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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年大人与岳大人都要离京回到任上,今日本想登门拜访,谁料却吃了个闭门羹。八弟一想,年大人与钟琪老弟定是贪杯,到四哥这儿来讨酒水来了,所以,八弟也厚着脸皮来向四哥讨杯酒喝,请四哥勿怪八弟来得冒昧!”胤禩朝着胤禛拱了拱手算是行礼,那仪态相当优雅,实难看出他诚心与否。
他一进门就说明了来意,此刻倒是让楠珺有些摸不着北。显然他是清楚年希尧、岳钟琪与胤禛的关系的,从党争上来讲,他们应处于对立面,他应当充满敌意才是,为何故意暴露自己曾亲自登门拜访?
胤禛不露声色地示意他入座,随即浅笑道:“四哥这里粗茶淡饭,只怕怠慢了八弟。”胤禛这话说的极其客气,点到即止,客套中却带着陌生。
楠珺心中不禁冷笑:这就是生在皇家的男儿,他们要经历多少女人之间的斗争才能成功孕育。没出生时怕生不了,出生了怕养不大,养大了怕没个好前程,有了好前程又开始与其他弟兄争夺江山。而中国历朝历代的皇室都是陷入这样的死循环。
她与真真三人绕到几案一侧朝着胤禩行了个万福礼:“民女给贝勒爷请安!”请你妈个头!上次挨的那一下还没找你算账呢!还我柳烟来!!
胤禩这个不速之客引来的这一番繁文缛节终于结束,众人纷纷重新入座。
胤禩似笑非笑地瞅了楠珺两眼,再看看旁边的几人,惊诧道:“四哥,这几位?”
他的话停顿得恰到好处,既没有询问对面坐的是什么人,又很好地掩饰自己与楠珺之间的恩怨,更没有否认自己认识这个大名鼎鼎的沈掌柜。果然,官场混多了,这短短几个字也充满了艺术。
楠珺暗中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不装瞎会死啊!她以为胤禛会为胤祥隆重地“介绍”自己与真真她们,谁知,胤祥却抢先一步答道:“这是高升楼的沈掌柜,这两位是高升楼的头牌教习姑娘,真真姑娘,莺语姑娘。沈掌柜旁边那位是她的贴身丫鬟璀儿姑娘。”
楠珺暗笑一声,哪有人介绍人还把丫鬟给细数出来的,这个胤祥不就是借着介绍的机会又勾搭了璀儿一番。不过也瞬间明白了胤祥为何要抢答,若是表现得与胤禛太过熟络,那就会使得胤禩对胤禛的猜测得到证实,说不定他今天就是带着这个目的前来的。
“哦?可是举办‘京城好姑娘’的那家高升楼?”胤禩继续装瞎。
胤祥一改以前的急躁,好像早已准备了一套说辞一般,慢悠悠地道:“不错,正是她们。皆知希尧兄擅音律,今日为他与钟琪兄饯行,小弟我特意将这两位姑娘请过来暖暖场子。”
年希尧泪目:我怎么就莫名躺枪了?
胤禩悠然笑道:“适才在门外就听到了一阵悦耳的歌声,想来就是真真姑娘唱的吧!”
莫名背锅的年希尧丝毫不以为意,笑道:“八爷真是好耳力。”
胤禩并未看向年希尧,而是对胤禛道:“既然是请这两位姑娘来暖场,那沈掌柜此行……看来沈掌柜与四哥交情匪浅。”
瞧这断句断得多精辟,这不明摆着想说胤禛和楠珺的关系非同一般么?
楠珺顿时心生鄙夷:老娘同你们爱新觉罗家一窝的关系都不一般,装什么逼!
胤祥似乎成了胤禛的经纪人,而胤禛也并不打算回答他这种满是陷阱的问题,他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全权交于胤祥为他代言。
“八哥此言差矣,沈掌柜与四哥不过见过两次,都是小弟代为引荐,怎么谈得上交情匪浅呢?”
突然,岳钟琪适时地补上一句:“对,算上这次是第三次。”
楠珺狠狠掐了自己一爪忍住狂笑。看来这岳钟琪真是不谙世事,这不是摆明了自己挖坑么?他清楚地记得有三次,说明这三次都是与这几人厮混在一起,这等于坐实胤禛私下与外官过从甚密,等同于结党营私,而康熙帝是最不喜欢皇子干这种事的。显然,胤禩今日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坐实自己与胤禛的关系。
楠珺心知岳钟琪无意间闯了祸,刚想要出言补救,却听到对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抬眼望去,原来是年希尧,笑声消失,又听见他自怨自艾道:“哎,这三次都是十三爷怜悯下官求音若渴,特意将这几位姑娘请来为下官一解音痴之苦的。恰巧莺语姑娘擅长瑶琴,与我广陵一派同根同源,下官也折服于她的琴技。只可惜八爷来迟了一步,未能听到莺语姑娘最为精彩的一曲《阳关三叠》,可惜可惜!”
