儿的问题很有趣,直接问圣物和龙鳞为何会产生反应。那套真命天子的理论在她这儿行不通,她相信任何人只要手持龙鳞放在圣物上方都能产生反应。
“夫人,我们一起走走!”淳王与她假扮夫妻,遇上不方便让人知道的信息,淳王就会约她随便走走。
此言一出,杨公公等人就会自觉的避让到一旁。
淳王对龙鳞的了解不是太多,将他知道的全部告诉了萧宝儿。
御书房有古籍记载:大夏未曾建国之前,大都祖庙那个位置天降火球,将平整的地面砸出一个深坑。大火熄灭后,众人发现燃烧的火球其实是块石头。为什么石头会从天而降,为什么石头会燃烧?
大夏的开国之君对石块非常好奇,他让人将石头拖走拿去研究……几年后,石块变成了麒麟圣物,龙鳞,以及祖庙门口矗立着的那尊麒麟雕塑。
三者分开无碍,凑一起就会引发异象,具体原理无书可考,好似故意被历史遗忘了一般。
萧宝儿叹了口气,“连你都不知道龙鳞具体是何物,这天下估计没人知道了。”
淳王说了句,“不一定。”萧宝儿拿出惯用的装傻招数,瞪大眼希望他能多说一点。淳王不吃这一套,微笑着岔开了话题。
萧宝儿的美丽对淳王无用,这人被幽禁了十多年,外表淡然的好似一棵树。萧宝儿始终认为他的内心绝非一棵树,而是随时可以熊熊燃烧的矿物。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小半月很快就过去了。
齐地的夏日酷热无比,又湿又闷的感觉简直能让人窒息。
一行人中猴子最痛苦,贴在身上的皮毛不会透气,他恨不得整日泡在水中解暑。杨公公也怕热,时不时拿帕子抹下额头的汗液,不小心就会把脸上的脂粉给弄花,看起来有些滑稽。
萧宝儿最怕热,虽然不会出汗,手上的蒲扇却一刻都没有停过。她有些羡慕淳王和苏苏,两人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似不会热一般。
“前面有户人家,猴子可以找口井泡水,我找间屋歇会儿。”
“潇潇,我们已经到了玉溪,抓紧赶路的话,天黑就能到达姚溪桐老家。”
淳王说话一向点到即止,萧宝儿却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既然要去玉溪,无论那儿有什么,都是萧宝儿逃不开的宿命。有些事迟早要面对,为何不早些知道?
没人知道她和姚溪桐之间关于改命的约定,淳王会说这番话估计是猜到了一点儿什么。就常理而言,父兄皆死的情况下,萧宝儿不回北辽跑来齐地十分不正常。
宣泽了解萧宝儿,这才会问出犀兕香的预言中,萧宝儿的结局是什么。
眼见梦境里的事情件件成真,萧宝儿真的很绝望,恨自己不听姚溪桐的劝告,不老老实实地待在陈地,非得跑到宋地以至于惹出那么多事。
姚溪桐会不会改命,能不能改命,从相信他的那一刻起,萧宝儿就不曾怀疑。听闻陈地与北辽在她离去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一心想弄明白姚溪桐究竟是谁,为何与乌族扯上关系,那种迫切的感觉亦如当初非常想去陈地看看萧华芳一样。
行事全凭感觉是萧宝儿一大特点,冥冥中有种召唤让她来齐地玉溪,即便什么都没有找到,却能帮她了却一个心愿。很多事情她真不敢去思索,就怕想太多又引发一连串事情,最终导致她的下场和犀兕香预言的一样。
本想拖延时间努力享受生活,淳王却不断提醒她迟早面对一切。
“哎……”叹息之后她使劲儿拍打马匹,大声说,“加油吧,桑吉,我们前进!”
猴子蹲在车顶上,听到这话跳到了萧宝儿身旁,小声问:“师傅,桑吉是什么意思?”
“我的奴才。”
猴子张大嘴,但凡被萧宝儿喊过桑吉的在其眼中都是奴才。他又问:“多克是什么?”
“我的朋友。”
“那被师傅称之为朋友的又是什么?”
“我没有朋友,被称为朋友的人,都是需要防备和注意的人。”
姚溪桐在此一定非常伤心,萧宝儿对他的称呼就是我的朋友。猴子觉得淳王应该伤心,前几日萧宝儿就大笑着称淳王是我的朋友。
玉溪既是村名,也是水名。一条潺潺流动的溪水叫玉溪,一个随水而建的村子叫玉溪村。
斜阳烧红了半边天,众人总算看见了一条被阳光染红的溪水,并知道只要沿溪而上,很快就能找到养育姚溪桐的村子。
官道变成小径,看着四周郁郁葱葱的苍天古木,他们不得不放弃马车徒步而行。就在最后一抹斜阳坠入天边时,一个被古树环抱着的小村庄展现在众人面前。
静谧,安详,灰瓦白墙的石屋与土黄色的竹楼散落山间,只觉水雾与炊烟共缭绕,山风偕溪流齐吟唱,美不胜收。
“汪汪”地犬吠惊醒了沉睡的村庄,无论他们走到何处,犬吠声一直伴随左右。
不等入村,就见一个老人喊停大狗,朝几人行来。张口就问:“几位想买什么?我这儿有探花郎亲笔所写药方一份,亲自抄写的书册五本,还有他日常饮食记录……”
老人家喋喋不休的说着,苏苏忍不住问:“经常有人来买这些东西吗?”
“一两银子回答一个问题。”
苏苏被这样的回答惊呆了,一时间竟忘了该如何继续。
躲在树上的猴子突然窜下来把老人家吓走,小声说,“那么好的景色都被这人败坏了。”
进村之后,但凡遇见村民,开口就问他们要买什么?若问问题,只要和姚溪桐有关,一两银子一个问题,收费标准很统一。
淳王那么淡定的人都被村民的阵势吓到了,喃喃自语道:究竟有多少人来这儿打听姚溪桐,居然都成产业了。
苏苏担忧的说:“那么多人都打听不到,我们估计也没戏。”
玉溪村不小,几人闻着饭香走了好一阵才到溪流出水口,坐落在那儿的大屋就是姚溪桐家。其父独居在此,绰号铁公鸡,是方圆百里最富裕的人。
萧宝儿开始没听懂,以为铁公鸡是江湖称号,苏苏解释之后她才懂。铁公鸡是中原人对吝啬鬼的形容,因为铁公鸡——一毛不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