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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急的等待中,四弟白松却是迟迟未来。夜色降临之际,推门走进来的却是前来送饭食的丫鬟。这小丫头年龄不大,目测应该在十五六岁上下。长的虽不惊艳脱俗,但却也十分的周整。
心中有事的郑天养自然无心细看,只是胡乱跟那貌似熟悉的丫鬟攀谈了几句,便拒绝她服侍自己吃饭的好意,将她打发了出去。
屋内点起了灯火,光线自然无法跟前世的灯泡相提并论。不过过惯了辛苦日子的郑天养,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久病初愈的这幅皮囊无法抵御桌上那热气腾腾的饭菜,郑天养拖着腿下到地上,一步步慢慢挪了过去。
有些意外的是,居然还有白酒。
也许是这个年代对生活有着不一样的态度吧…
郑天养这样想着,忽然很想测试一下这幅皮囊有何种酒量,稍稍犹豫之后便咕咚一声灌下了满满的一杯。
“啊…”
酒很柔和,带着少许温热的它流入喉间,让人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快舒畅的呻吟。
“看样子,这个家伙的酒量很好。”
连连饮了三四杯之后,郑天养对于今世的皮囊给出了关于酒量的评价。正要放下酒杯,尝尝那些佳肴的滋味,却是听到房门被人咯呀一声从外面给推了开来。
丫鬟去而复返?
还是这家伙的二哥放心不下,前来探望?
根据刚刚那丫鬟跟这副皮囊熟络热情的态度,郑天养忍不住开始推测今世的自己在男女问题上的态度。正当他意淫之际很可能是风流成性,妻妾成群的时候,门帘挑开处,一个有些畏首畏尾的脑袋探了进来。
“三、三哥…”
白松无法忘记白天的时候,面前的三哥对自己近乎疯狂的摧残,虽然临来的时候,自己特地跑去找二哥问了一下关于三哥现在的情况,但是当他真的走进房间之后,仍是有些抗拒立刻接近自己的三哥。
“四弟啊,快进来…”
郑天养一眼看出那个叫白松小子内心的担忧,连忙笑道:“白天都是哥哥不好,看在我大病初愈的份上,你就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了…”
“哥哥严重了…”
白松被三哥的话吓了一跳,极其尊重兄长的他还以为三哥这是在责骂自己,急忙快步走到桌前,躬身施礼,道:“哥哥永远都是对的,小弟我万不敢在心中埋怨哥哥半分…”
“好啦,好啦。咱们不说这个了…”
郑天养心中有事要问,不愿在这上面多做纠缠,摆手示意四弟坐下,笑道:“咱们年龄相仿,又都是自家弟兄,哪能有生气的道理。快坐下,陪哥哥我好好喝上几杯。”
“是,小弟遵命。”
白松又是施了一礼,这才慢慢坐下。眼见三哥似要给自己酌酒,急忙起身接过酒壶,分别给两人倒上。
“来,咱们弟兄先喝一个。”
郑天养说着举起酒杯,见那白松似乎想要站起身来,急忙制止道:“别这样,自家弟兄哪来这么多的规矩。好好坐着,不要太过拘谨了。”
似古非古的言语虽然说着自己都觉得别扭可笑,但是说的极其自然流利的架势,却再次让郑天养确认了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实。
妈的,入乡随俗学的倒还真快!
心中暗暗咒骂了自己一句,脸上笑意不改,一扬脖子灌下了黄汤。
“来三哥,我再给您满上…”
白松笑着执起酒壶,哗哗的给郑天养面前的酒杯酌上了白酒。心中满腹疑问的他暗中悄悄的观察着面前三哥的状况。
疯癫难道真的已经好了吗?
应该没好,不然向来喜欢独饮的三哥,怎么可能会突然让自己陪着他一起喝酒呢?
