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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守皇陵这事儿是离清让黄泉来的。
碧落说黄泉进了三卫,肯定是找离清帮的忙,结果他最终到了钟山来守陵。
离炎自然是很清楚黄泉一心想去军中历练的心思,她之前还曾提过让他去考武状元呢,黄泉动了心。所以,他肯定不会真的愿意来守陵,只怕这中间出了什么差池。
这算是好心办坏事了么?
不然前几天,黄泉一直心情不好,他老对她吼,恐怕就是因为这吧。他没有办法去埋怨离清,只好自然倒霉。
这男人的自尊心这么强,还特傲娇,想来他并不想她知道这件事儿。
离炎就偷偷瞥了眼黄泉,见他的脸色果真很不好看,嘴唇抿得紧紧的。
哈哈,他肯定觉得丢脸死了,折腾几回也未能达成所愿。
只是,黄泉想要办成自己的事情,为何不直接去找她呢?他该知道她对他必定会有求必应的啊。
难道是因为他两人日常互相嘲弄惯了,他怕她又笑话他?
离炎心中憋笑,又偷瞄了黄泉一眼,这才发现他此时那表情真的好正点的说。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黄泉穿戎装的模样。
他戴着头盔,一脸的严肃正经,又目不斜视。他那把细碎的长发此时全部拢在头盔里,于是,便将他那张精致的脸勾勒得更加立体、深刻。
他的嘴唇正不甘不愿的死死闭着,由此他双唇之间那条紧绷的唇线就显得特别的扎眼。只怪他这张嘴平时太呱噪了,所以唇线这么紧绷,便导致离炎有一种他会随时暴起,再吼她几句的错觉。
一身锃亮的银灰色盔甲在他身上妥帖的裹着,于是,他那精壮的、充满朝气的年轻身材便显山露水了出来。
离炎不禁想起了那天晚上看见的黄泉那两条有力的大长腿,于是,她的一双眼就情不自禁的偷偷往黄泉的下身打量过去。
待到欣赏完毕,她再抬头时,蓦地发现黄泉的嘴角有一丝极力忍住的扭曲。
离炎于是也扭曲了一下嘴角,赶紧转开了眼睛。
若她再打量下去,只怕黄泉会不管不顾的揪着她的衣襟一通吼。
听了离清那话,离炎虽是很不屑这份差事,可还是面带笑意,打着哈哈对离清道:“那是肯定的喽!皇妹,多谢你这么照顾我的人哈。”
说着,她便抬步离开,以免黄泉更加尴尬,也避免自己再憋不住笑出声来,那铁定黄泉又有好一阵脸色给她看了。
守在墓室门边的那名男兵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待到离炎和离清两人一走远,他立即促狭的对黄泉挤眉弄眼,“没想到,你的来头不小啊。喂喂,你嘴里说的就是那个长得胖的么?你会那样说她,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黄泉的目光已经追着离炎的身影渐渐远去,对那小兵的话充耳不闻。
“黄泉,我觉得吧,你……”小士兵犹犹豫豫,终于还是语重心长的劝道:“我觉得你还是改改你的脾气为好。你的脾气有些暴躁,长此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把她推得远远的。看刚才的情形,你来这里,她好像才知道啊,你耍性子了吧?她好像有点生气呢。”
黄泉终于将人家说他不好的话听进了耳朵,立刻怒道:“你说什么?!”
那小士兵不自觉的在地上一跺脚,急切道:“你看嘛你看嘛,你就是这样,明明三言两语就不合的人是你啊。我是好心,才劝你的。刚才那位皇女虽然口头上当众承认你是她的人,可是她都没有跟你打声招呼啊。可见,她对你肯定已经有所不满了,所以才会冷落你。”
黄泉听了,竟是无言以对,目光再次飘向远处的女人。
离清正带着离炎又往其他地方转悠去了。
离炎只在最初经离清提示后才看了他一眼,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看过他了。倒是那个三皇女离清,一路上却频频回头,笑眯眯的看了他好几眼。
难道真是前一阵子他对她态度不好,她才这么样子对他的么?
