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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陈克决定了北上,同志们也就不再说。唯一问题在于,谁和陈克一起北上。这可就让大家觉得左右为难了。
在陈克去检查校舍进度的时候,正好赶在饭顿上。两人吃了午饭,华雄茂私下里找到陈克,希望能够和他一起北上。学校的宿舍已经快封顶了,梁木已经搭好,已经开始覆盖顶瓦。午饭后大家要休息一阵,趁着这个时候,两人在顶楼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华雄茂有些惴惴不安的神色。看来他也,这个愿望未必能够实现。
“正岚,我你的好意,但是你觉得你能我一起去么?”陈克笑道。
“文青还是觉得我在这边的工作比较重要?”华雄茂说道。
“当然非常重要。”
“文青,你不在上海,我总感觉有些六神无主。以前跟着你做事的时候,就没有这个感觉。负责一方……”说到这里,华雄茂眉头微皱,竟然不该说了。
“你跟着我要做?”陈克大概明白华雄茂的意思。
“你做啥,我做啥。”
“那我要革命,你呢?”陈克温和质问。
“总感觉革命不是我想的那样子。这些天做工作也想了不少。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和我想的革命完全不一样。”
听了华雄茂的话,陈克站起身来,宿舍楼有三层,陈克他们就在最高的这层。现在还没有安装窗户,从留下的窗户位置居高临下的看出去,远处的农田、人家,还有更远处的城市都清晰可见。陈克扶着窗台,一时也没有。
不仅仅是华雄茂有疑惑,陈克也有疑惑。这个时代仿佛是一潭死水,不管下面如何暗流涌动,表面上看还是很好的。这是一个还没有开始大规模内战,小农经济也没有大面积破产的时代。社会矛盾依然尖锐,不过总的来说,对人民而言,世界依然按照以往的规律在进行。生活虽然十分艰辛,但是和前辈比起来,现在的日子也未必就差到哪里去。
社会的变革还是在纸面上,在北京的朝廷内部激烈的争吵。各地革命党的起事,也如同飞蛾扑火,旋即就被剿灭。并没有任何大的影响。看着外面一切正常的景象,农民挑着担子,推着小车在田间行走,目的地就是城里面的集市。他们脚步不急不缓,甚至有些悠然自得的模样。在他们看来,生活就是如此,今天仅仅是昨天的复制。也仅仅是对今天的复制。
看着这些景象,都不用说革命这种激烈的运动,光是陈克讲述给大家的社会内部的激烈变化,都仿佛不存在。能看到的仅仅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生活。就算是陈克本人,其实已经有些习惯了这种日子。
“正岚,这次社会调查,你也多参加。看不到社会的变化,你自然不会革命必然会发生。”陈克终于说道。
“明白了。”华雄茂的声音也没有多少激情,看来整天盖房子,他也消耗了很大的精神,“反正我无论说,文青你都不会让我去的。”
“没。你还没有完成党交给你的任务,你去?撂挑子?”
“文青你不在上海,党的工作你准备交给谁来负责?”华雄茂的话里面有些郁闷的意思。
“有问题,党组织开会讨论。你也有发言权啊。别说的跟同志们对你有意见一样。组织纪律是第一位的。这点你一定要牢记在心。”陈克语重心长的劝说道。此时陈克实在是不能说的更多,同志们必须迈过这道坎,而不是在陈克从头到尾的指挥下工作。这也是陈克为一定要离开一段的重要原因。
安抚了华雄茂,陈克又回到作坊。他和齐会深要讨论一下社会调查的事情。院子里面还是很热闹,院子里面用木梁和茅草临时搭建的露天教室,一位同学正操着一口温州话在黑板前说着温州当地情况。自从开始社会调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大家按照地域讨论,总结出来家乡的情况之后,他们先去讲台上讲述一番的见闻。明显看得出,这位同学已经有些怯场,吞吞吐吐,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下面听课的居然还有陈天华,他倒是没有说,而其他听课的同学有些已经笑起来。
“温州水田一亩地到底产多少粮食?300斤还是500斤?”有人发问道。
“这个得看年景。”台上的同学这次到回答的很流利。
“年景分呢?”下面的人不依不饶的继续问。
听了这些,陈克感觉到一个良好的调查方法是多么重要。这样毫无标准的问答,只会是一个闲扯淡的大集合。
果然如陈克所想,台上的人等就被问住了。他忍不住挠挠头,烦恼的开始想该组织语言。
陈克也不愿意听下去,他进了办公室。只见齐会深正在编写文件,“样了?”陈克问道。
“关于土地调查的部分,我已经编写好了。文青你看一下。别的部分,我现在觉得真难啊。以前没注意过此事,一个社会到底是样子的。让我来写社会调查,我只能把文青书里面,文青写的社会分析报告,还有党会文件里面的相关部分拿出来重读之后,才该入手写这些。”齐会深看来也是烦恼的不行,他拍了拍桌子上堆积的书本和资料。“让我想,这才,我根本不社会到底是模样。文青,要不你先别走,等调查上了正轨,你再去北京。”
陈克从抽屉里面拿出几份熬夜写好的文件,“这些文件你看看,然后在党会上和大家讨论讨论。我的很多看法,这里面都有。”
“文青这还准备了锦囊妙计呢。很好。”齐会深居然开起了玩笑,看来编写方案真的让他收获并不少。
“我这次去北京,会深有看法?”
