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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生活继续。
下午放学，郭慕华一个人离开学校，到小旅馆来见五哥。
张五岳正坐在来旅馆前的马路牙子上，和一个老头下棋。他连连杀了对方三盘，杀的老头满头冷汗，这会又被将军，车炮直逼门下，眼看又要输。老头一边摇头，一边想办法。周围站着几个棋友，你一句我一句的支招，但没一个招管用。
张五岳笑：“二叔，不着急，你慢慢想，我一个小朋友来了。”站起身，对郭慕华说：“来了，里面说。”
走进旅馆，在一楼的桌子边坐下。
“小妹姐！”郭慕华微笑着向柜台后的李小妹打招呼，然后也在桌子边坐下。
李小妹正在给一个买烟的客人找钱，抬头笑一笑。
她的话一向不多。
“我听说和尚到学恒家去闹了？”张五岳问。
“嗯，”郭慕华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讲了一遍。
张五岳哈哈大笑：“好，好。真是生猛，我真想见见学恒的爸爸和三叔！”颇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郭慕华：“五哥，我觉得和尚不会罢手……”
张五岳点头：“嗯，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不要担心，和尚还没有冲进学校找麻烦的本事。我托人警告他了，他要是再敢胡闹，我不找他，直接找张伟强算账！”
张五岳不屑与和尚打交道。
要是平事，找的只能是和尚背后的老大--张伟强。
郭慕华和五哥闲聊了一会，问的都是和尚的事。张五岳知道他在为牛学恒担忧，打听这些，是知己知彼，为心理上做准备。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能应对。于是把和尚的事情都说了一下。
和尚原本是“二愣子”的手下，当年，张五岳孤身一人捅残二愣子时，他就在现场，并大呼小叫的取出刀来，在张五岳的后背砍了一刀。张五岳硬生生的受了他一刀，手下动作不停，连连在二愣子身上狂捅，然后反身杀出，当时现场的小混混和保镖虽然多，但没有人能拦住他。
他后背这一刀，是唯一的挂彩。
也是和尚多年吹嘘的本钱。
“张五岳知道吗？当年他那么牛逼，还不是让我砍了一刀！”
在二愣子倒台后，他也曾经想自立门户，但最后被张伟强收拢，一直到现在。他在道上的风评就是四个字：心黑、手辣，只要是得罪了他的人，一定没有好结果，即便是张伟强黑帮里的人，大多的小弟有事情都找沈进国，没有人愿意找他。
郭慕华默默听着。
张五岳说：“和尚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杀人的心虽然有，但他本身怕死，所以不用太害怕了。倒是那个不吭气的沈进国才是值得小心的。”
“谢五哥。”
“谢什么……”
“老五快出来！二叔想出救命的棋了！肯定破你的招。”一个棋友站在门口喊。
“是吗？呵呵。稍等一下啊……”张五岳答应着，却不起身，继续坐在桌子边和郭慕华闲聊。
“五哥我先走了。”郭慕华起身告辞。和李小妹打了一个招呼：“小妹姐，我走了啊。”
“再坐会吧？”李小妹笑。
“不了，学校要关门了。”
郭慕华离开小旅馆，回到学校，招集起兄弟们开了一个会。和尚报仇的事情不能马虎，要做好准备，最近呢，大家一定要小心，尤其是牛学恒，轻易不要出学校。
牛学恒不在乎，摆摆手：“没事，和尚那帮人烂菜的很！！不用担心……”
和尚正在家里摔东西。
他气炸了。
他是道上的成名人物，连续栽了两回面子，如果不讨回来，以后别说小弟不跟他，他自己也没脸见人了。特别是乡下的溃败，对他的羞臊很大，手下这么多的兄弟，居然被牛家两兄弟砍得溃不成军，真是奇耻大辱啊。
现在，要找回面子，单单打残打瘸对方已经不够了，非弄死一条人命不可！
当然，杀人的事情他不会亲自动手，事情交给了赵四。
赵四因为伤刚好，所以没有参加乡下的战斗，也算是逃过一劫。他物色了两个小混混，兄弟俩，老大名叫王大峰，老二叫王小峰。事情就交给王家兄弟去干。
王家兄弟都二十来岁，家里困难，极其缺钱。是那种为了钱，几乎要卖血卖肾的主。
所以和尚只用10000块钱，就让他们两点头。
不就是杀一个少年吗，容易。
他们兄弟两并不知道要杀的是以后名噪天下的“牛二爷”。虽然赵四给了他们牛学恒的相片，并把牛学恒的情况说了一下，但没有说起牛学恒煞神一样操着盘条在街头追杀混混的往事。