黄泉心中一阵怅然若失,又很是郁卒。
太丢脸了,竟然给她发现了他在守死人墓,她一定会找机会狠狠的嘲笑他一番吧。
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了你的说法,我觉得那位皇女怕是并非将一个男人的容貌放在首位啊。不然你长得这么乖巧,她又怎么舍得你出来做事?你还说她看中了年龄大的,可见她真的有可能不在意男人的容貌和年纪哦。”
“女人都爱男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如果你对她态度不好,就算长得再美,她也欣赏不来的。”
……
真是这样吗?离炎她真的不在意一个男人的容貌和年纪?
好像是啊,哥哥那么美,也没见她对哥哥有多急色。
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她到底心里面有没有他啊?!
……
黄昏渐近的时候,黄泉在患得患失的情绪中完成了今日的执勤任务。
他低着头,神不守舍的往皇陵外走。
明日可以休假一天,此会儿他心里一门心思想着,能不能去找千户大人求求情,还是将他换回去。这差事比在宫中被女侍卫带色的目光整日罩在身上,还要痛苦万分。
黄泉才出得朱雀门,便意外的一眼就看见离炎正站在道路旁。
她望着远山,正悠悠出神。
她这是……在等他一起回家吗?她竟然还去打听过了他的执勤作息?
黄泉的嘴唇便情不自禁的直要裂开。
他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见离炎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便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去主动喊她一声,免得她一直站在那傻等。
可他才向她迈出了一条腿,忽然就想起自己似乎应该还在生她气来着。而且,他又想到了日常两人的相处模式,便猜离炎会不会其实是故意等在这里,预备要奚落他一番?
这么一想,黄泉的怨气生出来,他就低着头,自顾自的走了。
然而,除却刚开始那会儿走得很匆忙,黄泉那脚步已不自觉的越走越慢。
眼见已经走了好远,西斜的太阳都已看不见影儿了,天色昏沉,他仍是迟迟没有听到身后传来呼唤声。于是,黄泉的脚就跟灌了铅似的,再也挪不动一步了。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期待离炎喊他一声时,黄泉心中又立时暗骂了句自己不争气。
他停下脚步,纠结再三,终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哪知,这一看了不得,却见离炎正静静的、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黄泉羞愤异常,立刻一扭头,便疾步走了。
身后意料之中的传来离炎的哈哈大笑。
那女人果真就是刻意等在这里要嘲弄他的!
身后又传来了风声,他知道是离炎施展轻功追来了,便也跟着提气狂奔了起来。
两人你追我赶了一会儿,离炎还是很快就追上了他。
不仅如此,她还奔到了他的前头,一伸手,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离炎仰着明媚的笑脸,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眉飞色舞道:“我就在数,你会等到我数到多少数的时候会回头看我一眼。结果我还没有数到一百呢,你就回头了。”
她将大饼脸凑到黄泉跟前,又嘻嘻笑道:“一出朱雀门,你应该就看见我了吧。我站那么显眼的位置,你都不喊我一声,是怕我笑话你吗?”
“你轻功好,就很了不起吗?”黄泉撇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我不走,还喊你,就等着你笑话我,我是有病需要治!”
说罢,他绕开离炎的身子,闷头往前走。
离炎就收起了玩笑神色,几步追上去,与黄泉肩并肩走着。
“我可从来没有想过主动惹恼你哦,你也不扪心自问,哪一次不是你自己挑起事端的?”
黄泉又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离炎就道:“我有话想问你,我都等你老半天了。”
黄泉就默不作声的欲要竖耳细听,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不见离炎问,他就粗声粗气的说:“你要问就问啊!”
离炎一笑,“你怎么跑来这里守皇陵了?”
黄泉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离炎急忙理直气壮道:“是你叫我问的,刚才我还在思考要不要问你呢。我问了,结果你又不愿回答,你怎么这么不干脆?”
“你还有理了?我是叫你问,可没叫你直接戳我伤疤啊!”
离炎闷笑不已,她果真是猜对了。
守皇陵不是他的意愿。
离炎便走上前去,跟哥俩儿好似的,撞了一下黄泉的胳膊,笑着问道:“你上次去五鹿城,就没有顺便给林大将军说你想进他的军营去?那好的机会,你都没抓住?如果你是不好意思说,要不要我去帮你给他说说啊?”
