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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闲庭玉阶,墙隈半簇新芽。一庭萱草石榴花,多子宜男爱擦。
休使风吹雨打,老天好为藏匿。莫教变作杜鹃花,粉褪红销香罢。
远山脚下修了个新庄子,庭院幽深,层层叠叠,整个被青瓦高墙掩盖,相隔不远处即是皇家别院,住着一群曾经高高在上的嫔妃们,今日的可怜人。
此地因昔日嫔妃的原因,一律没有称谓,统以翠微山皇家庄子而闻名,唯一的路口处,守着一座兵营。
内宅自有周氏安排各方主子住下,话说大*奶朱元香有些愁眉不展,守着没了精神,不吃不喝的女儿寻到前宅正堂,愁道:“这都一天不吃东西了,小脸病的蜡黄,御医开的药她也不吃,如何是好?”
“莫不是惊到神仙了?”说话的是位年轻妇人,就是以前老祖宗屋里的大丫头春梅,如今嫁人成为这里的管家。
“神仙?”朱元香有些惊疑不定,深思道:“昨日丫头跑到园子里玩,在芍药圃附近受了风,倒是有些道理。”
春梅几步走到木架前,寻了一本玉匣计,递给含香翻开寻到日期,念道:“六月十二日,病者在东北方得遇花神座下芍药仙子,用五纸花钱五十张并四色鲜果,向北方五十步送之,大吉”
朱元香大喜,展颜笑道:“原来真个遇到仙子,保不准怜霜也遇见了,还有秋惢的丫头霜儿,这几日都病恹恹的。”
当下几位女人商量几句,派人去筹备纸钱等物,一个与沐怜霜送祟,一个与唐霜儿送祟,一个给自己丫头。
一直端坐不动的张灏翻翻白眼,无语道:“什么花神仙子,分明是被你们娇生惯养,大热天出来玩一下就能受凉,可见多么弱不禁风,今后指不定要生多少病呢”
“胡说八道。”朱元香轻轻啐了一口,气道:“孩子年纪小,自然得小心养活,园子里到处都是鲜花,早就觉得不妥,阴气太重了。”
嗤之以鼻,张灏指着奶妈子怀中抱着的小儿,怒道:“那花卉与阴气阳气有何关联?看看咱家,嫂子你和大姐从小生在北方,沐姐姐也是打小锻炼身体,连带着你们身边的丫头,这些年哪个得过大病?但现在家中的小丫头,动辄病的死去活来,前日老祖宗身边的一个丫鬟就突然毙了,查来查去竟然是虚弱之极,平日里连个针都不碰,几乎足不出户怜霜这些年一直逼着她跑路锻炼,昨日身子不舒服,今日一早就大好了,百姓家的孩子为何身体结实,就在于此。”
朱元香只觉得如梦方醒,其她女人也听的频频点头,其实这道理都是常识,大家何尝不知道
不过富人家明知如此也舍不得孩子吃苦,或是关心则乱,生怕后代遇到一个意外,毕竟大户人家的后宅人口众多,环境复杂之极,而古时的卫生条件等不明因素也多,正常夭折的孩子都会被人疑神疑鬼,何况有些本来就是被她人下手暗害,这些糊涂账,根本无法说清楚。
盯着她们脸上阴晴难测的表情,就知谁也担不起孩子有个什么意外的责任,张灏懒得多说,倒是出了一个主意。
“把囡囡送到农家养着,养上几年就好。”张灏心中暗叹,万一将来自己的哪个子嗣夭折,指不定要生出多少事端,贵族家的孩子几乎都是一大群的下人看护,何尝不是一种无奈。
“这主意甚好。”
朱元香不是普通无知妇人,本来就是极有胆量的,一听就知这里面的好处显而易见,把孩子寄养在百姓家中,哪怕吃糠咽菜,摸爬滚打也好,起码比现在日日提心吊胆,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来的强些。
不过那神仙还是要礼敬的,这一点,就算张灏舌灿生花都没用,当下几个妇人一起去了后宅,连香案都要预备,闹得女眷们为之轰动。
张灏则耐心守在正堂里,果然没用多久,下人进来回话,说吏部主事萧大人和司礼监太监金英求见。
吩咐管家请人进来,张灏连堂下都没迎出去,依然大马金刀的坐着,等两位大人一同进来作揖,张灏指着下首,笑道:“两位远来是客,还请坐,看茶。”
萧大人和金太监相视苦笑,心想这煞星连半分面子都不给,看来今次是踢到马腿上了,谁让自家的孩子理亏呢。
金太监自持身边贵重些,拱手笑道:“国公爷身份尊贵,不但能随意出入紫禁,日见龙颜,这家里堆金砌玉,仿佛朱公,乃是何等的富贵双美,令人艳羡啊”
“不算什么,您二位不也如此?家中有亲属抱恙,我也不想客套什么,您二位的子侄做下如此悖逆人伦之事,按律当斩立决的,不过我念在两位大人年事已高的情分上,算是网开一面了。”
金太监急忙站起,他在宫里耳目众多,第一时间就得到风声,现在侄子就绑在敬事堂的石床上面,那管事的太监老李谁的面子都不给,要不是搬动萧贵妃出面,早就被动了刑了。