所以两兄弟没有当回事。
赵四和他们是邻居，知根知底，知道他们缺钱，下手够黑，虽然还没过杀过人，但为了钱，绝对可以杀人。
“他们两个嘴严吗？”和尚有些不放心。
“嗯，他们都不爱说话，嘴严，肯定没问题的。”赵四保证。
“那就好。要是他们敢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他们！”毕竟是人命的大案，和尚可不想被警察找上门。
“新哥，那我就去办了？”
“行，去吧。”和尚挥挥手。
赵四拿了钱，去找王家兄弟了。
晚上，在王家的小房子里，交易谈成。
第二天，王大峰、王小峰兄弟两一人在怀里揣了一把匕首，开始守在一中的门口，等牛学恒的出现，瞅准机会，扎了就跑。裤兜了还装了3000块现金，准备完事之后，立刻外出避风头。
可兄弟两一连等了几天，都没有见到牛学恒的影子。
一中的门径很严，两人进不去，再说在学校里那么多人，也不好动手啊。
王大峰忍不住了，给赵四打电话。
“四子，那小子不出学校，可怎么办啊？”
赵四：“别着急啊，我告诉你，星期天他肯定会出来。”
王大峰迟疑：“四子，大街上动手困难点啊……”
赵四：“也是……那你说怎么办？”
“最好能把他骗出来，”王大峰说。
赵四想了一下：“嗯，行，我想想办法吧。”
晚上，赵四找到了雷震子。雷震子自从亲眼目睹和尚被捅之后，老实了许多，再也不想报仇了，但是因他而起的风波，不但没有平息，反而越来越强烈。
“雷震子！”赵四站在胡同外，向他招手。
“四哥啊。”看清是他，雷震子背着书包，有气无力的走过去，“找我有事吗？”
赵四左右看看，“当然有事。”
“什么事啊？”见赵四鬼鬼祟祟的样子，雷震子心里预感到了什么。
赵四取出烟，点着了抽一口，“最近那几个小子在学校里还老实吗？没得罪你吧？”
“嗯，老实。没得罪我。”雷震子低下头回答，其实不是人家老实，是他老实。
赵四：“姓牛的那小子怎么老不出学校啊？”
“不知道，我和他不是一个班。”
赵四：“你能想办法约他出来吗？”
雷震子摇头：“不行，我和他见面就要打架……”
“嗯，就用打架做借口，约他到外面解决。”
雷震子：“……算了四哥，我不想约他，再说约他他也不会出来啊，在学校里他就跟我干上了。”
赵四急了：“就没有办法让他出来吗？”
“嗯，星期五他会回家。”
“用你说？！”赵四不满的把烟头扔了，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转身走了。
“四哥慢走啊。”
赵四没有回头，只摆摆手。他给王大峰打电话：“峰子，不行啊，那小子不好约。”
王大峰：“那怎么办？
赵四：“等吧，总会有机会的。”
王大峰放下电话，一肚子的气：等你妈啊！每天怀里揣着一把匕首，提心吊胆的，时间长了杀不了那小子，我自己说不定哪天倒先是死了。不死也疯。
王小峰比哥哥话少，但脾气更暴躁，他狠狠的说：“哥，别等了，干脆我们溜进学校，到宿舍里摸黑给他捅上一刀，不就完了？”
“你傻啊！”王大峰瞪眼：“在里面干了事能跑吗？万一有人认识我们怎么办？”
“可老等着也不是办法啊？”
王大峰拍拍脑门：“先吃饭去，吃完饭再说。”
兄弟两在街边的面馆，吃了两碗削面，两个小菜，慢慢的把半两白酒配着花生仁喝下去，一看时间是晚上八点，兄弟俩商议了一会，决定到校园里冒险一试。
春天的夜晚，微有寒凉，北方的城市的空气里总是带着干燥的泥沙的味道。虽然城市里栽了很多树，但却没有南方城市里的湿润清爽。大约是没有江河的缘故吧。
王大峰舔舔干涩的嘴唇，带着弟弟走进了一中旁边的小巷子。在巷子里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平常学生们进出的矮墙。
他想了一下，把计划在脑子里重新运行：进到学校里，能杀就杀，不能杀就撤回来，总之安全第一。他可不想为了10000块钱送命。他对弟弟说：“记住，千万要冷静，没有好机会，就不要下手，今晚不成我们还有明晚。”
王小峰点头。
兄弟俩把匕首在腰里别好了，趴上墙头，一翻身，跳进去。
时间是晚上的八点半，正是下晚自习的时间。
教学楼里灯火通明，下自习的学生们正沿着楼道走下来，三五成群的向宿舍楼和校门走去。
王大峰、王小峰躲在树后观察着，听见有学生笑，一看是一个学生正在模仿周星驰电影里的一个桥段，捏着嗓子怪声怪气的说话，有人笑：“周晨雨，你学的太像了，嗯，以后你肯定就是周星驰。”
周晨雨笑：“谢谢了，不过我可不想成为周星驰。”