一听这话,黄泉的脸色蓦地变冷,“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离炎却笑意甚浓,饶有兴致的调侃道:“哎哟,你这样子,莫不是你已经找他说过了,结果被他给无情的拒绝了?是不是他要求高,嫌弃你没啥真本事,不愿意收你啊?快快告诉我是不是这样?别不好意思嘛,若真是这样,那我就去帮你走一走后门啊。”
“你少胡说八道!你才没有真本事呢,我的本事可大着呐。那次战役后,林大将军对我大大的褒奖了一番,他可看重我了!”
“那你怎么在这里守皇陵呢?真像你吹的那样,你该早进了林家军。”
“我没有吹!我只是,只是……”
黄泉脸色微红,脑中一番辛苦搜索,终于找到个解释的理由。
“守皇陵是一件很荣光的事情,不仅俸禄高,还很轻松,多少士兵想来都来不了呢!我已经想清楚了,还是在这里的好!”
离炎有些不可思议,“黄泉,你脑袋被门夹了?”
黄泉顿时怒瞪着她。
离炎不管他那恼火的表情,继续不客气的揶揄道:“你也认为守着一个死人墓脸上很有光?一个大活人,整日个守着个死人的坟墓,一动不动,不言不语。你竟然认为这还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黄泉,它是怎么光荣了?是青史留名了还是如那次你回京那般,百姓们夹道欢迎,歌功颂德了?”
“肥婆,这可是你家的坟,这可是你们离家的祖坟!你怎么开口闭口死人墓死人墓的?若给这皇陵里你们离家的老祖宗听见了,一定要气得活过来!”
他暴躁的挥了挥手,想要挥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边的离炎,“还有,你别跟我哥一样,对我管这管那,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怎么做选择。”
离炎一摇头,“黄泉,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明显是不愿意来这守陵的,不然你不会说我戳你伤疤!”
“我知道你的梦想其实一直都没有变过,可是你折腾来折腾去,一会儿做个大内侍卫配着把剑在宫中像个傻瓜一样四处晃荡,一会儿在这阴气沉沉的皇陵里又做个木头人儿似的守陵人。明明你的前方就有一条触手可及的光明大道,你为何不选择直接跨步走上去?”
她说得多好啊。
可是黄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不想跟那个人再扯上一丁点关系。
他忽然觉得很疲惫,对前方的道路越来越觉迷茫,他只知道蒙头往前走。
“离炎,你不要自以为是了,好不好?我的事你还是少管吧。”
离炎立在原地看了他半晌,终于忍不住喊道:“你个小傻瓜,你要往哪里去啊?”
黄泉一愣,抬头茫然四顾,这才发现自己走的那条路并不是回城的路。
他只好木然的又走回来,转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行了,黄泉,”离炎不再费神相劝,她几步跑上去,直接一把将黄泉拉住,认真说道:“趁着天色未黑,你赶紧回去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咱们再不回这来了。明日,我们就上林大将军府去!”
心中才因她喊他的那三个字而起了一点涟漪,此会儿听到“林大将军府”几个字,黄泉豁然清醒过来,只觉心中那片碧波荡漾的湖面突的被人砸了一块大石。顿时,所以的旖旎遐思荡然无存。
“够了!即便我确实不喜欢做个守皇陵的士兵,但是我也不想进林家军。离炎,不准你安排我的道路!”黄泉一把甩开了离炎的手,大声说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进林家军?这,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离炎蹙眉问道。
黄泉终于忍无可忍,脱口而出:“你与大将军眉来眼去!所以,我不愿进林家军了!”
“……我跟大将军眉来眼去?”离炎艰涩的咽了口口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林显眉来眼去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不,不是眉来眼去,是你暗自喜欢他!总之,如果那个男人是你喜欢的人,我就不会去!”
离炎:“……”
“我也是有自尊的!你少以我为借口去接近他。”黄泉还在兀自愤愤不平,“我不是你勾搭男人的跳板!”
