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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武学分支众多,刀枪剑戟、拳棒棍矢。
却至当今,武林以剑为尊,其余分支没落。剑道又以蜀中为盛,其余各地均以蜀中马首是瞻。
小山剑会,乃是武林至高剑会,十三年一次,历届剑会之魁首均被奉为盟主,统率武林正派。
十三年前,谢家家主谢怀山命丧小山剑会,而唐家家主唐稳登上了盟主之位,一坐就是十三年。
从来,没人能够连任。
十三年后,抱着同一个信念的江湖人士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盟主,该换人了。这一回,说不定就轮到自己了……
小山剑会前两日,伽蓝寺。
虚若手持佛珠,站在禅院之中,与擅闯者对峙。他打量了对方一眼,深眸之中闪过一丝讶色。此人一身白衣胜雪,面沉如霜,除了一双藏刀掩锋的眸子,面相与他的一位友人有七八分相似。
对方也在打量他,看他的目光明白无误地透着憎意。
虚若心下了然,此人,是敌非友。遂道了声“阿弥陀佛”,平静地问道:“施主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因师父之故,我丢了一样很要紧的东西。”那人开口道。
“施主说的,贫僧听不明白,还请施主明说。”
那人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眸中仍是寒光一片,“过两日,你自会明白。我来,是想请师父随我下山。”
“若贫僧不去呢?”
“若师父不随我下山,那么,明日一早,师父私练无相内功的折子便会上奏朝廷。等着梅家的,将会是九族全诛的命运。”
虚若执佛珠的手一紧,深眸猛地一抬,“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现在,师父可愿随我下山?”
执佛珠的手无力地垂下,虚若闭上眼,点了点头。
那人一挥手,从禅院外跳进来两名黑衣人,将虚若的双手牢牢缚住。两人一左一右携着虚若,踏着夜色下山而去。
剩下白衣人独立院中。
他迈出脚步,慢慢走到禅院一侧的石桌旁,盯着石桌上的棋盘看了一会儿,手一抬,一掌拍下,石桌四分五裂,粉尘四扬。
空见被这巨大的响动惊醒,冲出来一看,只见到碎成一摊的石块、空空荡荡的禅院以及敞开着的院门。赶紧回屋找师父,几间禅房都寻遍了,也没找到人。
空见茫然地站在院中,不知所措……
小山剑会前一日。
蜀中的一家酒楼。
靠窗的一桌坐的是两位姑娘。其中一位身着绿衫,看起来十六七岁模样,面容娇俏。另一位着粉衫,看起来十五六岁模样,生得很是玉雪可爱。
“阿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罢。”粉衫女孩儿道,“爹爹知道了,会骂的。”
“胆小鬼!”绿衫姑娘不高兴了,“我不回,要回你自己回!”
“我,我不认识回去的路……”粉衫女孩儿嘟了嘟小嘴。
“那就少啰嗦!等我找到唐楼,再着人送你回去便是!”
“可,可是,蜀中这么大,你上哪儿去找楼哥哥呢?”
“明日,便是他们正派十三年一次的小山剑会,我们去小山剑会看看,说不定能碰到他。”
“哦,好罢。可是,你就不怕他不高兴么?我们这样偷偷摸摸地跟着他下山……”
“夙迟尔!”绿衫姑娘杏眼一瞪,“你还当不当我是你亲阿姐!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么!”
粉衫女孩儿眨了眨眼,“阿姐别生气,别生气。我要不当你是我阿姐,怎么会答应陪你来嘛……”
正在这时,邻桌的说话声传入了姐妹俩的耳中。
“听说了么?今年的小山剑会有好戏看!”
“什么好戏?”
“昨日放出的消息,将在会上严惩伽蓝寺淫僧,据说要当众对其施以鞭刑。”
“嘶,伽蓝寺的淫僧?莫非是戒痴那老色鬼?”
“若是那老色鬼有什么意思!非也!这受刑之人却是另有其人。”
“莫卖关子!快说,是何人?”
“虚若。”
“虚若师父?!不像啊!何况,他还是钦定的武僧!”
“不像又如何,钦定的武僧又如何?这世上人面兽心、道貌岸然之辈还少么?再说了,他自己都认了。先是用迷香将人迷晕,再行那龌龊之事。不知害了多少前往伽蓝寺烧香拜佛的良家女子……”
粉衫女孩儿不愿再听下去,皱着眉头对绿衫姑娘道:“阿姐,这僧人真可恶!”
绿衫姑娘却是目露喜色,“竟是虚若!看来,他明日定是会去了。”
同一日,梅家。
梅伯安微弯着腰,耐着性子听梅修齐絮絮叨叨训完,恭敬地回道:“叔父,此事,侄儿是真的无能为力。”
“他是你亲弟弟!别人不了解他,你还不了解他?!他心里除了棋还是棋,何时对女色有过兴趣?枯木逢春般喜欢上个女人,也被你活活拆散!”