“还请二爷给条明路,咱家就照着办就是了,唉,这畜生如此作恶,按说应该处死,但咱家干儿子干孙子虽多,可就这一根骨肉独苗啊”
老泪纵横,金英已然泣不成声,其实他金家势力虽大,但还算是做事收敛,尤其自从朱棣驾崩之后,已经没了最大的靠山。
没有想象中的针锋相对,张灏不免有些无趣,悠悠然的端起茶盏轻轻吹了一下,唬的萧大人站起,苦笑道:“家门不幸,不敢求国公爷放过那逆子一马,但求赐他一死,萧家百年书香门第,担不起出了一位公公的难堪。”
把柄捏在人家手里,萧金两家真是一点办法皆无,其实他们倒不怕张灏撕破脸皮,大不了将来鱼死网破,其实怕的是万一此事泄露,这朝廷上有人借此生事,那就一切休提,一个纵子行凶,罔顾人伦的借口,就能使两家丢官罢职。
张灏饮了一口茶水,缓缓把茶盏放在一侧,朗声道:“此事也是凑巧撞见,怨不得我张灏多管闲事。”
“那是,那是,下官绝无此念。”萧大人神色恭敬,连头都不敢抬起,。
望着白发苍苍的老太监金英,此刻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张灏叹道:“你金家世代宦官,现在满宫里都是你的徒子徒孙,我问你,你到底意欲何为?”
晴天霹雳,这番诛心之言,显些吓得金英昏死过去,这正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皇帝年少,不管是太后还是陛下,都最为信赖倚重荣国公,其实论起真正的权势,任事不管的张灏反而身份超然,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
金英曾经权势极大,就是现在在宫里也是说一不二,不过这位历史上没有什么名气的大太监,和同时代的郑和等人一样,都不是祸国殃民之辈,但没了三代帝王压制,张灏并不感到放心。
“奴才这就辞官,所有金家人都辞官返回故里。”冷汗直冒,金英立时听出张灏的浓浓杀意,这已经说明自家遭到猜忌了,要是在不知趣的话,恐怕下一刻全家人都要完蛋。
明知此事能带给自己天大的好处,那就是趁机控制住皇宫,但张灏做不到违背良心做事,人在做天在看,一味的阴谋诡计,最终只能害人害己。
张灏默默点头,轻声道:“自己去和陛下还有大臣们谢罪,清除所有认字的公公,太祖皇帝亲自立下宦官不得干政的铁律,必须被后人遵行无误。”
随着金英落寞而去,张灏把改变太监崛起的最后机会亲自送到文臣手中,就看接下来朝廷会发生什么变故,假如那些大臣只图一己之私利的话,那就没话可说了。
“萧大人,你儿子领回家吧,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张灏起身送客,神色淡淡的令人心悸。
萧大人悲伤点头,自然得领了这天大的恩情,要不然,此等丑事传扬出去,萧家今后也别指望抬头做人了,对于文人世家来说,此等丑事本身就是塌天大祸。
没心情等候接下来的连锁反应,张灏秉持对张太后的承诺,不准备介入到朝廷中去,哪怕现在已经是他成为一代权臣的最佳时机。
独自一人去了后宅,就见花园中摆放着香案,两侧放着香炉,烧起名香,上面放置着白衣观音经等经书,朱元香和沐怜雪并肩而站,身后立着一大群的如花美眷。
好一会儿才焚香祷告完,张灏就觉得她们没事找事做,就见沐姐姐洗完玉手,拉着就要离去的婶子李氏,指着秦晴筠笑道:“婶子,咱们诗社也该重新开张了,这丫头昨日犯了大错。”
“也好。”李氏含笑点头,这里清幽安静,正是闲着一起作诗的好时候,这几年大家一直忙着做事,也该轻松几天了。
“雪姐姐疯了不成,小妹又犯了什么错?”未语先笑,秦晴筠倒是洒脱,还把自己当成未出阁的姑娘。
指着地面,沐怜雪笑道:“你跪下,我有话问你,不然今个儿饶不得你。”
其她人一见就来了兴趣,纷纷撩起裙角围了上来,唯有把个秦晴筠闹得一愣,心中疑惑,不示弱的道:“妹妹不服,罚人也要先公布罪状。”
“就知你这丫头不服气,来人,把那个大*奶也给按倒跪下。”沐怜雪忽然一指远处正在看好戏的朱元香,惹得大*奶双手叉腰,笑骂道:“哎呦,合着倒是我的不是,你们这几日商量诗社,我肚里那点墨水,哪敢在关公头上显摆,那起子正经书又看不懂,一看就直打瞌睡,不过求晴筠借了几本西厢记罢了。”
“嫂子。”这话立时说的秦晴筠脸颊嫣红,跺脚不依,这小姐家家的私下里藏着不雅书籍,就算大家几乎都看过,总归是件羞人之事。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