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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诚本想着,今天给学生们放了假,自己回去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呢。不成想才刚要到家,就让差役们给扣了下来,押去了县衙。
陆诚根本就不知发生了何事,试着从几位公人口中探点儿口风,人家却没理他,只能是讪讪地闭了口。
兰阳县的衙门,和祥符县也没太大的差别,就是在建筑规模上稍显简陋了一些。此刻,似乎正在开堂问案,大堂外边已经围了不少前来观审的老百姓。
陆诚一见这场面,就意识到自己摊上大事了,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赵家跑来告了自己衙门一状。
捕快们径直将他带到大堂,知道他有功名在身,倒是没有强制将他按着跪在地上。
陆诚抬眼一看,发现和自己的猜想有些出入,今日这主审之人不是兰阳知县,而是冯推官!
县尊大人成了陪审的,坐在了右侧,而另一位陪审的官员陆诚并未见过。那人坐在左侧,穿着一身绯色的官袍,胸前的补子上绣的,是和贺知府一模一样的云雀图案。
也就是说,这人的官阶至少在四品以上,是位行省级别的官员。因为在府级以下,只有知府才有正四品的官阶。
让他更为意外的是,堂下跪着的那俩夫妻,正是孙秀娟的娘家人。眼下这情形,难不成就是这两位前岳父岳母告了自己一状?这又是为何?
早就没有关系的人了,他们又要告自己甚么呢?
来不及多想,陆诚对着堂上拱手行礼道:“学生见过司李大人,见过道台大人,见过县尊大人。”
这么称呼基本上是不会错的,因为不管对方是布政使司的下属官员,还是提刑按察使司的那位副使,都是被分派出来巡察各府州县的道台,两司的主官很少会出现在县衙里旁审。
他也确实没有猜错,今日在场的这人,正是分巡道的谢忠,谢观察。
河南下设有分巡道四个,分道巡察各府州县,专理刑名按劾之事,分别为河南、河北、汝南、大梁四道。而开封府,正属于大梁道管辖。
谢观察听到陆诚对他的称呼,也是大为意外,心说此人不但身负才学,思维竟也如此敏捷,看来这案子不大好办了。
“陆生员,咱们这是第二回见面了吧?”
冯推官笑眯眯地和陆诚打了个招呼,语气里却带着几分讥诮的意味。
不待陆诚回话,他已经抓起惊堂木重重地一拍,严肃地喝斥道:“本官万万没有想到,你身为府学生员,竟是如此穷凶极恶之徒!我来问你,事到如今你认不认罪?”
陆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拱手道:“敢问司李大人,学生犯了何罪?”
“哼哼……到了这大堂之上,你还敢抵赖!”
冯推官冷冷一笑,对着谢观察拱了拱手,才接着说道:“今日,本官随同谢观察巡察兰阳县司法,放牌接告,不想竟接到孙氏夫妇二人的状子,状告你杀害妻子陆孙氏,还抛尸河中……”
陆诚听到这里瞳孔略微一缩,冯推官却是话音一顿,转而对着跪在堂下的孙氏夫妇问道:“本官所言,可是你们二人控诉陆诚之证词?”
跪在堂下的两人忙不迭一点头,把头往地板上一磕,哭诉道:“大人说的没错,求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啪——”
冯推官一拍惊堂木,沉声喝斥道:“陆诚,你饱读圣贤诗书,却罔顾朝廷法度,杀害妻子,该当何罪?!!”
陆诚怎么都不会想到,今日自己竟会卷入杀人命案当中,被控诉为杀人“凶手”,而那死者,居然会是孙秀娟!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恐怕就是赵家的报复手段。只是他们狠心杀害一条人命,难道就为了嫁祸于自己?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这赵家也太无法无天了,其手段之残忍,太过令人发指!
他强自冷静了下来,拱手答道:“学生现在才知道事情之始末,又何来认罪一说?再者,司李大人怕是弄错了,孙氏是学生之妻不假,但在两个月前已经和离,这是经过县里的的核准的。”
“哦?”
冯推官面露惊讶之色,跪在堂下的孙氏夫妇却出声嚷道:“冤枉啊大人,小女并未与陆诚和离,是他陆诚中了榜后,嫌弃小女出身太低,才写下休书将小女休弃。”
孙秀娟的父亲刚一说完,她母亲立即接口道:“是呀大人,小女素来贤惠,又怎会无故提出和离之事?分明就是他陆诚中了秀才,就嫌弃小女,人说糟糠之妻不下堂,他陆诚的良心真是喂了狗了!大人呐,求您为我们做主呀!”
冯推官听完后,转过头来对兰阳知县问道:“叶知县,被告之人陆诚,所言之事是否属实?”
“这个……”
叶知县捋了捋胡须,一沉吟后才拱手道:“司李大人,此事由书吏们经手,待下官让人唤来师爷一问便知。”
叶知县这么说也没错,他虽是县令,却不是甚么事都要亲自裁决的。偌大的一个县,一些小事自有六房的吏员、师爷和典史这样的书吏来负责。再往上,则还有主簿和外派的县丞。
本县的婚姻休妻这类事务,师爷就能核准,他不知情也是正常的。
很快,师爷就被传到了堂上。当被问及陆诚和离一事时,他稍加思索后,出声答道:“回禀大人,老朽确实见过陆生员的文书,却非和离的文书,而是休妻书!”
“你当时可有核准?”
“并未核准。”
“这却是为何?”冯推官接着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
师爷再次一拱手,解释道:“但凡休妻之事,核准时都要鉴别女方是否犯有七出之例,才准予休妻。此外,若是女方占有三不去中的条例,也不可休弃。”
“老朽当时就让人查过,陆孙氏曾为家翁守制三年,不应被休弃,陆生员此举不合乎律例,老朽才没有核准。”
“啪——”
冯推官一拍惊堂木,喝斥道:“陆诚,你胆敢狡言欺诈本官,该当何罪?!!”
这一回,他不再急着对陆诚动刑了。冯推官心里很清楚,此人熟知律法,不是单以官威就能压得住的。
陆诚没想到,自己曾写下的“放妻书”,到了如今竟然会变成“休妻书”,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他又如何会不明白,以这叶知县和赵家的关系,自然是要偏帮于赵家的。这样的事情,以前发生的还少么?
赵家只需花钱打点,买通衙门里经办此事的书吏,就可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捏造出一个所谓的“事实”来。自己就算全身上下都长满了嘴,都是有口难辩的。
略微思索了一会,陆诚拱手道:“学生只知自己曾写下过放妻书,何来休书一说?敢问大人,那休书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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