“既然你要去,我能有何想法呢?再说,我不让文青你去,你就不去了?要是我能这么做,我绝对要做。”一面说,齐会深一面看着文稿,片刻之后他就看进去了。文稿里面是中国社会分析的几篇文章,比起齐会深现在的认识,高明出很多。齐会深目不转睛的看着,竟然没有注意到武星辰进来了。
“文青,这次北上,我和你去吧。”武星辰还是脸色阴冷,却让人感觉他非常认真。
对于这样意外的事情,陈克觉得很有趣。武星辰入党,算是搭了顺风车。陈克实在没想到武星辰居然自告奋勇的和一起去。这位帮会的兄台到底是在想呢?陈克很好奇。
武星辰也没有让陈克猜心思的打算,他直接了当的说道我几个北方要起来闹一闹,我希望文青能够去帮他们出出主意。”
“闹一闹?”陈克眼睛登时就瞪大了。听武星辰的意思,他的这是要造反啊!他心里面对武星辰真的是颇为佩服的。陈克是革命党,北方要造反,两方倒是一拍即合啊。
“没问题。我和武兄前去。不武兄准备把我介绍给大家?”
“文青若是同意前去,那么我就先动身到河北联系好我那些。咱们到时候就在北京见吧。”武星辰说道。
“你这么一路跑去河北,那么武兄的工作交接给谁?”陈克问。
“现在医院已经有了名气,我这边让干不干都行。而且我不准备在河北多待,大家见面聊完,我就回上海。”武星辰平静的说道。
既然武星辰这么说了,陈克也就不再说。两人把会面的地址讨论清楚,记在纸上。武星辰就起身告辞了。
当天晚上的党会,陈克布置了一番工作,经过讨论,最后和他同去北京的人,选定了陈天华。大家又详细约定了如果有急事的话,该联络。
在10月1日,陈克和陈天华登上了北上天津的轮船。轮船缓缓离开码头的时候,陈克在船舷边看下去。来送行的是游缑,其他同志都忙得要死,陈克勒令大家好好工作。所以党组织委派游缑前来送行。陈克缓缓地向游缑挥了挥手,游缑也挥手作为回应。
船舷边站满了人,大家都向着送行的亲朋好友招手致意,各种分别的祝福语言在陈克耳边此起彼伏。但是码头和码头上的游缑越来越远。
无论对上海的工作如何担心,但是陈克很清楚,革命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如果没有可以信赖的同志们,革命根本就是一个大笑话。早期的工作决定了未来的基础,如果出了差池,损失会很大。但是越是在早期,反而有可以调整的机会。在这个阶段,暴露出越多的问题,就会让以后的革命避免更多的危险。所以陈克要把上海的工作交给大家,因为他大家,而且必须大家不可。
“好好做啊!同志们。”陈克低声说道。
“大家一定可以做好的。文青。”陈天华笑道。
站在身边的陈天华没有别的熟人,他仅仅是礼貌性的向游缑招了招手,就静静的站在陈克身边。陈克对身边的陈天华说道天华,回船舱吧。我给你看些文件。”
陈克80年代到过天津,所以在天津下船之后,1905年周围的环境居然很有些熟悉的感觉。至少道路还是很熟的。
按照约定,陈克在天津坐火车到北京,然后坐京汉线到邢台下车。拿着武星辰的信去拜访庞梓。站在天津港,陈克的短发、厚棉布衬衫、牛仔布长裤,磨砂的皮鞋,以及背上的双肩背包,实在是扎眼。看着周围人们的目光,陈克干脆把藏了好久的硬纸盒香烟拿出来,掏出一根叼在嘴上,用仿造的zi火机点了烟,然后挺孩子气的环视了周围看着的家伙们。
这番做派一看就不是善类,周围留辫子的家伙们纷纷转过头。陈天华一身当年的学生装,长及肩头的头发披散着。陈克掏了根烟递给陈天华,陈天华想了想,接。两人叼着烟卷,趾高气扬的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用天津话骂道日本鬼子。”
陈克当时就泄了气。转回头看骂的人,却没人搭理陈克。陈克对身边的陈天华说道天华,你见过我这么帅的日本人么?”