“为什么？”
“因为我的偶像是李连杰！”开始做出武打的架势。
学生们一片笑声。在教学楼前的小广场一分为二，一半向校门走，一半向宿舍，分别是本市生和住校生。在校门的旁边，有一大片的车棚，停满了自行车，本市学生都去那里取车。
“哥，你看！”王小峰用胳膊顶了一下哥哥。
王大峰这时也看见了。
一个男生正跟在一个女生的后面，从教学楼下来，女生很漂亮，不时回头看男生。
男生双手插在裤兜里，短头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身上没有书包，胳膊肘里也没有夹书，跟别的同学完全不同。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
“就是他。”王家兄弟同时确认，这个学生就是他们今晚的目标：牛学恒。
见到牛学恒孤身一人，没有跟其他人同行，王家兄弟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好机会。王大峰的眼睛向四边看，观察情况，王小峰则是死死的盯着牛学恒，右手握住了刀柄。
女生站住脚步，回头向牛学恒笑了一下，招招手，然后向车棚走去。
牛学恒站在原地看她离开，嘴角带着一抹笑。
这时，教学楼里的学生稀稀拉拉的出来差不多了，有教室已经灭灯。
“哥，动手吧？”王小峰握着刀。
“不，再等等。”王大峰看见还有零星学生从周围走过，不想现在动手。
王小峰咬牙忍着。
2分钟后，牛学恒站在原地看着高雅丽离开了，伸伸懒腰，转身悠哉的向宿舍楼走。
“哥，他要回宿舍楼了。”王小峰看着他的背影，着急的说：“再不动手就晚了。”
王大峰一咬牙：“好，动手！”两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头罩往脸上一蒙，然后快步向牛学恒追了过去。
牛学恒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下意识的回头看。
他太年轻了，危险意识不足，事后他回忆，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杀手到身前了，他还以为是哪个同学着急回宿舍从他身边跑过呢。
回头时，王家兄弟正冲到了他的身边。
牛学恒一怔。
王大峰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
事后说，这个动作很关键，让牛学恒无法快速脱身，不然以牛学恒的机警，一定先跑了。
王小峰二话不说，抬起匕首就捅。
牛学恒虽然有身手，但是袖子被拉住，他无法可闪，也无处可躲。只能别无选择的抬起右臂格住了抡足劲，刺过来的匕首！胳膊一下被刺穿，鲜血流了出来。王小峰拔出匕首，挥刀再刺！
牛学恒疼的大叫，但是这一刀没白挨，他用力一甩，挣脱了王大峰抓住袖子的手，抬腿照王小峰的膝盖就是一脚，王小峰吃痛，腿一软，匕首也扎偏了。
这时，王大峰的匕首刺到了，扎向牛学恒的脖子。
牛学恒一个闪身，转身就跑。
王家兄弟已经杀红了眼，大步就追。
事情已经发生，就不能终止，今晚必须有人去死！
校园里忽然发生的这一幕，让远处的学生都惊呆了，刚开始还以为是有同学打架，都还想看热闹，等到看见是两个蒙面人手举着匕首在后追，牛学恒抱着胳膊在前跑时，都目瞪口呆。
连惊呼都没有人惊呼。
牛学恒跑了两步，被王家兄弟追上了，第一是年少，没有王家兄弟腿长、爆发里强；第二受了伤，影响身体平衡，跑不快。
王小峰率先追到，一把拽住牛学恒的衣服，牛学恒拼命甩脱，王大峰照着他背部来了一匕首。牛学恒一声嗷叫，这时，他也红了眼，不跑了，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抓住王大峰手中的刀刃！
血一下顺着手腕就流了下来，牛学恒却仿佛毫无知觉，抓住刀刃的手拼命想要夺刀，同时用头砰砰的猛撞对方的胸口。
当下王大峰就懵了，他没想到少年这么疯狂，居然空手抓白刃。被少年胸口一撞，手腕上吃力，竟然差点让他把匕首夺去。两秒钟后，他醒过味来，奋力回夺，两人拉扯起来。
趁着机会，王小峰朝牛学恒的后背狠狠捅了一刀。鲜血喷出。
牛学恒一声狼嚎。
王小峰拔刀再捅。
眼看，牛学恒今天就要在这里被灭。
但他命不该绝。
关键时刻，一块整砖猛的砸到了王小峰的头上，郭慕华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