离炎终于明白了黄泉的心思。
那天她偷听到了黄泉与他哥哥的对话,知道眼前这个大男孩心里喜欢自己。
如今,他以为她喜欢林显,心里吃醋,所以宁愿放弃多年的梦想。
一时之间,离炎不知所措。
她从未遇到过这种男生为她吃醋的事情,她也没有做好心里准备面对黄泉如此热烈的喜欢。
离炎向黄泉看去。
眼前的男人,不,大男孩儿,他青春,张扬,正当花样年华。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上了她,他该是还很有活力,譬如跟她吵吵架,斗斗嘴。可是如今,他似乎为了她的事情深受苦恼,脸上没了笑,满是忧郁的伤感。
“……林显不是我的情人,他只是我的老师。”隔了好一会儿,离炎小声解释道。
“离炎,我有眼睛会看!你对他那么好,长眼睛的都知道你喜欢上他了!”黄泉轻易不相信离炎的解释。
“你为他打抱不平,砸了人家的酒楼;你还为他吃醋,砸了人家的妓院;你甚至为了让他在朝中的地位超然,你在金銮殿上对其他大臣叫嚣;你们鱼雁往来,又怕别人发现你俩的私情,于是杜撰出个陶渊明出来!你还……”
离炎忍不住脸上发烫。
怎么黄泉说的这些事情,听起来真的煞有介事呢?
那些事情她的确做过,没办法反驳,只好干巴巴的回道:“他真不是我的情人。我是喜欢他,可是我对他的喜欢,是,……是学生对老师的敬爱。我跟你一样,也很敬重他,很崇拜他。”
“真的,黄泉,真的是这样。”
仿似也想要说服自己似的,离炎一遍遍的这么说着。
两人在空旷的大道上无言的对峙半晌。
黄泉的情绪渐渐平复,自我安慰的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看中了他手中的几万兵马?是不是看中了他在武将中的威望,所以你才接近他的?离炎,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这些原因?”
如果是这样,那他心里会好受许多。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会努力前往军中,也挣个大将军回来,为她夺皇位,为她保江山,让她高枕无忧!
离炎摇了摇头。
怎么能为了安抚他,就如此欺骗他?
“我对很多人都好,黄泉。我对胡晓珊好,我对曹延华好,我对你哥哥好,我对你更好!你要不要我马上细说一下我对你到底有多好?”
黄泉:“……”
“看,说不出话来了吧?我就知道。好了,听话,别再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了。黄泉,人的生命短暂,趁着年轻,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那你喜欢我吗?”
离炎的神色一僵,随即嬉皮笑脸道:“喜欢啊。”
“认真点!”
“……是很喜欢嘛。”离炎只得收起了嬉笑,状似认真的回道。
“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那是哪种?”
黄泉:“……”
你真的是认真的吗?
黄泉紧紧皱起眉头盯着离炎,想要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他想要看到的神色,譬如害羞、欣喜、期待……,可是他失望的发现,没有!
于是,他忽然大踏步向她走过去。
离炎顿时惊道:“别点我穴……”
可,离炎还是仿若被点了穴道般,僵立当场。
黄泉一伸手,就死死的抱住了离炎的脑袋。然后,他那张呱噪的嘴牢不可破的咬住了她的唇。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那张红唇上辗转反侧的不断碾压……
离炎:“……”
许久之后,黄泉放开了她。
他盯着她那张微肿的红唇,暗哑了声音,问道:“我说的是这种喜欢。你喜欢我吗?”
离炎满脸通红,眼神儿乱晃。
两人实在贴得太近,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她想要退后一点,可黄泉仍是牢牢禁锢着她。
黄泉此刻的气场又无比强大,令离炎都无法正常呼吸。
她避重就轻的说道:“你,你,你好像长高了一点点。原先,我俩,我俩可是一般高。”
离炎窘迫的模样终于逗得黄泉开怀,他轻笑出声,“我本来就比你大几个月,比你高很正常。我以后还要长得更高,比你高出许多。嗯,你,你以后扑在我怀里的话,就只到我的胸口位置,你还可以听见我的心跳声。”
黄泉越说越小声,几乎就在离炎耳边轻语。
离炎不由得耳根子也发烫,发红。
“好了,听话,别再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了。”黄泉反将离炎一军,“快回答,你喜欢我吗?”
“我……”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两人不约而同的分开,循声望去。
十来骑骏马快速奔来,为首者举着一面旗帜,上书一个大大的“月”字。在他们身后,浩浩荡荡的车马迤逦行来。
“是离月回来了?”
“好像是。有马车,那车马的装饰不像是离国的,难道……”
“难道什么?”
“二皇女去西北巡边,我听说她借巡边之名,行入侵他国之事。我怕她可能已经达成所愿,那车马里估计就是降国的皇亲国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