陈天华这一路和陈克谈革命,谈理想,对陈克的印象是很稳重的人。突然听陈克这么问,差点呛住。“文青兄,我看你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没有留辫子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陈天华问。
“我从小就是这种短发,根本就不留辫子是回事。”陈克气呼呼的答道。
“原来如此。”听了这么理直气壮的话,陈天华也不吭声了。
等两人走到了天津火车站,已经是了。在售票窗口去北京的车票居然卖完了。此时已经是,坐别的交通工具也不靠谱,陈克想预订第二天的车票,结果被告知,也卖完了。陈克无奈的离开了售票窗口。
“天华,咱们雇个牲口去北京算了。”陈克说道。
陈天华对去北京不是很在乎,反正跟着陈克,路上由他安排好了。陈天华感兴趣的倒是陈克的态度,“文青兄,为何看你很高兴的样子?”
“故地重游,自然是高兴。”陈克随口答道。
陈天华有些奇怪,“但我看文青兄对路也不是很熟的样子。”
“上次来,坐的是汽车。谁没事走路啊。”陈克左顾右盼,随口说了实话。
陈天华在日本,是见过汽车的,也能坐汽车的都是人。听了陈克的话,陈天华不吭声了。陈克也没在意,只是四处寻找骡马行。
路上询问了几个人,人家看了陈克和陈天华的打扮,都说不哪里有骡马行。这种一看就是敷衍的话,让陈克挺郁闷的。两人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突然间,陈克看到一家布行门外挂的横幅,“本店不卖外国货。”布行里面进进出出的人可不少。
“原来如此。”陈克自言自语的说道。
陈克声音不高,身边的陈天华没听清,他问道了。”
正想回答,一阵初秋的风吹了,北方凉爽的风让人精神一爽。陈克本想解释的话变成了别的内容,“我骡马行在哪里了。”说完,陈克向左转,往上风头的方向而去。
每走一阵,陈克就微微抬头在空气中嗅一嗅。这样的异常模样让陈天华觉得不对劲。不过走出不是太远,陈天华已经明白回事。因为他也已经闻到空气中那种很特别的味道。
两人在一个院子前停下,院门上挂着一个大招牌,“顺风车行”。走进大门就能看到,院子很大,两边墙下各建了一排牲口棚,单看牲口棚的规模,真的很不小。在牲口棚前,放着的是食槽和水槽。里面数量不多的骡马或者休息,或者低头吃草喝水。地上打扫得还算干净,骡马的粪便被堆在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食草动物产生的味道。讨厌但是不算恶心。
看到有客人来,老板疾步迎出来。看清了陈克和陈天华的打扮,老板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虚伪了。
“老板,租辆去北京的车,得多少钱?”陈克问道。
身穿长衫的老板看了看陈克的短发和离谱的衣服,热情地答道五十两银子。”
“您咋不上街去抢钱呢?”陈克严肃地问道。
“这位,”老板也很严肃的答道,“我这不正在抢你么?”
对老板这样无可反驳的答案,陈克还真的想不出办法应对。他只好说道太贵了。”
“租给日本人的车,就这么贵。您嫌贵就找别家。”老板脸上再次浮现出奸商的笑容。
陈克听了这话连忙解释道您见过我这样能把中国话说得这么好的日本人?”
“我可不是说你,我说你后头的那位。”老板也向陈克解释道。
听到这话,一直没吭声的陈天华了,“我不是日本人,我是湖南人。”陈天华的湖南话十分地道,陈克都有些听不明白了。
骡马行的老板也是见多识广的,能听懂各地的方言。听了陈天华的话,老板连忙讪笑道,“是我弄了。这两位客官,抱歉抱歉。既然两位不是日本人,那就三十两银子好了。”
“三十两也贵。”陈克心疼银子。
“这位,你来看看。”老板领着陈克走到牲口棚前,指着一批批骡马说道您瞅瞅这牲口,这么高大的牲口天津几家能有?您再看看我们的车。”老板一边说一边指向停放大车的地方,“这么好的车,天津有几家能有。”
说完这些,老板用生意人特有的那种笑容说道我们这么大的牲口棚,您看没多少骡马,那是因为牲口都租出去了。最好的车也租出去了。来租我们车的,都是天津的官员。虽然您以前没来过我们这里,不过您可真的来对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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