念及于此,白松悄悄将身下的椅子向后挪了一些,随时做好了转身逃跑的准备。
前世已经受尽他人冷眼的郑天养自然将白松的反应动作一点不剩的看在眼里。不过他没有挑破,脸上神色如故。浅尝一口杯中的美酒,放下酒杯,笑着开口道:“四弟,不瞒你说。这次大病一场确实让哥哥我改变了许多…”
“看吧,果然还是没有痊愈。否则三哥怎么可能用这样平和亲近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白松心中叫苦,嘴上却是不敢有丝毫刺激的言语,赔笑问道:“哥哥你说笑了,不管怎样您都是我的三哥。”
“饿…好兄弟。”
郑天养微微一窒,索性直奔主题,道:“这病着实害苦了我。不瞒弟弟,我现在除了记得你们三人是我的兄弟,其它许多事情几乎全都想不起来了。我希望四弟你能跟我好好说一下关于我的所有事情。…比如干什么工作啊现在、有没有亲人啊、跟哪家的小姐是不是定下了什么亲事、银行、不,银号里有多少存款、有没有人欠我钱财…”
郑天养忽然闭上了嘴巴,他发现面前的白松小子不但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貌似正有什么东西想要夺眶而出。
我靠,难道是被我吓到了?
“三哥,你…?”
白松听的心惊肉跳,忍住泪水,哽咽道:“你是说你已经失忆了吗?”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郑天养很是兴奋,无暇安慰想要哭出声来的四弟,催促道:“快说,把你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给我知道。对了,还有那京城四少是怎么回事,你也跟我好好说说…”
“好。”
白松哽咽着重重点头,想到三哥虽然失忆居然还能记住四人是兄弟的事实,虽忘记了三人的姓名,但是倍感温暖的他早已不想追究。随即在郑天养灼灼目光的注视下,白松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郑天养静静的听着,脸上神色渐渐起了变化。
当白松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放到他的面前,并告诉是他这是他们两人全部家当之后,郑天养不得不接受了在这大清重生的自己居然仍旧是穷苦的屌丝一枚的事实。
“就这些吗?”
稍稍回过神来的郑天养有些不死心,苦笑提醒道:“你真的确定我没有做其它的买卖吗?”
“真的就只有这些。”
白松以人格发誓,笑着解释道:“三哥,你平日里除了教学生,其它时间全都用在了四书五经之上,哪里会有时间从事什么买卖。再说了,你本来就对商人看低一等,平日里总跟我说大好男儿就应该苦读诗书,怎么可能会做买卖呢。你肯定是忘了,因为看轻商贾,你还跟二哥大吵了一架,要不是最后大哥出面,你们肯定就打起来了…”
“别说了。”
郑天养伸手拦住白松,痛苦的抓住头发,喃喃自语道:“他娘的,难道前世今生,老子都摆脱不了被奴化教育的命运吗…”
“三哥、三哥…”
见三哥突然做出了有些古怪的举动,白松心中一跳,急忙站起身来。口中连连呼唤着,脚下却是悄悄的向后退去。
听人常说,疯傻是会经常复发的。莫不是三哥又快要掐住自己的脖子了?
“啊、还是废物一个…”
郑天养恼怒异常,紧握拳头砰的砸在了桌面之上。白松看的眼睛都直了起来,正要嗷的怪叫转身就跑,却是见三哥正瞪着眼睛朝自己连连摆手。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奇怪,明明被吓的半死,明明想要转身离开,却是会稀里糊涂的向着危险的地方慢慢靠近过去。
“完了,我怎么叫不出来了…”
白松仿佛都能看到之后自己悲惨的命运了,可是一抬头,却是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三哥的面前。
“咱们四个认识几年了?”
“饿、已经快有五年了。”
白松偷眼观瞧,发现三哥似乎并没有想要发作的迹象。稍稍大了一些胆子,连忙补充道:“您跟二哥都是本地人,大哥是从河南来的,我是从外地跟着父母逃难到这里的,本来要饿死街头了,是三哥您看着我可怜,把我带回了宗学。因此,咱们四兄弟之中,我对您更是多了一层如父的看待…”
“这个刚刚已经说过了,不用再说了…”
白松急忙闭嘴,愣愣的观察着三哥脸上神色的变化,只待腿脚听从自己的使唤了,立时在三哥发狂之前转身逃命。
郑天养微微邹起眉头,思索了片刻抬头道:“答应我,先不要把我失忆的事情告诉给那两个家伙知道,成吗?”