楠珺暗暗喝彩,年希尧这几句看似平淡无奇地谈音律谈喜好,却不露痕迹地撇清了胤禛的嫌疑。她一直以为年希尧就是一个对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感兴趣的人,能当上安徽布政使也许凭的是家族的关系,没想到他反应如此之快,果然啊,虎弟无犬兄啊!
经过这一回合,楠珺已经清楚地知道,年希尧不仅仅是胤禛的好友,应该用盟友来形容他们更为确切,由此说明,年家已经加入了胤禛的阵营。
胤禩笑起来,一双明目看向楠珺,他本就生得好看,再一笑,更是风姿绰约,美不胜收。他的笑,丝毫不露出内心对胤禛的敌对,比之笑里藏刀,更让人感到心寒。
“原来如此啊!难得平日素来严肃的四哥也会喜欢这些风雅之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哥喜欢游戏花间呢!”
花间?!楠珺当然知道他暗指的是什么,腾的一下火气就上来了:你算什么鸟东西!去你的圈圈叉叉鸟儿飞!呃,今天是淑女,不能说脏话。幸好她能预见以后胤禩的下场,就让他逞得一时口舌之快。呼呼,肺都快气炸了。
年希尧继续应付道:“瞧八爷说的,下官倒觉得四爷有那个贼心恐怕没那个贼胆吧……”
楠珺心里直哼哼:贼胆堪比豹子胆!
“还得问问福晋答不答应。”
在座的男人都朗声大笑起来,特别是胤祥,笑得异常欢脱,又是拍桌又是捧腹的。
楠珺觉得,这人是不是演得有点过了?
真真和莺语也为年希尧的幽默莞尔一笑,可算给这种尴尬的气氛缓解了些许。
刚才一场不显山不露水的嘴仗,最终以坐实胤禛“妻管严”落幕,受害者非但没有因此扫了面子,反而落了个夫妻和谐恩爱的美名,这个结果胤禩是不喜欢的,但他们的老爹肯定高兴。想来胤禩也不傻,若是一直穷追不舍,硬要将楠珺与胤禛的关系扒个干净,那最后他自己也不能独善其身。
“难怪四哥平日这般严肃,原来是我们有个好四嫂。哎,只可惜,我们二嫂就不如四嫂这般贤惠了。”
呵,兜了这么一大圈子,原来这才是今天的重点。
胤禛等均露出警惕的神色,望向举止谈吐皆十分优雅的胤禩。而胤禩犹如翩翩君子,毫不惧怕自己引出的话题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厅中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太子话题自古以来都是皇室斗争中最为热衷也最为敏感的。而胤礽最近也是倒霉到了家,话题热度想减下来也难。先是口无遮拦地说了些嫌自己太子之位坐得太长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现在又因“拈花惹草”致使夫妻不睦而惊动圣驾。在外人看来,估计他真是嫌这太子之位坐得太长了,似乎要坐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可不长么?刚满周岁就被立为太子,历史上的皇帝估计也没几个在位时间有他做太子的时间长,有这样的想法在所难免。但是,“拈花惹草”这事却是人为,在场有四人知道,看胤禩这口气,似乎要在这大厅内讨论太子怎么“拈花惹草”了,因为那“花草”,这里的人都是她的熟人。
胤祥明显将脸拉了下来,不悦道:“八哥,好端端的说太子做什么?果真是嫌四哥这里粗茶淡饭怠慢了么?况且,这里还有这许多客人在呢!”他的意思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么?
胤禛放下酒杯,双手扶案,对胤禩沉声道:“八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太子夫妻因一些小事拌了两句嘴,皇阿玛作为家长没有护短,替儿媳训斥了儿子几句,就和平常百姓家的小夫妻一样,怎么能说太子妃不够贤惠呢?仔细这话被有心人听了去,该揣测是八弟在挑拨太子夫妻关系了吧!”
楠珺不禁拍案叫绝,这话回得滴水不漏,想用太子的绯闻事件从胤禛口中套取更多的信息,呵呵,难道不知道胤禛是只吃不吐的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