梅伯安叹了口气,道:“叔父,他自己都认了。”
“少跟我废话!我只问你一句,叔和,你到底救是不救?”
“为了梅家,侄儿不能救。否则,便是与武林正派为敌,这个责任,侄儿担不起。”
“好个为了梅家!又是为了梅家!叔和当年剃度出家,难道就不是为的梅家?”
“侄儿不能置梅家于风口浪尖。更何况,这一届小山剑会,侄儿有信心赢得魁首,将盟主之位从唐稳手中夺过来。”
梅修齐一声悲笑,“为了名利,六亲不认。盟主之位若真是落入你的手中,那才真是老天无眼。”
赵家。
赵缓之站在院中,面前是一排站得整整齐齐的剑士。
赵缓之点了点人手,命令道:“你们明日混于人群之中,听我号令行事。”
十几名剑士齐刷刷应“是”,赵缓之摆了摆手,令他们退下。
赵君庭走了过来,问道:“都布置妥当了?”
赵缓之阴森着脸,道了声是。
赵君庭见他这副样子,不放心地叮嘱道:“记住,明天的首要目标是何,切莫因小失大。”
赵缓之捏紧拳头,“若不是唐肃相告,我还不知道贱人竟然与那淫僧自小苟且!明日,不把那对奸夫淫-妇碎尸万段,我心头的火实在难消!”
“奸夫众目睽睽之下受刑,贱人必定会来相救。先抓活的,再逼问出凝魂珠的下落。凝魂珠乃我族秘宝,断然不能在我手中流落在外。待我们夺回凝魂珠,要杀要剐随你。”
“知道了!”赵缓之目露躁色。
十二都天,午后。
谢成韫就着一杯温水服下最后一颗固元丹,盘腿坐在榻上,运了运内力,绵长充盈的内力游走于周身,丹田再无虚空之感。
愣了愣,嘴角慢慢扬起,从榻上跳下地,一阵旋风似的冲了出去,闪到谢初今面前。
谢初今正聚精会神地捣鼓机括,被她吓得往后一靠,“谢成韫,你要死啊!不会敲门啊!”
“阿今,我内力好了!”谢成韫灿烂一笑,“再也不会失灵了。”
谢初今乜她一眼,“恭喜你,朝战无不胜的女金刚又迈进一步!”
“难听!”谢成韫伸手在谢初今头上一拍,“要叫我女侠。”
“我警告你啊,再拍我头,我傻给你看!”
谢成韫便又伸手拍了一下,笑着跑开,“阿今已经傻到底啦,再拍也只能这样了。”
“谢成韫,别走!明日小山剑会,要不要去玩玩?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不去,我情愿在家教那群小猴子们练剑!”
外面响起天卯气喘吁吁的声音,“老大,老大!”
谢成韫走出房门,天卯正踏着湖面下的暗桩飞奔过来。作为三胞胎里的老大,天卯负责每隔几日出外收集消息。
“老大,不得了了!”天卯跃上竹楼,跑到谢成韫面前。
“出什么事了?”谢成韫问道。
“你师父被抓了,明天要被活活打死!”
“啪!”宋晚站在不远处,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颤抖着声音问道,“天卯,你说清楚些,他怎么了?”
天卯将虚若因何被抓又将受何刑细述了一遍。
宋晚听完,腿一软,身子一晃就要往下倒,被谢成韫一把扶住。
“他是被冤枉的,他不是这样的人!阿韫,你师父是正人君子啊!”
“宋姐姐,我相信师父。”
宋晚推开谢成韫,摇摇晃晃就要往湖中跳,喃喃道:“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
谢初今将她拉住,“你不能去。”
“阿今说得对,宋姐姐,你不能去。”谢成韫道,“要去也是我去。”
谢初今道:“谢成韫,我陪你去。”
“也好。”谢成韫温声安抚宋晚道:“宋姐姐,你哪儿也别去,在家等着,等我明日把师父给你带回来,好不好?”
宋晚点了点头。
唐家,夜深人静。
一间客房之中还亮着灯。
唐肃起身,朝对面坐着的人拱手道:“一切就按方才商议的计划行事,明日,有劳道长了。”
那人满头青灰交杂的发丝用一根木簪规规矩矩盘在头顶,一身藏青色粗布长衫,长相平常,双目之中透着凶光。在他身旁的茶几上,放着一把剑和一只铜铃铛,剑萼上隐约可见北斗七星纹。他拿起铜铃铛,摇了一摇,在清脆的叮当声中说了四个字,“在劫难逃。”