家伙?
居然对自己的兄长使用如此不尊重的称呼…
可是白松听在耳内,眼中的神色却是突然亮了起来。知道原先放浪不羁的三哥似乎稍稍回来了一些,心中很是高兴,急忙点头道:“恩,三哥不让说,我就是死也不会开口的。”
“没这么严重…”
郑天养摆了摆手,神色有些黯然,小声道:“能告诉我这个家伙有多久没有回去看自己的父母了吗?”
“啊?”
白松微微一愣,错愕道:“大哥、二哥的父母早就不在了…”
“我是说这个家伙。”
郑天养伸手指了指自己,有些红了眼眶,道:“这个你口中的三哥,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回去了,你知道吗?”
“这我不清楚…”
白松再次对自己之前的判断起了疑心,小声道:“好像、好像咱们认识到现在,您都没有回去过…”
“五年了?比几百年之后的自己还要久?”
郑天养听的心中一跳,立时给自己今世的这幅皮囊来了一个大大的差评。他忽然发现了两人原来有着共同的地方,居然都在用所谓的梦想做为长久离家,让自己父母日夜牵挂,肝肠寸断做为借口。
后世不可追、
后世如流水、
难道真的还要这样错过一次吗?
无论如何,貌似上天都给了自己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难道它不是在变相的给着自己一个补偿改过的机会吗?
既然没有了死的勇气,既然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去,那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重新活上一回呢?
想到这里,郑天养腾的站起身来。由于动作太过突然,险些脑袋跟离他很近的白松撞在了一起。
躲过冒犯兄长一劫的白松暗暗拍打着扑通乱跳的胸口,可是还不等他完全平静下来,三哥郑天养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却是让他立时张大了嘴巴。
“四弟,明天陪我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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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这是古人对巴蜀之地,道路险阻崎岖的描述。
可是此刻背着二哥,跟四弟白松偷偷跑出来的郑天养,即便是站在平地之上,却也是能够深深体会那古语的意境。
出得城门,来到西郊。
看着白雪茫茫,根本没有任何道路可言的前方辽阔地界。郑天养根本无法想象此刻的‘父母’要怎样才能过活。
两人踩着厚厚的积雪,一脚深一脚浅的慢慢往前走着。可是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时辰了,别说是村庄人家,就是连一只活物也没有出现在视线之内。
仿佛,这雪地踏冬根本就没有完结的时候。
郑天养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顾不上鄙视自己连自己回家的道路都无所追寻的可耻,转脸向一旁的白松问道:“四弟,你确定没有记错方向吗?你上一次受两位哥哥的嘱托去看望二老已经是春天的事情了,会不会记差了?不然怎么到现在还看不到半个人影?”
“不会记差的三哥,你放心好了。”
白松回答的极其肯定,见失忆的三哥脸上似有不信的神色,笑着解释道:“我其实骗你三哥,我说是春天去的,怕你听了心中愧疚。其实半个月之前我跟大哥才刚刚去过一次,二哥买了好多过冬的东西,我们都给送过去了…咦,你怎么好好的哭了三哥?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风大迷了眼睛。”
“饿、原来是这样啊…”
白松不敢说出此刻天地无风的事实,只能岔开话题,道:“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能看到黄叶村了…”
“四弟…”
郑天养开口叫住想要迈步前行的白松。
“怎么了三哥?是不是腿又开始疼了?要不我背你一会吧…”
白松不疑有他,说着笑呵呵的蹲下身来。郑天养红了眼睛,一把伸手将他拉住,搂进怀里,在他耳边哽咽道:“谢谢你四弟,谢谢你跟哥哥们替我做的一切…”
“饿…”
白松哪里经过这种场面,还以为三哥大病初愈之后突然有了喜好相公的癖好。本想玩笑几句继续前行,可是他稍稍动了动身子,却是发现举止古怪的三哥竟是将他搂的十分牢固。
啵。
情到浓时,郑天养忍不住在自己四弟的脸蛋上轻轻的啜了一口。
这一下,白松可是再次崩溃了。挣脱无果之后,再也顾不上其它,立时扯开嗓子对着空无一人的漫天雪地发出了救命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